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百名落水者被撈起來,涼涼的湖水凍得他們渾身發抖嘴唇發青。他們被捆住雙手聚坐在一條條大船的甲板上,只是簡單嚇唬他們就供出所知的一切。
留里克知曉了約塔蘭人大動干戈的原因,他簡單審訓即判斷出堂兄阿里克的位置。
“我們該去北方。”他對部下說。
國王的話令人詫異,有人詢問:“我們不該是乘勝追擊嗎?”
“是個好問題。不過,敵情不明,我軍仍然疲憊。本王…想要一場堂堂正正的勝利。我們先和陸路部隊回合。”
基于此判斷,留里克下令軍隊保持克制。即便大量湖畔休息的戰士已經上了長船進入湖上戰場,還在滿是木屑的水域晃蕩,他們希望乘勝追擊被留里克遏制。
“國王太過保守了!”不少人如此判斷。
倒也有貴族嘀咕:“國王這么做,一定有他的深意。”
終歸大清早打了一場勝場,還擄到數百名約塔蘭人戰俘,喜悅在羅斯軍中蔓延。
突然,全軍收到新的軍令。
亮出羅斯旗幟!艦隊排成大排場,揚帆借南風向北走,與先到的陸路部隊回合。
軍隊正背離韋特恩湖約塔蘭人統治區,他們并非逃脫戰場,根據國王的命令,決戰的光榮豈能是海軍獨享,海陸兩軍當在湖泊會師,之后發動總攻。
留里克估計他用不了多久即可找到陸路部隊。
這才是中午,湖畔懸崖處赫然出現了騎兵身影。
看吶!墨綠色的湖光山色赫然出現白色影子,仔細瞧那是戰馬的裝飾。再好好看!騎兵戰士舉著旗幟,赫然飄揚著白底藍紋的羅斯王旗!
戰場相逢振奮人心,留里克大喜過望:“衛兵!統治號角手吹號,告訴騎兵我們來了!”
密集號角開始吹奏,緊接著又是擂鼓聲。
龐大艦隊亮出自己威武陣容,士兵竭力吶喊,不聽敲打著盾牌,這些鼓噪聲豈是烈烈湖風可以掩蓋。
有衛兵突然指著岸上:“大王,騎兵在運動。”
“我看到了,他們要引領我們到宿營地。通知旗語兵,命令各艦保持隊形,我們即將和陸路部隊會師。”
被阿里克派去偵查的騎兵帶回來好消息,陸路部隊營地為之轟動!
戰士們紛紛涌到營地邊緣,乃至站在懸崖上,他們身著戰袍搖旗吶喊,在陡峭的崖壁上形成一道白色人墻。
他們非常醒目,不斷向北進發的艦隊戰士們就以同樣的呼聲回應。
既然陸路部隊就在北邊不遠處,他們為何藏匿了自己的身影?留里克終于見到了他們的營地,一座被攻破的村莊。村莊在一處小型灣區內,它還是這片區域少有的平地。
相對于總兵力達到七千人的海陸并進羅斯軍,眼前的村莊區域實在太小,小灣的湖岸線根本容不得艦隊長船全體沖灘。
這里終歸是難得的宿營地,縱使有著麻煩,留里克一聲令下,全軍上岸休整。
小灣舒緩的湖灘擠滿了半擱淺的長船,懸崖之下也是如此。所有的大船就在近岸處拋錨,在湖面上構成密集隊形。
狹窄的區域擠滿了人,軍隊營地不得不向縱深延伸,以至于不少人的宿營地已經貼到了森林。
密集的人群點燃密集的篝火,其中一些人員極為特別——戰俘。
那是被從湖里撈上來的約塔蘭俘虜,留里克下令饒命,以后自然是為奴隸。他也注意到了自己堂兄阿里克的杰作,殺戮占領約塔蘭人村莊實為奉命行事,這里還有大量的女人,陷入就是他們這些日子作戰的戰果之一。
兄弟相見分外高興,貴族精英們在此會師,彼此都有說不完的話語。
一攤篝火燃得兇猛,留里克坐在這里被自己的兩個妻妾左擁右抱。
瞧瞧老弟的模樣,阿里克說不羨慕是扯謊,可惜自己的兩個妻子都在安全富足的遠方。
羅斯王國主要將領盡在于此,他們彼此交換著情報。
得知老弟打了一場打勝仗,再聽說龐大的約塔蘭人艦隊是在截殺自己,弟弟的勝利意外又在情理之中。阿里克聽得五味雜陳,他痛飲一杯麥酒,壓抑不住自己復雜情感嘟囔道:“你搶了我本該是我的功績。”
“哦?就要放著那大概一千人登陸攻擊你?”
“為什么不呢?兄弟們對攻擊村莊的行動已經非常無聊,我們渴望和他們的軍隊正面戰斗。結果,竟被你輕易消滅。”
留里克聳聳肩,再瞧瞧其他人:“你們,都是這么想的?”
眾將士回以微笑,接著各抒己見。
“好吧!好吧…”留里克拍拍大腿站起來,“無論是海軍還是陸軍,所有人都希望和約塔蘭人堂堂正正打一場。他們會給我們機會嗎?我不知道。我希望他們擁有決戰的覺悟,讓我們擁有光榮。兄弟們,你們再吃些東西,我要召開軍事會議!”
過了一陣子,在密集的篝火照耀下,多達百人的王國貴族、將領們聚在一起。
留里克令他們盡量圍坐成一個大圈子,又呼吁吃完東西的普通士兵趕緊睡覺避免交頭接耳噪聲連連。
他需要一個相對安靜的場面,以便自己面相自己的精英們宣講下一步的戰爭計劃。
上百雙眼睛凝視著意氣風發的年輕國王,皆側耳傾聽他的作戰決意。
“就是今天早晨,我擊敗了一支約塔蘭軍隊,從俘虜嘴里獲悉了很多情報,所以我找到了你們。現在海軍陸軍終于會師了!”
“有人說,如果今早我乘勝追擊,就能殺入這個韋特恩湖中約塔蘭人的老巢。也許我會輕易取勝,但是這樣,勝利的光榮就過早的被我那些,而在坐的諸位都與榮耀失之交臂,本王覺得這不合適。所以,我們在此會師,我們將合力出擊,攻擊他們的據點。”
“我審訊了俘虜,獲悉了本湖區約塔蘭人的兩個據點!一個在島上,名為維辛格瑟。戰俘說他們的頭目綽號狂熊,揮起大斧頭無人能敵!我覺得這很荒謬。”
本是非常嚴肅的內容,當留里克提及本地區首領“狂熊”卡爾,洗耳恭聽的大家繃不住了。
阿里克挺直腰板:“竟然還有這等猛人?我俘虜的女人們所言都是真的?難道那個家伙也敢以熊自居?他是瞧不起我們的狂戰士?”
“正是!”留里克滿意地接下堂兄的話:“諸位!只有我們羅斯軍隊的狂戰士可以披熊皮戴熊頭頭盔,其余人等如此裝束都是僭越。約塔蘭人的首領自命不凡,他就必須去死。”
此刻,侍衛長格倫德就在這里,聽得國王的話,他差點對著提及的約塔蘭人哄堂大笑。只因他和他的親密戰友們,將在最嚴峻焦灼的戰場,披上重甲再頭頂熊首,打扮得酷似棕熊投入廝殺。試問重甲兄弟們,哪一個不比“狂熊”卡爾更威猛?
所有精英有了非常明確的必殺目標——俘虜供出的本地區軍閥僭主“狂熊”卡爾。
對不少羅斯將領而言,這個家伙的名號不值一提,殲滅其麾下的軍隊獲得榮耀才是令人快慰。
“那個男人手下可能有一千名傭兵。我不覺得他們非常強力,只是我們還是要明確哪些是必殺的敵人,哪些是被突然動員起來的漁民。”
留里克繼續道來,就是言語中的意思稍稍有些變化。
機警的人聽出來國王態度轉變,留里克大王似乎要調整策略了。
誰是敵人,誰是奴隸,誰是可以利用的人,這些要提前弄清楚。
約塔蘭人也不止生活在韋特恩湖一隅之地,本湖區的約塔蘭大型據點只有一個,一個就是島上的維辛格瑟,另一個就是湖泊最南端的延雪平。
軍閥僭主卡爾住在島上,本地區的商人、手藝人,以及大部分農夫漁民,他們住在南端的延雪平。
“如果這些人只是單純在湖畔生活,他們如何干擾瑞典的安定?我軍要殺死本地統治者,把其手下全部殲滅。我要剩下的約塔蘭人臣服羅斯,要和他們簽下契約,劃定瑞典和約塔蘭的邊界,命令他們向我軍賠償的款項以及交出奴隸。你們意下如何?”
國王如此命令,即便有人質疑國王未免顯得仁慈,質疑就憋在肚子里。
至少他們明面上都選擇支持,留里克點點頭,他覺得自己已經統一了全軍思想,剩下的就是布置軍隊了。
一如之前的進軍模式,新的行動意味著正式的全面戰爭。
韋特恩湖區的兩大約塔蘭人定居點,羅斯軍將一改戰術,全力攻擊本地人的統治核心區之維辛格瑟島嶼上的堡壘,要殺死“狂熊”卡爾,以勝利之勢威逼延雪平城投降。
似乎這個戰術很不錯,就是聽起來有些牽強。
留里克再令大家針對自己決意提提意見,“禿頭”菲斯克吭吭兩聲。
“菲斯克?”
“啊!我有意見。如果那個延雪平的人們見得我軍來了,他們撒腿就跑,我們能得到什么?我就怕他們逃跑。”
“這的確是值得思考的。”留里克話語說得輕描淡寫,似乎他已經預判到了菲斯克的預判。
菲斯克似懂非懂自己君主的意思,他本人確有主張:“不如大王命令我的騎兵部隊獨立行軍。終歸騎兵不可能在湖面上狂奔,既然那個延雪平城在湖泊最南,我快速奔襲過去,甚至提前為大王拿下這座城,形成對那個什么…哦,維辛格瑟的包夾之勢,這會是完勝。”
菲斯克由此豪言,讓軍中的一些人想到了十多年前的阿里克。那還是十二年前,十九歲的阿里克帶著四百多兄弟就強襲哥特蘭島的村莊,打出以少勝多的戰績。
十二年前,菲斯克就是個死了父親的小禿頭,而今是一個囂張的騎馬“禿頭”。
當然,他的禿頭并非特立獨行。羅斯軍中的巴爾默克旗隊戰士人均剃成禿頭還紋上藍色花紋,按照納爾維克港方面的傳統,這種發型很陽剛。
“看來我們的菲斯克小兄弟想奪取大功呢!”說話者正是阿里克,言語有些輕佻。
“大哥,難道我不行嗎?”菲斯克反唇相譏。
“你當然可以。但你不清楚路徑,你的舉動是一場冒險。”
“任何的戰爭都是冒險,我確信我會立功。”
阿里克這番并非譏諷質疑,他從手頭的一堆女俘嘴里也聽說了維辛格瑟城和延雪平城,兩個定居點人口都有數千人。有的女俘武力抵抗,就以臭嘴反擊征服者,嚷嚷著南邊的約塔蘭武士兵力龐大。
兵力龐大可有今日的羅斯瑞典芬蘭,以及雜七雜八部族混合而成的龐大軍隊武裝強悍?
若是菲斯克小兄弟孤軍深入風險就太大了。何況騎兵出馬,貝雅希爾這位佩切涅格公主也必然參與。
事情變得微妙,阿里克自己可以非常莽夫,卻不希望自己的小兄弟去冒巨大風險。
菲斯克這番是鐵了心,阿里克越是質疑,他就絕對在場的所有將領、貴族都是質疑自己。這里坐著的步伐瑞典地區傳統貴族,他們斷然不信一個小崽子可能創造的功績,難道還有和夢幻的留里克大王同級別的第二人?
“我支持你!”留里克站起身,抓住菲斯克的右臂將之高高舉起:“我約定了,就讓騎兵獨自行動。三百騎強襲延雪平!”
留里克又松開手:“菲斯克聽令!”
聽聞,年輕的騎兵將領立即單膝跪地。
“本王令你強襲延雪平,你的任務是征服它,要避免無端殺戮。你要殺死那些反抗者,將狂熊卡爾的親信斬殺殆盡,那些愿意臣服投降的人必須保命。但是!如果當地人決意全體反抗,你就不要魯莽沖擊,盡可能拖住他們,盡量避免他們支援我進攻維辛格瑟島。除此外,你自主決議!”
“遵命!”菲斯克深深點頭。
主攻方向仍然只有一個,名為維辛格瑟的島嶼,尤其是島上的堡壘。
全軍確立了攻略韋特恩湖的最終戰略,明日再休息一個白天,到了第三天全軍南下。
但是騎兵必須在明日提前行動,以求針對延雪平城打出一個時間差。
那些從水里撈出來的俘虜統計之后有三百余人,他們可以做帶路者,留里克并不信任他們,至少根本不信任三百人搖身一變可以成為羅斯軍的傭兵。
他們幾乎都來自維辛格瑟,也有少數來自延雪平。
留里克從中挑選幾個腿腳好的、據說是債務奴隸被逼著打仗的男人,這種人被許諾得勝之后恢復自由,再被許諾就帶路情況賞賜一筆金錢。
這些人從來不是統治者“狂熊”卡爾的眷屬,十多人信誓旦旦聲稱會做好帶路者,懇求戰爭時期保全自己和處在維辛格瑟的妻兒的生命。
一群戰俘還敢討價還價?戰亂中羅斯軍隊如何保證俘虜的妻兒?
相應的許諾是有的,得給他們一個念想。
羅斯全軍整頓軍備,整整一天的休整,到了第三天正是留里克確立的進軍之日。
進攻維辛格瑟島!攻破島嶼上的堡壘!殺死統治者“狂熊”卡爾和全部的一千名爪牙(據說有一千人)!征服整個韋特恩湖!再以勝利的榮光擴大戰爭!
軍隊口號喊得響亮,全軍將士斗志昂揚。
就是這番氣勢顯得那些男女俘虜活像是一群待宰羔羊。
所有俘虜加在一起竟有六百人,俘虜也非常詫異,瑞典和羅斯的征服者不想殺人取樂,甚至給予煮熟的燕麥,即便量不大。
在出征之前就做出了糧食儲備,留里克的一些武裝貨船可是堆得滿艙糧食,考慮到今年要征服整個約塔蘭,軍糧儲備足夠一萬人吃上五到六個月,堪稱這個時代歐洲后勤保障的登峰造極。當然,因為有大型船舶這種極高性價比的物資載具,軍隊有沿著河流水道進軍,軍糧運輸成本極低,否則留里克也做不到這種級別的后勤保障。
后勤做得好,戰士們即可飽著肚子精神充沛投入維辛格瑟島攻堅戰。
三百騎兵已經在昨日提前行動,剩下的近七千軍隊紛紛登船。
大軍將全部的俘虜也塞到穿上,男女戰俘被蓄意喂食少量燕麥,他們餓不死也沒力氣逃跑。
龐大的艦隊浮在湖面,全軍尚未行動,他們皆在等待一個特別的儀式。
一批士兵此刻仍站在小灣中被攻破的村子,他們手持燃燒的火把,等候著國王的命令。
“點火!”旗艦上的留里克一聲令下,充當信號的號角吹響。
岸上士兵得令,立刻開始挨個點燃長屋木棚的草垛房頂。
被征服的村莊注定什么都不剩下,燃燒村長熊熊烈火于黑灰色的濃煙就是為羅斯軍隊餞行。
旗艦上,一座扭力彈弓面相正南方,它奮力發射一根標槍,在數千人注視下落入湖中。
這又是一個象征,向著標槍飛去的方向,艦隊各艦只降下風帆拔錨逆著南方扭曲著船身,沖向正南方的決戰目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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