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船只頂在腦袋上,大家帶著兩條船跨越冰封的山脈,并在高山的湖泊卸下,接著大家順著河流一路漂流。
莫德根和他的伙伴就是要前往山脈的東方,找尋那些擁有大量毛皮的人進行交易。
他做夢都沒想到,自己陰差陽錯的進入羅斯人的領地。
而今,更要和一個自稱得到神靈恩惠的小孩做生意。
荒誕嗎?真是太荒誕了。
羅斯人就在這里,既然對方本質上也是樂意做生意的,那就不用在拘泥什么。商業嘛,不管買主是瞎子、聾子亦或是小孩,他們愿意付錢購買商品,那就是最好的客人。
莫德根努力靜下心來,恭維說:“尊貴的人吶,我們有幸踏入你的領地,這定是我的命運。我們翻越大山就是希望找到我們商品的買主,也許,羅斯人就是我們最尊貴的買主”
此番恭維之詞讓兩邊的武人很是快樂,留里克心里有一點點高興。
“我知道你們是試圖做生意的。說!在遇到我們之前,你們的計劃究竟是什么?”
“是尋找科文人。我們想要買到他們的皮革,或者我們踏入廣袤的荒蕪之地親自去打獵。大人,也許你并不清楚,我們很需要皮革。”
似乎此人的言語非常的誠懇,留里克捏著自己的小下巴仔細尋味這番言語。
可不是嘛!納爾維克港雖然永不封凍,那一帶的地理構造可是極度復雜的,只有極少數的小平地可以飼養非常稀少的牲畜,乃至種植一點耐寒的作物。
恰是因為這個原理,迫使當地人嘗試走出去。
留里克想了想,他比劃了一下手指,一名傭兵湊了過來。他吩咐一番命令后不久,傭兵快步跑了出去。
“大人…”莫德根見狀有些莫名其妙。
留里克的臉上露出一絲自信的微笑:“你們不是要尋找科文人嗎?很好,很快你就能見到科文人。”
這番說辭,本就莫名其妙的莫德根就更加疑惑了。
留里克只是笑而不語,很快,隨著鋼鐵松鼠部落的首領梅察斯塔走入房子,莫德根才開始意識到情況的復雜性。
梅察斯塔奉命坐在武人的行列里,留里克介紹說:“你們來尋找科文人?你瞧,這位即使一位科文人的首領。”
“他?”莫德根看了梅察斯塔一眼,下意識的做出判斷:“莫非,你們和科文人已經結盟了?”
“并非結盟!是征服。”說著,留里克驕傲的用拳頭敲打自己的胸膛:“時代變了!我們羅斯人征服了所有的科文人,我就是所有科文人的主人。遠方的來客,你們這趟旅途注定不會遇到科文人,你們遇到的將只有我們羅斯人,因為科文人,已經是我們的一部分。”
“他們…都成了你們的奴隸?”
奴隸?留里克本想反駁一下,他心里更樂意把科文人稱之為自己的眷屬。
不過賦予其“奴隸”的身份,定能彰顯自己的武威。
“對!他們都是我們的奴隸。”說著,留里克態度變得極度認真,漂亮的小腦袋向前傾著,眼神里充滿了剛毅:“他們都是我個人的奴隸。你想和他們做生意,那就和我做生意吧。”
誰能想到,擁有毛皮的科文人已經被他人征服了。
仔細想想此事恐怕并非壞事。
莫德根此行純屬是他帶著兄弟們的自發探險,他們也是聽從曾經探險者的傳說。傳說遙遠的東方有一條河,河畔住著自稱“科文”的說著另一種語言的人,科文人手里有著大量的皮革。雖是語言不通,交易照舊。
僅僅是這點只言片語的信息,莫德根就踏上了冒險的征程 跨過了千難萬險,為了交易到大量貿易,一個多月的正途想不到竟然落到這般地步。
既然貿易伙伴變成了征服科文人的羅斯人,雙方說著同樣的語言,這下莫德根也放棄了“坑買主一把”的想法。因為他并不覺得羅斯人是可以誆騙一下而自己不會遭到報復的存在。
目前,信息仍是非常的不明朗。
整個場內的氣氛有一點尷尬,莫德根再度大膽恭維:“大人,想必你就是羅斯人的首領,而這里也是你的領地?哦,真是一座偉大的城市。”
所謂城市,在諾斯語的語境下就讀作“布羅格”,或者說就是“堡”。
它更近似城邦的概念,因為各個部族除卻自己的主城外,基本沒有第二個主要定居點,那種幾戶人家構成的微型村莊不算。
在場的羅斯人聽得懂意思,不由的哈哈大笑起來。
留里克顧不得來者的尷尬,笑著說:“難道你們一位這一座微小的定居點,就是我們羅斯人的核心?不!你太看低我們了。”
“啊?!難道,你們的定居點還有很多?”
“當然。”留里克振作身子,“這里甚至不是科文人的領地,這座城叫做艾隆奧拉瓦堡,是我們羅斯人的殖民地。而我,也不是羅斯人的最大首領,但我確實也是一位首領。”
留里克把基本的實情都說出來了,奈何莫德根想要理解它實在需要動一番腦子。因為現在的納爾維克港的居民,暫時還沒有開啟一條橫跨北海的航路,他們暫時并未殖民設得蘭群島。
納爾維克港至今仍只有一座大型定居點,當地人是迫于峽灣環境的拮據,才沒有分散居住。因當地漁業資源的豐富,他們的人口也較多。
既然話說到這里了,留里克覺得自己必須秀一下肌肉,此非夸耀,而是一種自保的手段。
所謂止戈為武,真正的武力絕得大規模的軍事行動,而是當武人亮出自己鋒利的劍,就能依靠強大的氣場嚇得敵人投降,所謂不戰而屈人之兵。
礙于現狀,留里克和奧托的態度是一致的,一年來的武力行動導致羅斯人損失了一百名最精銳的戰士。似乎這點損失不算什么,但是,羅斯部族可以拿得動武器的男人也才兩千名,核心戰士更是僅有七八百名罷了。出于傳統的思想,奧托和留里克無法徹底相信傭兵和被征服的仆從者會為了羅斯人完全賣命,故而最精銳的幾百名部族戰士,就是羅斯可以強盛的根基。
“我們的核心在南方的羅斯堡,那是一座巨大從定居點,人口至少有…”說著,留里克伸出雙手,亮出五個手指。“一個手指代表一千人,僅僅是羅斯堡,我們就有一萬人。”
“啊?!”莫德根大吃一驚。
敲著對方毫不做作的驚愕表情,留里克自詡自己擺出“炸毛的貓”的姿態,的確讓他們覺得羅斯人部族是異常強大的。事情還沒完。
留里克繼續:“這里是艾隆奧拉瓦堡,是我們的北方定居點。科文人的領地也是我們的羅斯人的領地,他們的勇士皆為我們的勇士。還有南方的一些島嶼,也是我們羅斯人的定居點。甚至還有更加遙遠的東方,名叫新羅斯堡,那里住著至少五千羅斯人,甚至還有超過一萬名東方的仆人。”
話是從一個漂亮男孩嘴里說出來的,莫德根覺得荒謬又不敢否定,他不覺額一個孩子能非常有邏輯的說出這么一番話,恐怕羅斯人就是控制了大片的定居點,還有他們的人口,真是遠遠超越了自己的故鄉。
一瞬間莫德根頭頂滲出大量的汗水,他本是做生意而來,現在對這樁交易,不由的產生一種恐懼。
因為交流是相對的!羅斯人既然征服了科文人,還有能力出動大軍到處修建定居點,他們一定是非常好戰的存在。倘若讓他們完全知曉了自己的巴爾默克部族,羅斯人是否會動下遠征政府的想法?
留里克沒有估計到莫德根的想法,“既然我說了我們羅斯人的境況,你們呢?你們巴爾默克人又是怎樣的。”
“這…”
“你倒是說啊?!”留里克催促。
莫德根想不到自己居然被迫要作為使節般的存在,他突然覺得自己的肩頭壓上了沉重的擔子,此番需要自己的好口才,不說打消羅斯人可能萌生的征服欲望,至少也得讓給他們明白,任何嘗試攻擊巴爾默克人的陰謀,無論成功與否,攻擊者都要死傷慘重。
“大人,我們的部族也有一萬人,我們的戰士都是勇敢的,而且他們也非常渴望走出峽灣做生意。比如說我和我的兄弟們,我們不知疲倦的奔走了超過一個月,我們原計劃翻越大山后,用整個夏季找尋科文人做生意。在我的部族,我只是很平凡的人。我們有很多非常勇敢的人,他們可以在雪地中持續跋涉,十天不吃不喝。他們可以只用短矛,就和大海中的怪物搏殺。”
“哦,這么說你們巴爾默克人是非常勇敢的存在?”
“當然。”
留里克點點頭,看起來對方并不想示弱,卻也更不想示強。
話又說回來,倘若巴爾默克部族真有一萬人,羅斯人的確該警惕他們。留里克心里有點害怕,他不能確定對方是虛張聲勢還是真的。一萬人,按照遙遠東方的標準是比較小的人口單位,而在歐洲,這點人就是能成為一個區域強權,何況他們還是標準的維京人。
事態變得有些微妙。
可以說發生在830年的凱米河入海口的艾隆奧拉瓦堡,來自斯韋阿蘭的羅斯人,首次與納爾維克港的巴爾默克人,發生了歷史性的接觸。雙方都不能很好的判斷對方的底細,互相自吹一番又保持謹慎,實在都是合理的。
不過留里克擁有著來自后世的知識,他知道一千多年的歲月變化,無法造成峽灣滄海桑田之變化。千年后,納爾維克港依舊是重要的港灣,還是現代的挪威的軍港,更是關系到挪威經濟命脈的北方港口。
初步的交流到此為止,留里克不忍這些人繼續半跪。
他打了一個響指,招呼穿戴鎖子甲的傭兵湊來聽命令。很快他們扛著一些被粗略鞣制、尚未完全風干的北極熊皮進了屋,在莫德根和他的同伴們驚訝目光中看著熊皮的鋪設,就仿佛這些熊皮成了非常鏈接之物。
莫德根的眼睛不由得盯住木墻上刮著的熊頭,渾身涌出一陣惡寒。
“說吧,你們打算交易的商品,究竟是什么?”留里克待其坐踏實后問。
“是鹽。”
“鹽?這算很珍貴的商品?”留里克問。
“這…對于科文人,也許是珍貴的。但是,對于你們,自然是非常平常的存在。”
這算是一種奉承嗎?留里克不好做出肯定,因為對于波羅的海的居民,大家燒干一個陶甕的海水,才能得到一點鹽,就是為了燒干水,可要耗費大量的柴火呢!鹽是大家生活必須之物,此絕非是人不吃鹽就會死,還在于用鹽腌漬魚肉、紅肉,乃至一些諸如黃根胡蘿卜的食物,是大家越冬的關鍵。固然依靠極寒和煙熏干燥處理也能保證食物不會腐化,可那還是不如用鹽腌漬后,可以確保食物有著更好的口感。
用含鹽量極低的波羅的海的海水煮鹽,羅斯人手里的鹽,獲得它的成本其實不低。
留里克命令:“你們把鹽拿出來,讓我瞧瞧。”
“遵命。”
莫德根旋即令自己的手下拿出兩個沉重的粗麻布口袋,困扎口袋的麻繩被解開,他們當眾展示口袋里數量驚人的白花花的鹽。
看得這個,留里克猛然站起身,面色凝重的走了過去,接著當眾半跪在莫德根的面前,伸出右手觸碰袋子的鹽,舔舐滿是鹽粒的手指。
而這個過程,莫德根一句話都不說,他看著面前男孩扎起來的金色辮子,驚嘆于男孩頭發的閃亮與柔順。實話實話,他從未見過有人擁有這樣漂亮的頭發。
鹽粒入口,一種非常熟悉的感覺,直接強烈刺激到留里克的小腦袋。
簡而言之,這些外鄉人提供的鹽實在是好鹽!
“啊,這些鹽的質量很不錯。”說著,留里克抬起頭直接問及核心問題:“你們的鹽有多少?!”
“有至少三十個羅馬磅。”
“這么多?!”留里克凝視著兩個大口袋,他的頭腦里的小馬達開始瘋狂轉動,想要把所有的鹽盡數買過來,以填補這段時間以來,所有建設艾隆奧拉瓦的重體力勞動者的大量鹽分損耗。
現實意義來說,這些外來者運來重達三十磅的鹽,就是雪中送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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