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夜里,哈羅左森之身拜訪首領之家,此行他只為和留里克談談。
“哈哈?你跟我談談蓋房子的事?好啊。”留里克很歡迎哈羅左森來。
在那之前,留里克已經告訴母親,乃至媳婦未回暫時客居自家的堂兄阿里克,關于自己要建造全新的首領之家這件事。尼雅和阿里克不太明白,難道木地板和所謂的床真的那么美妙嗎?也許就是很美妙的。
留里克手舞足蹈做了一番介紹,他不能保證自己的母親真的對睡在木床上充滿期待。
既然哈羅左森來訪,那就好好說說。
聽了留里克介紹半天,哈羅左森搖搖頭:“對不起,我聽得不太明白。不過既然你說新房子住著很舒服,那就一定是舒服的。”
“至少比現在強很多。”留里克有些遺憾的強調,“大叔,我覺得咱們睡在地上的日子應該永遠的終結掉。那些諾夫哥羅德雖然比較蠢,他們對住宅可是有些講究。我現在的房子就是模仿他們的,我覺得這非常適合模仿。大叔,我看你也蓋一個新房子,你知道的,我們的部族里還有不少年紀大卻有手藝的閑人。”
“新房子?這…也許我真的需要考慮一下。”
太陽完全落山了,實則現在的時間已經非常完。大家都數著日子,距離那個“最長的白天”越來越近,故而黑夜時間已經非常短暫。
從首領家回來,哈羅左森又開始得到他兩個最近姬妾的侍奉,唯有發妻一直擺著個臭臉。
倒是卡努夫,他一介真正的小屁孩,絲毫無所謂的和自己的兩個幾近同齡的小女仆玩耍起來。畢竟他們彼此都是孩子,而今這三個孩子也都湊在一個窩棚里睡著。
這一幕,哈羅左森絲毫不覺得有什么不適,因為,這個男人巴不得這三個小孩快點長大,自己也好在壽命到頭前抱上孫子。
瞧瞧這一大家子,現在的房子已經太小了!
難道還要繼續下去?
雖說哈羅左森覺得留里克模仿諾夫哥羅德人蓋房子的舉動有些奇怪,他也不覺得木地板是什么高明的設施。
留里克就是在請人建筑新的房子,哈羅左森也受了啟發。
終歸自己因為戰利品變得富裕,是該把自家的老宅子翻修一番,或是拆了蓋新的。
想來想去,哈羅左森覺得還是蓋新房更靠譜。
羅斯堡的地界固然愈發的拮據,拮據是指的那些普通族人。自己的身份地位能一樣嗎?還有住在這一帶的族人,身份明顯更高級。大家都是住在首領之家附近的部族高貴人士啊!
所以這一帶還有不少比價平坦的荒地,它們完全不適合種洋蔥,每年只有溫暖期長些雜草就不過如此了。花錢請閑人,開發荒地蓋更大更寬敞的長屋,可行嗎?
當然可以。
結果到了第二天,哈羅左森也開始行動了。他自己招募了一批有建筑經驗的閑人,也包括他自己,二十多人居然進入山丘上砍樹,只為制作新屋的建材。
留里克的確是是首開紀錄,哈羅左森則是第一個效仿者,榜樣的力量是無窮的,更多的族人開始效仿他們。那些兜里有錢的得勝歸來的人們,他們最次也是翻修自己家,一些荒地也開始被強行開發蓋新的長屋。
就是還沒有人來模仿留里克。
“也許,只有他們真的覺得睡在床上比睡在地上舒服,整個部族都會逐漸把老房子拆了,住進有木地板的長屋。”留里克這么想著,他還需忙乎許多事。
例如新的長屋落成了,剩下來還需增添生活器具,尤其是重要的床鋪用品。那些仆人將是自己的左膀右臂,自然就不能在睡眠住宿問題上虧待他們。要有獸皮做的的褥子和被子,這是最基本的要求,以防止仆人凍死在可能的饑寒中。
他已經想好了,必須制作一批自己看得順眼的被褥。例如獸皮做褥子,細麻布做床單,既然如此還不如麻布做被套,里面塞獸皮。
他已經在腦子里勾勒出被子的面貌,來自另一個美好世界的親切記憶又浮在腦海。
單純鞣制加工后的鹿皮,如今開來它不再那么昂貴。那些變得富裕的族人們拿了錢,更多的人比較理性的大規模購買生活用品。
需求的存在,不僅推動漁獲價格上漲,亦是推動皮貨價格上漲。
一些仍將皮貨囤積在羅斯堡的商人,他們已經犯不著再把皮貨拉到南方,去賺取那100或更多的利潤,更不用擔心長途運輸承擔的巨大風險。
去年,皮革匠以一個銀幣的價格購買鹿皮,加工一番后,商人常以三個銀幣買兩張。商人完全可以把優質的鹿皮運到梅拉倫部族的大集市再高價賣掉。
如今,他們面對現實的需求,紛紛把價格定在三銀幣一張再賣回給羅斯人。
事到如今,這明顯坑人的價格,那些依舊貧窮的家庭謂之遺憾,也無能為力。
兜里有錢的年輕人并不介意支付高額銀幣再買些獸皮做成更多的衣服。時代的確不同了,以往自己的皮衣可能要穿十多年,而今制作一兩件備用品,奢侈的夢想完全能夠實現。
倘若能就地賺取高額利潤,何必再千里迢迢往南方運輸呢?
而且,留里克根本想不到他自己也成了漲價的背后推手之一。
兩棟有木地板的長屋里目前設置了多達八十個床位,在可見的未來,新式長屋要繼續建造。具有遠方斯拉夫風格的長屋存在的目的就是作為仆人的宿舍,考慮到自己有一個遠大的夢,在夢想逐步落實的過程中,至少得保證自己的左膀右臂們,有靠譜的床鋪,足矣御寒的衣服和被褥。
羅斯堡這地界,冬季往往遇到危險的極寒,如此寒冷還睡在地上,留里克不覺得族人是為了強健體魄故意為之。可能原因非常簡單,他們還沒有機會感受到真正床鋪的舒適。
部族里有著一大批四十歲以上婦女,她們對自己的未來通常有著憂慮。她們缺乏出海捕魚的體力,更無法投入到作戰中。她們需要倚靠丈夫和兒子,再制作一些手工品與織布來補貼家用。
她們存在的唯一價值,仿佛就是給丈夫整頓內務,撫養家里的小孩。
部族的男人們不認為這些婦女有多大的能力,恰是她們普遍懂得織布與裁縫,這些技能正是留里克迫切需要的。
留里克以一張鹿皮三銀幣的價格買到手,哪怕他知道自己在這方面吃了虧,更知曉手里的鹿皮極大可能就是部族去年的繳獲。
這里也混入了一些牛皮,它的價格還要再高昂一些。
各種大型牲畜的加工完善、可直接做衣服的皮貨,留里克購買了多達二百張!二百張,一來湊個整,二來就是多加工一些已被不時之需。這一舉動連他的母親尼雅都在懷疑,是不是自己的兒子又突發奇想,打算嘗試做一番皮貨商人。
然而,尼雅獲悉自己的兒子又購買了大量的麻布,更是通過那些專司煮魚肉的婦女那里,招募到了跟多賦閑的女族人,交待給他們裁縫的任務。
兒子的行為讓她有些迷惑,接下來的事就更為迷惑了。
因為,那些加工的很好的獸皮,兒子仍覺得不滿意。
一批部族的女人得到了兒子的雇傭,開始用刀子非常奢侈的切割起皮革,之后明顯還有更多的工作好做。
所有皮革被裁減成寬大的長方形,它的面積普遍可以完全包裹住一個躺倒的成年男人。無論是牛皮還是鹿皮,它們將被包裹上一次麻布。婦女們用著自家的鐵針或是青銅針,以麻線完成復雜的縫合。無異,糟糕的針要穿過厚實的皮革,著實考驗婦女們的力氣與毅力。
不過,她們一想到只要完成一件的加工就能得到一個銀幣的好處,一想到留里克居然是這么慷慨的孩子,再是額頭滿是汗水,她們也要賺上一筆錢。
留里克找到了四十個婦女做這件事,預計每人可在這份工作上掙的五個銀幣。
但這筆錢絕對不好掙。
留里克正在有現有的材料制作“棉被”。那些進口的亞麻布做成舒適的被罩,內部則是整張含有絨毛的皮革。它必將是沉重的,蓋在身上也是真正的保暖,而它的外形的確酷似棉被。
那些婦女們的工作讓留里克有點失望,一張“皮革被”竟需要兩天時間加工。
他等了兩天時間,到了儒略歷六月六日下午,第一批被子終于開始交貨。
“新式的鋪蓋用品?難道還有比我家的熊皮更舒服的?”暫且無所事事的阿里克享受愜意的下午,愣是被留里克伸手試圖往戶外拉扯。
“哥,你就不要多問了。再叫上幾個兄弟,幫我搬東西。”
“你又有什么突發奇想?你管那些東西叫被子嗎?”
留里克自顧自的使勁拽著堂兄有力的胳膊,而阿里克如同鐵砣一動不動。
這一幕,放牧完畢又歸來的露米婭看著想笑,也有點想哭。她這幾天已經開始學習祭司的禮儀,開始學習那些祈禱文,拜四個月前開始被留里克惡補盧恩字母和所謂的羅馬字母,露米婭實際可以字形拼讀那些刻在木板上的祈禱文。
大祭司維利亞絲毫不覺得這丫頭的學習能力的驚人,她覺得露米婭必須有這等水平。
事實證明,留里克沒看走眼,自己也是一樣。末了,維利亞再感慨一個奧丁的智慧。
露米婭要在晚餐后回到祭司長屋,當著維利亞的面朗讀那些祈禱文,最終達到背誦的結果。
暫且,她必須緊跟在主人留里克的身邊聽后差遣。
至少阿里克被弟弟看起來很調皮的舉動弄得咯咯直笑,這邊親昵的說:“在你長大之前,是拉不動我的。留里克,你那個東西很好嗎?給我一個,我就幫你。”
“你…你欺負我年幼?好吧。你幫我去搬,我送你個寶貝。”
“唉,這才對嘛。”
阿里克麻溜爬起來,還輕而易舉的招了十個同樣暫且無所事事的同齡人。
留里克則走在他們的面前,身旁是露米婭緊緊跟隨。
一支小小的隊伍形成,看起來帶頭者就是隊首的小孩留里克。
隊伍拐入普通族人居住的地方,某種意義這就是羅斯堡的“下城區”,是缺乏權勢地位的族人聚居之地。他們是部族最貧窮的那些人,而今情況也發生了變化。因為劫掠戰爭的結束,一些人突然變得富裕,引得不少人遺憾自己錯失發財機會。
早知偷襲哥特蘭人可以非常順利,自己也跟著去了!
阿里克看著弟弟走近一些簡陋的民居,居然開始和滿臉皺紋的婦女搭訕。
那婦女說了幾句話就滿臉笑呵呵的鉆入自己家,扛著一大堆麻布包一般的東西出來。瞧她們奮力的模樣,阿里克估摸著灰白色的布包里一定有什么東西。
正當阿里克有些猶豫之時,留里克熱情呼喚:“哥,你過來接過寶貝,我送給你了。”
“寶貝?布包里面的?”
當阿里克接過所謂的布包,方知它根本不是所謂的包囊。
阿里克下意識的雙手將其撐開,這些絲毫不需要任何的解釋,他也懂得此物是一個酷似毯子的存在。感受其中的質感,他估計出,麻布內部是一整張皮革。
他敏銳的注意到,毯子包裹著一層灰白色麻布,麻布之上有著頗為縝密的縫合線。此物確實不是一般的皮革毯子,它真的被制作的太方正了,一股占有它的強大渴望涌入阿里克的心頭。他恨不得把此物作為今晚的鋪蓋。
“阿里克,你再舉高一點!”留里克大聲說:“別猶豫,你看這被子都掉到地上了。”
“哦!我馬上舉起。”
阿里克舉起雙臂,帶動整個舒展的被子離地,留里克也徹底看清了它的全貌。
高而壯的阿里克確實將其舉起,留里克能看到自己堂兄未被遮掩的半截小腿。
“留里克,這個東西還挺沉的。”被子后的阿里克嘟囔。
“沉就對了,本身鹿皮就不輕。你覺得用它當做鋪蓋怎樣?”
“也許很舒服。哦,謝謝你的禮物。”
留里克親自好生觸摸一番,他也不得不感慨一個部族婦女的裁縫水平。既然如此,未來交待給她們更復雜一些的裁縫工作,她們理應也能完成。甚至,羅斯部族還能因此再開發出一個裁縫的產業。
制作衣服,自古以來都算是勞動密集型產業。在沒有縫紉機的時代,將上年紀的婦女組織起來合力制作衣服,本就是追求效率最大化的操作。
至于縫紉機,那種老式的人力腳踏式縫紉機,留里克并不覺得它有多么的復雜。因為它就是一些異形齒輪結合而成的機構,使得不間斷的穿針引線變得成為可能,加之又是用腳踏的力量,厚實的牛皮,針也變得容易穿透。
暫時,制作縫紉機還是比較遙遠的事。也許只有部族有了大規模的制衣需求了,把相關機器搞出來才變得真正又現實意義。
按照留里克的要求,兄長阿里克將這被子幾番對折,變得可以捧在手上。
“留里克?接下來去哪兒?”
“去下一家再拿一件。”說罷,留里克從腰間掛著的布包里,拿出一枚銀幣,放進那名婦女捧著的滿是褶皺與老繭的手里。
貧苦的勞作者,就是這樣的手掌。
如此仔細的看一雙貧苦者的雙手,一種憐憫的心又浮上自己心頭。
想想自己的母親,母親并不用為生活奔波,她平日做的最辛苦的事不過是切些肉干和煮些吃的,這能算辛苦?不。
所以母親的小拇指故意留了一節指甲,其目的可不就是體現自己與普通女人有所不同。
留里克繼續囑咐:“我很滿意。材料都在你這里,繼續給我做,我們一手價錢一手交貨。”
只見那婦女躬著身子一臉感激,滿是魚尾紋的眼角擠出幾滴淚。
女人保證道:“哦,奧丁的孩子,謝謝你。剩下的我會做好,還有用得著我的地方我會很好完成。”
留里克聽得出這女人說的是“奧丁的孩子”,看來對于她,一枚銀幣真的非常重要。
可對于自己,銀幣已經太多了。
再瞧瞧這偌大的羅斯堡吧!看看這一片簡陋的房子,確實和自己家和附近的住房差別很大,簡而言之就是更簡陋。
羅斯堡的貧富差距如此之大,那么就把錢施舍給一些貧窮的族人?
那不行,授人以漁才是正解。透過這件事,留里克完全明白,許多族人的貧窮可能僅僅因為他們已經喪失了年輕時的體力,不能大規模捕魚和戰斗,導致年紀大了生活水平暴跌。
無論是男人女人,他們上了年紀后,倘若可以給他們提供一些曾不存在的但力所能及的勞作機會,他們付出勞動獲得報酬,購買食物、衣物盡可能的活下去。啊,這樣挺和諧的。
而部族的生產力也將介于此有所提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