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語喊的并不是鏗鏘有力,可圍觀幾人,卻不難聽出他聲音之中的那份渴望。
明明像個不懂事的孩子一樣在達成自己的目的,但這內容卻有些有趣。
王二用力的掙扎著,企圖從那下人的控制下掙脫,只可惜,這貌似并不是他能夠做到的事情。
反倒是在那用力踢腿的樣子,更像一個被生擒的小豬。
不久之后,就要宰殺吃肉的即視感。
“王二,你搞什么?你本身就沒有什么修行天賦,現在外面那么亂,別給伯父添麻煩了!”
見他如此,沐磬雪的心中莫名煩躁,這幾天積蓄出來的那些怨氣,此時倒是沖他發了出來。
“與你何干,本少的命是本少自己的,我就算是死了你也管不著!”他還在喊著,好像天生的一張噴子嘴,與他說話的沐磬雪被噴的不輕。
池頓在一旁看的有趣,也不插話,靜靜的期待著后面的發展。
只是,令他沒想到的是,沐磬雪只是走上去,手速飛快的敲在了他的脖子上。
這一下下去,王二徹底安靜了。
護院們臉色尷尬的對沐磬雪說:“杜小姐,這…有些不太好吧?”
沐磬雪反倒是臉色平淡的說:“沒事兒,你們就說這小子往外跑的時候,被我撞見,我下意識的打暈了他,沒傷的,頂多肩膀疼兩天。”
她這么說,那幾位護院家丁,表情才是舒緩了下來,充滿了感激的對沐磬雪說:“多謝杜小姐為我等解圍。”
“這兩位是我的朋友,此行,是來尋我父母的,不知他們如今身在何處?”
沐磬雪這時候才說到正事兒,出聲詢問了起來。
結果護院自然是知道杜老爺的所在,其中一人為其引路。
“杜老爺和杜夫人正在偏院,請杜小姐移步!”
一路而去,其余的幾個護院目送他們離開,無不是抹了一把冷汗。
有人說:“幾年沒見過,總覺得這杜小姐換了個人,以往她還是個柔弱性子。”
旁人附和道:“是啊,剛才嚇死我了。你們沒看她的眼睛,我這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太嚇人了。”
絲毫不知道,自己已經對幾個護院形成了心理威懾的沐磬雪,一路疾行,甚至沒有先去主人家問好,就向著自己父母所在的偏院敢去了。
走在她身后的池頓和錦鯉,都能夠感受到沐磬雪心中的那種焦急,他們快步跟著,但還是在進入偏院之前停了下來。
人家家人團聚,他們兩個電燈泡暫時還是不出現的好。
稍待片刻,那位幫沐磬雪引路的家丁,出來的時候正看到了池頓和錦鯉站在外面,因為是沐磬雪的朋友,而且可以看出,這兩人都是修行者。
雖然,其中一人的行為比他還要低。
但修行者向來是會受到尊敬的,哪怕是池頓也是一樣。
“二位,既然無事,不妨堂中一座,我去為二位要些茶點,休息休息?”
他向二人提議,池頓點頭,并說:“行啊。”
“呵呵,聽說數年前杜小姐前去宗門求學,許久未見,如今已經出落成了一個亭亭玉立的美女,更是有二位這般朋友,我們王府也是為她感到高興啊。”小廝說著,雖然話中不缺吹捧,池頓聽得依舊受用。
好話,是真是假,好聽就行。
這是個懂得做人的家丁啊。
“她和你們王家,是有什么關系嗎?”
池頓問。
“有的,因為杜老爺做的是布匹生意,我們王家又是做獸皮生意的,所以經常有生意上的往來,當然,這只是其一,杜老爺和我家老爺小的時候,聽說是一個學堂出來的,有著同窗之誼,所以逢年過節,都會相互來往。”他笑著說,為池頓解釋著。
池頓似懂非懂的點點頭,將話題引到了剛剛那個少年的身上。
“你家少爺,為什么吵著要參軍啊?”
這個問題,讓那小廝遲疑了一下。
小聲道:“其實,少爺也是在和自己較勁兒而已。”
什么?
聽他說下去,池頓就知道了一切。
獸皮生意在這北域,可以算得上是富商了,而王家本身又有許多宗門的門路,比如沐磬雪去北離宗一事,都是王家給牽線搭橋的。
所以與其它的商人比起來,王家也有更多的修行者護衛。
王二生在這樣的一個家庭里,吃喝無憂之余,也是養成了一個乖張的性子,對他來說,比常人更能夠接觸到那些修行者的世界。
那也是他從小的憧憬,不過老天爺向來是公平的。
與池頓相似,這小子的修行天賦是當真低下。
所以這個夢想也早早就破滅了。
上月之前,在魔族大軍還沒有攻破冰天界防線的時候,王二吵著參加了一場靈獸的狩獵行動,這是王家例行的捕獵行動,幾乎是每個月都有,在有足夠的信息情報之下,他們知道什么地方沒有過于危險的靈獸出沒。
所以其實也并不是很危險,這位大少爺,就強行跟去了。
跟著他的,只有一個老頭子管家,和一個小侍女。
那小侍女是王少爺的貼身侍女,與其從小一起長大,說是侍女,也是玩伴。
本身是夫人給少爺培養來做通房丫鬟的,可誰知,原本很平常的一次狩獵,在被一眾魔族大軍碾壓之后,整隊的捕獵隊,二三十人,僅剩下兩個保護王二的靈修。
其余的所有人,都死了。
就死在這個小少爺的面前。
從未見過人死亡的王二,被嚇到了,哪怕是回到了麒麟城,他還是用了三天的時間才緩了過來。
自那之后,原本所有人都在害怕,王二會不會因此而得上什么心病。
可誰知啊,這少爺,簡直就像變了個人一樣。
哭著喊著,都要參軍,因為他看到了那些守城的黑云軍,殺死魔族的一幕幕。
或許那些場景,成為了他心中防線的保護,他企圖與其對抗。
“我想殺敵,成為一個軍人,哪怕是當炮灰也行,至少讓我,捅他們一刀!”
這是王二的原話,他幾近瘋狂的想要面對那份恐懼。
這是誰都沒有想到的。
聽完了家丁講的故事后,池頓二人也到了客廳。
“我也就知道這么多了,您知道就好,小的也怕惹事兒的。”或許是講故事講的入迷了些,這位王府的家丁才想起來,自己只是一個下人,剛剛的那些話,說的有些太多了。
池頓揮揮手,拿了點銀子塞到對方手中。
“謝謝大人!”連聲感激,他又笑道:“我去為二位準備茶點,兩位請在此處等待片刻。”
人走了,空蕩蕩的客廳之中,僅剩下池頓和錦鯉兩個人。
錦鯉說:“池頓,魔族該被人恨…”
她如此說,卻是被池頓否定了,否定的方式,自是一個腦瓜崩。
“想什么呢,無論是什么種族,都不低人一等,只是那些真正的罪惡才招人恨,引起戰爭的人,手染鮮血的人,還有那些自以為高高在上的人。”
池頓說的時候,想到了很多。
他不恨魔族,因為沒有理由。
可他知道,沐磬雪恨。
因為是魔族教會了她什么叫做仇恨,什么叫做死亡。
她是一個多么溫柔的姑娘啊,為了他人著想的心,更是容易形成恨意。
是魔族摧毀了她心中的純凈,那是她的仇人沒錯。
“雪姐姐,會留在這里嗎?”
錦鯉忽然這么問池頓,后者嘆了口氣說:“會吧。”
“她會…把我當成敵人嗎?”錦鯉想的太多了,她和沐磬雪稍有不同,與在純凈之中保持純凈的沐磬雪不相同的是,這個名叫錦鯉的小姑娘,是在黑暗中掙扎至今,她更加清楚,當一個人的心死了,那個人會成為什么樣。
池頓笑道:“是我們才對,雪姐的恨意,永遠不會向你我,所以,也永遠不要恨她。”
他說的話,其中有些含義,是錦鯉所不能理解的。
那是一種決心,就算沐磬雪有一日真的要殺他,池頓也不會做任何反抗。
接下來便是,因為如果真的到了那個時候,能夠救她的人,不多。
錦鯉不懂,不過并不妨事。
“我聽你的。”
這就是最好的回答了。
她可以不信任任何人,但池頓說的話,哪怕是玩笑,她也會相信。
因為池頓從沒有欺騙她。
偏院。
陣陣的哭聲,在偏院中回蕩著。
沐磬雪抱著自己的娘親,撲在她的懷里,母女二人早已是泣不成聲。
見到自己的父母并沒有受傷,沐磬雪心中才是安定下來。
若不是池頓親自跑到麒麟城來尋她的父母,她可能的現在也還沒有找到他們。
“雪兒,你好像長高了。”
娘親那輕柔的話語,在耳畔吹著,沐磬雪的淚水就止不住的往下流。
“娘,娘!我好想你!”她輕輕的抱著娘親的肩膀,淚水洇濕了對方的衣襟。
這氣氛一時間,讓那個老父親有些插不上話,他也就只能自己坐在一旁,悠悠嘆氣。
“雪兒,你怎么會跑來這里,現在北域多危險,若不是前幾天收到了那封書信,我們都不知道你會來。”
杜老爺是個明白人,他比較清楚,一定是有人在幫沐磬雪尋找他們。
“什么信?”
沐磬雪疑惑,然后就見杜老爺從自己的袖子里拿出了一張疊放整齊的紙,上面寫的不算多么好看的字。
一看,女孩兒就笑了。
這書信,一看就知道,是池頓的手筆。
“你這,笑什么?”
杜老爺看著沐磬雪拿著那張紙發笑,才問道:“不知,到底是誰給我們遞的信啊?那人也不留民名字,就那么走了…”
沐磬雪說:“是女兒的一個朋友,前些日子趕到家中,在一隊天宇軍兵卒中發現了父親的腰牌,女兒還以為您們已經…唉,若不是他幫女兒來此尋找,女兒可沒有想到你們會在王伯父家里避難。”
杜老爺苦笑道:“哪里是避難,剛出狼口,又入虎穴,誰知我們剛到這里,麒麟城就會被魔族大軍包圍,還好王小子家里家丁修行者居多,才能保我夫婦二人周全啊。”
他說完,又滿臉苦楚的說:“可惜啊,家里的產業都被毀了,我這老來幾十歲,居然還要白手起家,你說說這算什么事兒啊。”
顯然他是在開玩笑,能夠活著,就已經是一件很幸運的事兒了。
“爹爹,既然家中產業盡毀,不如你們就去南方吧,我們北離宗有自己的城,前幾月剛剛建立起來,你們在那里,也與女兒有個照應。”她這么說,杜老爺卻是有些疑惑的問:“北離宗附近,我不記得有什么城池啊?”
沐磬雪將這幾個月發生的事情與父親簡略的說了一下,杜老爺聽說,那么大的一個城,目前還少有人居住。
他立刻就懂了,商人的眼光獨到,看到了其中的商機。
他已經將目光鎖定在了北離城中,每聽沐磬雪說一些細節,他的雙眼便更加的放光一些。
“好!過幾日,爹娘就隨你去,哈哈,這下與姑娘近了,你娘她也不用總是心懷掛念。”
但是說著說著,杜夫人忽然說道:“雪兒,你也不小了,心中可否有什么中意的人啊?”
“啊?!”
從未想到,娘親會問自己這個問題的沐磬雪,第一時間就羞紅了臉。
原本是打算試探沐磬雪想法的杜夫人,哪里能看不懂這個臉紅代表著什么。
看來,自家姑娘這心里,的確是住了人啊。
她看了看自己丈夫,兩人都在對方眼中看到了一抹無奈。
先前,王老爺可是找過他們,每每聊到沐磬雪身上的時候,都不乏有一些深意夾雜其中。
明里暗里的將王二那為數不多的優點拿出來復讀,這樣不怪王老爺,實在是王二這個兒子,并不是多么爭氣。
杜家雖然落魄,可人家的千金再怎么說也是個修行者,而且聽說天賦極高,所以他也不敢逾越,只能不停的吹風。
但看到女兒這個反應,二老都為王老爺的努力感到惋惜。
可惜了,我的王老爺。
“或許是,有吧…”
沐磬雪的回答,到了最后的時候,聲音細弱蚊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