濱城鼎湖區北三路10號勝利家園小區 韋德是被熱醒的,汗水把后背膩的黏黏糊糊,十分難受,伴隨著的還有令人焦躁的口渴。
濱城這樣的中部城市,氣候特點是四季都有,但春秋季加一起大約只有兩個月時間,現在雖然月份上還是初春,實際上白天已經入夏了。
今天是周六,他一覺睡到了10點多。
客廳的茶幾上放著他獨用的涼水壺,對著嘴灌了兩大口才覺得自己活了過來。
父親韋國慶戴著老花鏡坐在沙發上擺弄手機,看到兒子起床皺了皺眉頭,想說什么又忍住了。
餐桌上一碗稀飯早已經放涼,旁邊還擺有一大碗的咸菜和一個紅糖饅頭。
稀飯和咸菜韋德不愛吃,但是不妨礙父母持之以恒的為他準備。
韋德掃了一眼,把紅糖饅頭放微波爐里一塞,設定中火轉一分鐘,自己再去洗手間刷牙洗臉。
正刷著牙呢,手機屏幕一亮,韋德斜眼瞄了一眼,推送界面顯示是老爸發了條微聊給他:“身價百億老板這樣罵不上進員工…”
一看就知道是老爸不知道從哪個公眾號轉發的心靈雞湯,他翻了個白眼繼續漱口。
洗臉的時候韋德聽到微波爐總共“叮”了兩聲,擦干出來一看,果然熱好的饅頭被端回了餐桌,那碗稀飯也正冒著熱氣。
他轉身去茶幾拎了自己的涼水壺,就著涼白開狼吞虎咽掉了紅糖饅頭,完了再把那碗動都沒動的稀飯端進廚房涼著。
路過客廳的時候,韋父還是沒忍住叫住了他:“發給你的東西你要看看,不要當耳邊風。”
“知道了。”韋德半搭不理地走回了自己臥室。
韋父嘆了口氣,看了看時間已經不早,無奈的去廚房開始做飯。
周末母親覃青在離家不遠的公司值班一天,但午休時間充裕足夠她回家吃飯,一般12點左右到家。
午飯有韋德愛吃的毛豆肉丁和滑蛋蝦仁,吃飽喝足又補了個午覺他才徹底恢復了精神。
又在床上賴了一會,算算時間不早了,只好把換洗衣物塞進背包和父母打了個招呼就要出門。
在玄關換鞋時母親叫住了他:“等我一下,我去上班順便送你一截。”
韋德掃了一眼手機的時鐘,下午1點半。
正常情況韋母都是2點才出門,如果不是為了這個“順便”她應該有更充足的時間來睡午覺的。
母子兩無言的進了電梯,有些破舊失修的電梯無聲顫抖著緩緩下行。
還是母親先打破了沉默:“你去車庫把車開到上面來,我丟個垃圾在車庫門口的路邊等你。”
韋德看了看她拎著的黑色垃圾袋,疑惑道:“車庫不也有垃圾桶么?”
“人家保潔把垃圾箱從車庫推到上面累死了,丟上面的吧,就兩步路。”
“不是用電三輪拉的么?”
“過完年以后我好幾次看都是人推的,業主委員會那些人去年又不交物業費…”
“電三輪能要幾個錢?”
“這我哪知道呢,反正人家不容易。”
“好像我們就過得容易一樣。”
“…”
韋母原本因為幾句家常變得柔和的面色一僵。
韋德也知道自己講錯了話,正好電梯“叮”的一聲到了1層,他二話不說從母親手里奪走了垃圾袋。
“你去開車吧,垃圾我來丟。”
中午的陽光火辣,韋德瞇著眼隨手把垃圾袋丟向了門棟旁的綠色垃圾桶,結果它磕巴了一下掉進了右邊那個藍色的垃圾桶里。
垃圾分類社會上已經提倡了十幾年,目前魔都帝都也在強制推行,不過韋德覺得自己這十八線城市要真正實行還需要過度過度。
垃圾桶里“哐啷”一聲,嚇得一旁矮樹上幾只麻雀飛起。
韋德的目光跟著飛翔的鳥雀向上移動——稀疏的白云,淺藍的天空,在散發著毒辣光線的太陽旁邊,“它”就在那里。
半個月前,天空出現了一個肉眼可見的黑點,如同一滴滴在清水中的墨水般在天上不斷扭曲變形。
一個晝夜之后,全球各地突然出現了無數異域風景的門:
出現在新約時代廣場上爬滿青苔的巖石拱門、橋都紅崖洞立體步行街邊無縫銜接的空間站、紐西蘭國家森林公園里轟隆作響冒出來的巨大蒸汽鉆井車、拜哈里耶白黑沙漠中高聳入云的油彩雄鷹圖騰柱、澀谷十字路口正中央用橡木條和銅釘封死的一口荒井…
進入門的人會來到一個看不出時代感的酒館,在這里天南海北使用不同語言的人可以流暢溝通,還可以轉職成為冒險者,利用自身攜帶的鑰匙穿梭于這些門背后連接著的一個個異世界地下城,通過冒險完成告示欄上發布的任務或者向酒館里的NPC出售素材來獲得貨幣——澤尼。
國家在第一時間就組建了專項團隊,通過在各個市縣的地下城有組織的探險來發掘這異變的原因,另一方面也在阻止一般民眾進入地下城來承擔不必要的風險。
雖然在這個經濟發展變緩的時代,這是一個可以給民眾提供糧食、就業、娛樂的新方向,但畢竟地下城出現時間太短,對人類到底有怎樣的負面影響還需要研究觀察。
即使沒有負面影響,冒險中無法避免的血腥暴力或者死亡體驗也會給人帶來心理上的傷害。
但供需總是不平衡的,官方有組織的探險團對門那邊更尖端的物資和情報有著更大的需求,當然作為基本貨幣的澤尼也缺的緊,事實上全球范圍內關于澤尼和米刀的黑市交易屢禁不止。
而鋌而走險想要通過地下城來謀利的民間人士也不在少數,并且門的奇異之處超乎人類的想象,實在無法做到完全阻止民眾進入,這些“野(非)生(法)”冒險者中有少部分脫穎而出。
無論是消滅了官方解決不了的怪物,還是解決了高難度的任務獲取了所在地下城的相關情報,或者僅僅是走運的發現了一個裝滿了金澤尼的寶箱,總之在短短半個月的時間里,不少人狠狠的賺了一筆。
韋德就是這群野生冒險者中普普通通的一員,碌碌無為而又向往發財的那種,他缺錢,很缺。
坐母親的車到地鐵站,經過一次換乘,出地鐵口再步行穿過半條街,共計四十分鐘后到了自己“工作”的地方,一座老城區里新建成的高層公寓。
韋德去年秋天畢業后換過兩份兼職,目前沒有固定工作。和大學的好兄弟合租在這里辦攝影工作室,現在有了更賺錢的門路,出租屋就只剩下休息這個功能了。
乘坐電梯到21樓,因為是公寓是新建成的,配套設施也比較好,每戶的防盜門上都配著新型指紋鎖。
擰開門,房里煙霧繚繞,但卻不是香煙那種嗆人的刺激性氣味,反而有種淡淡的水果香氣。
韋德用手在面前扇了扇風,看到室友背對著門戴著耳機,正光著膀子坐在電腦前抽電子煙看直播。
桌子上一瓶1.5升的可樂被喝了大半,黃桃罐頭改造而成的煙灰缸里插著一簇兒煙屁股,旁邊一袋拆開了包裝的檳榔。
而電腦屏幕上是一個正用手遮住胸口在調節攝像頭位置的女主播,一張下巴能戳死人的整容網紅臉。
“喲呵,換口味了?”韋德把背包往自己床鋪上一甩,聞了聞房里的味道,自己討厭的香煙味已經很淡很淡,估計室友昨晚抽完煙還開了窗戶透氣。
室友聞聲,把耳機摘了回頭看他:“忘了叫你帶一提可樂上來了,你剛說啥?”
“我說你怎么換口味了!”
“白桃味的!怎么樣,這氣味超sweet~”
“誰跟你講電子煙了,你不是最喜歡童顏巨那啥么?這大眼尖下巴咋回事?你個濃眉大眼的也背叛組織了是吧。”
韋德用手指戳了戳液晶屏,屏幕里那女主播正雙掌合攏屈指比了個心,嘴上不斷的復讀感謝,笑得非常燦爛,估計是有粉絲給她刷禮物了。
室友翻了個白眼:“本地的小姐姐,是個法爺,以后咱們組隊缺個奶缺個AOE,我這不正考察呢。”
“你跟飛哥他們固定隊趕緊散伙了吧,這兩天我混野隊經驗有點少,感覺到10級好漫長,需要你這條大腿。”
“等幾天吧,飛哥幫我轉職出了不少力,他跟小輝配合也適合我輸出,再說隊里沒戰士有裝備也可以給你留著。”
“…行吧。”
被婉拒了,韋德躺在自己床上發了兩秒鐘呆,又不死心的問了一句:“二狗,下周三能組我么?”
室友姓荀(xun)單名一個甙(dai),是韋德大學四年同宿舍的鐵哥們,大一那年有次在階梯教室上大課,老教師點名把他大名看成了茍貳,念成了二狗。
這個接地氣好養活的外號陪伴他度過了整個大學生涯。
二狗面露難色,揉著后腦勺咂了咂嘴,本來準備婉拒的話到了嘴邊還是變成了:“你到10差多少?要不,去‘八扇門’我帶你一個小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