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胖子白狐以油膩的美食為留里克接風洗塵,更是拿出肥肉犒勞那些水手。他們仍然是水手?直到留里克透露羅斯的專職海軍已經成立,所有水手都被承認為海洋戰士。這不,有海洋戰爭酋長身份的歌德倫德,以此身份第一次可以作為隨行精英參與國王的宴會。烤羊是古爾德家宴特色,羊肉被腌制一番再燜烤,講究的就是外焦里嫩肉汁油膩香濃。它的存在似乎讓留里克帶來的烈酒都暗然蕭瑟。但是酒,就是要放置在斯德哥爾摩的重要貨物。喝得微醉,留里克精神抖擻,他令白狐不要提交什么書面文件,就憑一張嘴說說情況,以證明不虛。肚里有貨的白狐真是張口就來:“我知道大王很關心梅拉倫這邊的糧食交易。哈哈,過去的夏季沒出什么亂子,大王又賞賜免稅免貢品,現在他們拿的出更多的糧食!”“所以呢?現在糧價如何?”“嘿嘿,一百磅燕麥僅有六個銀幣。”“啊?這么便宜?”“就是這么便宜。”“你莫非是用了一些手段?”留里克不禁要問個究竟。白狐搖遙那肥頭大耳:“這就是命運,或者是是大王說過的看不見的手。神的安排,我一介凡人能如何?如您估計的那樣,我在盡量買進。”“不錯,你干得好。”留里克拍起大腿,“我記梅拉倫湖這里最低價也就如此了。”白狐再聳聳肩:“如果五個銀幣能買一百磅就好了。”“也許賣糧食的人更多就會如此。”谷賤傷農莫過于此了,今年夏季相對風調雨順,平凡的自耕農喜得豐厚但沒有能力吃掉多余糧食。他們缺乏安穩存儲超量糧食的能力,在存夠足夠糧食后,多余的部分拿出一些釀造一翁麥酒,剩下的幾乎都要賣掉換現金。這里誰是大財主?唯有總督手里擁有大量的現金,大白胖子白狐是最大買家,其背后是羅斯王這一大靠山,他擁有巨款,沒有任何歹人敢打主意。各部族的貴族清一色是大地主,尤其是最大的梅拉倫部族,期內有著一批地主,隨便拉出來一個放在其他部族就是響當當的任務。他們手里有著最多的余糧,若是不能快點賣出去,就只能爛在自己的谷倉,甚至谷倉已經裝不下了。對于梅拉倫公爵比約恩,他是遜位的瑞典王,而今已經完全接受自己大財主的身份。今年是一個豐收,至少他眼里自家倉庫已經爆倉。憐憫佃農們嗎?不!該收的租子一個不能少,欠債也必須繳納。至于大量的債務農奴和單純的奴隸,糧食產量再高和這群會說話的牛羊有何關系。梅拉倫湖的瑞典糧食市場已經供大于求,大貴族不得不壓低價格急于出手,各方貴族的內卷逼得普通農夫參與賤賣。即便比約恩也會覺得肉疼痛苦,他沒有辦法,倘若不賤賣,其他部族的低價糧食就被那個大白胖子買走。那小子宣揚什么“今年羅斯就買一百萬磅”,但市場上糧食超過了這個數了,可憐遜位之王比約恩只能接受賤賣。除非,他組織梅拉倫船隊直接沖到遠方賣糧食。賣給丹麥人?那么拿不出很多銀幣。賣到羅斯的都城?一來是航運成本問題,二來單純是這個老家伙面子上掛不住,三來他就是懶得這么干。于是,理論上六萬枚銀幣即可買下這些富余糧食。留里克估算一番,樂觀估計他真的在買糧食上僅花費這比錢,再算上人工成本、運輸成本依舊能賺上一筆。單純的糧食交易有的就是六萬到二十萬銀幣的市場,前者是豐年后者是荒年。掌握巨額現金的留里克如今根本不覺得買糧食要花費很多。“我算了一下,我在全新旗艦的投資已經超過了四百磅銀幣,這就是四萬枚,之后還會更多!想不到,在梅拉倫湖買糧食的開銷只相當于造一艘大船?”聽大王此言,白狐不覺得詫異。“他們賣糧食就想發財絕無可能!”說著,白狐端著玻璃杯,凝視其中透明的瓊漿,“且說大王的烈酒,一瓶伏特加我在酒肆能輕易賣到兩磅銀幣。”“哦?我記得最初只是一磅。”“是的,但您的供貨有限。再說了,那些首領無論手下有多少人、無論實力如何,他們都愿意攀比,否則如何證明自己是公爵?”“他們愿意一擲千金。”白狐笑了,他不好意思說大王孤陋寡聞,嘆了口氣,“所以我每時每刻打扮得華麗,我的侍衛、巡邏兵也都有琥珀裝飾,服裝考究,武器都是上好的鋼劍。那些公爵難道甘愿被我一個商人比下去?”留里克想想也是,路易十四親自引領時尚潮流,靠著一手驕奢淫逸的手段籠絡各地貴族夫人,繼而引得所有貴族忙著在巴黎攀比,如此國王發了財也做到集權。也許白狐也悟到了類似的道理?若是瑞典貴族忙著驕奢,就不會有非分之想?畢竟羅斯脫離瑞典世界許久,如今雖是兩國合并,本地貴族不可能沒有脫離體系自己過日子的想法。銷售羅斯的東方北方特產于梅拉倫湖,這些貴族的確愿意花大價錢,但他們能提供的貨物就是幾樣:糧食、亞麻、魚肉干。固然也有牲畜奶制品等,總量太少不會對貿易造成量變。留里克借著微醉腦子亢奮,他想了不少:“所以,白狐,你過去的溫暖季在這里賺了多少?”“這…我不敢隱瞞,大概兩千磅。”“就是二十萬枚銀幣。那么秋季我們進口多少?”“我再想想。”大胖子如熊掌的細膩大白手還戴著不少寶石戒指,他憨態地掐指算算:“糧食、亞麻為主,魚獲我們不稀罕,卷心菜和洋蔥買得多一些。還有耶爾馬倫人的奶酪,量不大。這些東西都不怎么值錢,我們今年至多支付十萬枚銀幣。但我在這里大興土木又花了很多錢,今年最多凈賺八萬枚。”“嗯?”留里克不禁探頭表情頗為夸張:“貿易順差?我們順差了八萬枚銀幣?”“大概就是如此,具體數目有些出入。”“啊?你若是不大興土木,豈不是。”“正是…”貿易順差聽起來是好事,倘若瑞典是他國,羅斯可以肆無忌憚吸血。但是,留里克就是瑞典王!他不得不考慮一個事,若是自己繼續放縱這種吸血,意識到自己正快速變窮的瑞典公爵們,要么甘于貧窮坐看這里的貿易市場快速萎縮,要么反叛。白狐著實給留里克仔細思考的機會,要想辦法讓這群瑞典貴族發財。至于那些普通人,如果他們愿意移民東方,各種優惠都在等著。帶人移民的手段實則是在挖貴族長墻角,此事只能偷著來不可聲張。只要穩住這些貴族給他們發財的機會,他們的積極性母庸置疑。留里克可以確信,他們在841年帶來梅拉倫湖的經濟繁榮糧食豐收,很大程度在于去年的戰爭紅利!不,他們可以繼續得到一些紅利,作為交換,他們可以去法蘭克世界闖蕩一下。留里克引領北方人取得了針對法蘭克人的勝利,他在梅拉倫湖有著很大的聲望,固然哪一位首領做瑞典王與平民無關,但留里克做大王,民眾是真心的喜歡,這一點從市場人頭攢動的場面可見一斑。火熱的威望令本地貴族們頗有忌憚,尤其是梅拉倫公爵比約恩,這位遜位的王一直在面對部族人口緩慢流失的窘況。人口流失是大問題,比約恩也無法出兵控制那些部族自耕農的離開,畢竟梅拉倫部族本就是大大小小家族拼湊出的龐然大物,有的小家庭要移民,這怎么攔?他們移民之前一定會賣掉自己的農田宅子,換成現金后,帶著必要的生產生活工具就近遷徙到海上的墓碑島。墓碑島已是羅斯的核心領地更是海上要塞,移民者可以做漁民,也可在此歇腳后繼續向東去新羅斯堡。比約恩自己作為梅拉倫最大地主,他大量購買移民者遺留土地。但他不是唯一的買家,總督白狐手中現金更多,雖不至于高價收購但絕對可以立即付錢絕不拖泥帶水。比約恩當如何?提高一點收購價掏錢盡量爽快,避免自己部族的田畝被他人拿走。甚至,他同族的其他地主就是最惡劣的競爭者。梅拉倫部族的土地兼并進入活躍期,大貴族不算是巧取豪奪,只是不會讓農田拋荒。他們手里都有很多奴隸,這些工具人操持著進口羅斯的曲轅犁,農業技術提升又面對更大規模農田,比約恩已經在自發的施行大農場化,客觀上效率提高農業產出提高,糧食價格也不可避免地下降。供大于求就會引起價格暴跌,比約恩又不是傳統商人,這些不少商人都悟不出的道理,他更不清楚。再說,現在所有貴族都在拋售糧食!比約恩很緊張。“啊!幸虧留里克來了,任何的事我可以組織貴族和他再聊聊。”比約恩要趁著機會與留里克談談,留里克亦有意與之聊聊,雙方一拍即合,隨著比約恩的使者親自拜訪總督府,瑞典貴族們的會談便確定了日子。住得遠的貴族乘船抵達斯德哥爾摩需要些許時間,在那之前比約恩得享一個獨自談判的機會。頭頂毛氈三角帽的水手以海軍士兵的新身份作為留里克的護士,他們并不著重甲,衣著厚實形制整齊。白狐則帶上自己的重裝侍衛,護送著國王夫婦高調拜訪梅拉倫公爵。他們故意做得大張旗鼓,甚至有海軍不停地敲打小鼓就是要引人注意。多面旗幟隨冷風飄揚,士兵頭頂的羽毛也在劇烈震顫,今日秋高氣爽陽光頗為明媚,顯得這支色彩絢爛的隊伍貴不可言。那些穿著灰褐色麻布、皮革的普通梅拉倫人爭相欣賞留里克大王的風采,他們聚在道路兩旁摘帽示意,又不斷歡呼發出奇怪聲響。戶外的聒噪遠遠就傳到比約恩的宅邸,以及梅拉倫的公用議事廳。舊梅拉倫集市幾乎廢棄,這里僅剩下一些小商販做些小本買賣,道路筆直的巷道直通羅斯人的酒肆。留里克此來是故地重游,站在酒肆的建筑下,發現這里就如白狐所說的,真的施行了大規模擴建。“你做了一些浮凋。很好!很有我們的特色。依我看,你還應該用些白堊泥和藍染料制作裝飾畫,想辦法發掘一些發白的石料制作一些凋塑。這只是我的一點建議。”白狐聽得受寵若驚,他肥胖的臉因嬉笑劇烈顫抖,微微躬身:“大王的建議就是命令。你既然喜歡這樣的風格,我很快就辦。”“啊,既然你如此有心,也好。說實話,走過過去的集市街巷,他們就如我記憶里那般依舊破敗。你這個總督做得不夠好,該把道路修得平直,最好用石料鋪設路面。”“嗯?好吧,我即將去做。”“很好,再把道路兩邊的建筑拆毀改造,要樣貌統一,那些古老的土坯長屋都給我搗毀,換成純木結構。你應該去都城好好看看,什么叫做繁華。”留里克并非故意要這番頤指氣使,他掐著腰指指點點,純粹因為所見令人遺憾。他知道這里其實是屬于梅拉倫部族的領地,街巷兩側的地盤絕大多數則精確屬于某個人,花費一些錢作為補償強制對其拆遷算是問題嗎?不。這條半荒廢的舊商業街應該融入新的集市系統里。國王就是要讓羅斯勢力如根系般扎入泥土,最好是梅拉倫最大定居點里大大小小的建筑,越來越多的比例成為總督府的財產,或曰羅斯的財產。不防備遜位的瑞典王比約恩那就是蠢!一個曾經做過大王的人,說白了其人的存在就是對羅斯王權的威脅。留里克又不能真的殺了他,而且此人作為梅拉倫部族第一大貴族,一定依舊有著很大的威望。令他惱火的是,昨日這位公爵居然只是派了使者拜訪,并公布了一個比約恩的所謂“貴族會議”的日期。人家是這樣的態度,留里克表面虛與委蛇笑呵呵地答應下來,心中可是咒罵比約恩的僭越。也就是這個做國王的男人覺得他還有權勢去召集全瑞典的貴族大會。能這么做的明明只有羅斯王!因為羅斯王就是真的瑞典王。粗魯的話語留里克不說,他將自己不悅的態度展示給總督白狐,該怎么辦就有這位大白胖子自己揣摩吧。何為傲慢?比約恩身為公爵始終沒有親自拜訪,而是聲稱在部族里的議事廳會帶著全部族二十個大地主默默等候國王。“莫非有詐?絕對不至于。我現在有衛兵三百人,無人敢造次。”留里克默默想著,反正自己身手也很了得,王后和孩子都安置在總督府中,出了任何問題他都敢放手去干。白狐將自己手下大部分的侍衛、巡邏兵整頓一番就充當國王衛隊的任務,他本人并不欣賞那些升級為真正戰士的武裝水手,覺得他們今日穿著華麗真的打起仗來怕是花拳繡腿。真正能保護國王的還是自己精心挑選,甚至有些是很小年紀就首領并不斷訓練的魁梧家丁出身的壯漢。這些侍衛、巡邏兵都頂著面罩貼皮盔,穿著著標準的藍白紋路的羅斯布袍,順勢裹住了里面的鎖子甲。他們更是集體背著涂抹藍紋的圓盾,腰中懸掛有胳膊長的鋼劍,款式一模一樣。如此氣勢洶洶赫赫威武,圍觀的梅拉倫平民非但不覺得危險,反而竭力揮舞胳膊,很多身形比較消瘦的年輕人都希望國王能注意到自己,之后在大王麾下某個差事。此乃民眾的選擇。他們的眼光是雪亮的,自己一家雖是梅拉倫人,和這群地主住在一起并不能發財,聽聞給大王當兵一直有酒有肉,僅有一身力氣的年輕人就是要投奔明主。因為他們都看到了,眼前的一種鎖甲侍衛很多人本就是梅拉倫人,他們被胖子總督選走后日子迅速好過起來。都是兒時一起撈魚抓松鼠的玩伴,就是因為有的兄弟足夠健壯一些被選走后吃香喝辣還在眼前晃悠,其他伙計羨慕想加入。也恰是這個根本性原因,比約恩這個公爵哪里有什么真正權威。“外面在吵鬧,國王在炫耀他的實力。”“我們就這樣坐著合適嗎?也許該親自去見見大王。”“現在就見王?是讓留里克看我們的笑話?”“反正我不愿去,留里克去年騙我們回家,結果就調兵繼續南下攻擊法蘭克。他在那邊發了大財,支開我們就是不想與我們分享。”“算了吧!咱們的人已經損失很多,繼續下去只能損失更大,明明是咱們自己撤的。”“呸。我看羅斯人損失也很大,他們就是咬著牙堅持。可惡,搞得我們好像懦夫一樣。的確不再死人,我們也沒繼續得到大筆金錢,榮耀也沒有。”地主們七嘴八舌,公爵比約恩根本插不上話。他是公爵,卻不是由留里克冊封。在場的地主們的實力并不比比約恩有絕對劣勢,大家沒必要事實聽其安排。畢竟大家可用一句話輕易令其喉嚨噎死:“你帶著大家撤退,我們痛失再次發大財的機會。”諾斯語雖沒有形容“貿易順差”“貿易逆差”的專有名詞,戰后的梅拉倫貴族們都能感受到雖說大家享有十年免貢品的特權,想要從與羅斯貿易中賺取利益就是癡心妄想。公平的說羅斯人提供的商品都非常不錯,要購買它們支付的價格也較多。大家當然可以選擇不買,平民需要其改善生活,貴族需要其自證富貴,而大家拿得出手的商品都是便宜貨,一來一去就像是皮肉扎了一塊木屑,梅拉倫人正在緩慢淌血。梅拉倫部族的權力事實被二十多個本地貴族瓜分,比約恩也從不是鐵腕人士,他與白狐兒子的聯姻并非是為了整個部族,眾人皆稱就是為了他自己。他對總督軟弱,對自己部族的貴族一樣軟弱,只要有第一次妥協就可以有無數次。貴族們雖沒有架空比約恩,他自覺未來就只能做一個富家翁了。基于這一原因,一個公爵的頭銜活生生像是一個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