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人甲:“你聽說了嗎?夏國公說要給考中進士的士子發放一千枚金幣的賞金。”
路人乙:“怎么可能,那可是一千枚金幣,夠我們一家子用好幾輩子的了。”
路人丙:“何止啊,聽說還要給他們漲俸祿呢,要漲好幾倍。”
路人乙:“好幾倍?當官俸祿本來就高,現在還要增加幾倍,這也太多了吧。”
路人甲:“誰說不是呢。”
路人丙:“據說這件事情要是真通過了,每年朝廷就要多支出一千萬貫錢糧。”
路人乙:“嘶,一千萬…萬貫?這不可能吧?你說他圖個啥啊。”
路人甲:“你傻啊,他是當官的自然想撈錢啊。”
路人乙:“可他是國公啊,將來是要封國的。”
路人丙:“他封國之前不還是在我大唐當官嗎,要吃俸祿啊。”
張三:“前幾天那些讀書人爭來爭去的什么免稅特權的事情你還記得吧?”
李四:“怎么不記得啊,昨天我還挺那些讀書人吵架呢,差點打起來。”
張三:“又有新消息了,說是今天夏國公上朝給出了一個解決辦法。”
李四:“夏國公?就是那個活神仙?那感情好,他肯定能拿出好辦法。”
張三:“好辦法?哼,好不好我不知道,但你要是知道了他的辦法保準能氣死。”
李四:“你嘴上積點德,那可是活神仙小心折福。”
張三(打了個寒顫,左右看看了,壓低聲音):
“我給你說啊,夏國公的法子是給每個考中進士的人發一千枚金幣,還要提高他們幾倍的俸祿,來換取他們的免稅特權。”
李四(提高嗓門):“這不能吧,這種愚蠢的法子能是夏國公想到的?”
張三:“你小點聲,這事兒現在都傳遍了,就你還不知道。”
李四:“那我還是不信,夏國公怎么可能會想出這種餿主意。就算是他想到的,肯定還有我們沒想通的地方。”
張三:“能有什么秘密?工部的張尚書都已經算過賬了,朝廷每年給官吏免除的賦稅才幾百萬貫。”
“要是按照他的法子,就要多支出一千多萬貫,這一來一回朝廷就虧了六七百萬貫錢,他就是想坑朝廷。”
李四:“為啥呀?他不是圣人的女婿嗎?”
張三:“他還有學生啊,這種當大官的人想的東西多,哪能和咱們老百姓一樣直來直去的。”
李四:“我還是不信。”
京城隨便找個人多的地方地方坐一會兒都能聽到相關的討論,而岳山的名聲可以說這一波就臭了大半,不少人跳腳罵他黑心什么的。
權貴和官僚同樣也在私下討論這件事情。
趙國公府。
長孫無忌一個人坐在書房,默默的思考著今天發生的一切。別人都以為岳山瘋了,他不會這么想。
這件事情擺明了是李世民和岳山在演戲,可他們為什么要演這一出戲?
給考中進士的人發錢,還給天下官吏漲這么高的俸祿,明顯是一筆不劃算的買賣,為什么他們還要這么做。
或者說,為什么皇帝寧愿每年多虧損七八百萬貫錢糧也要收回免稅特權。
這里面到底有什么樣的算計。
免稅,免稅,土地、商業…土地…商業…權貴官僚,免稅…
他把這些詞都寫在白紙上,不停的琢磨,他相信其中的緣由必然就在這幾個詞里面。
他不光是憑空想,還在思考自己家族流傳下來的一些記錄。
漸漸的他有了猜測,并捕捉到了一個詞:土地兼并。
土地就是財富,在和平年代這兩者是向著權貴手中集中的。
“嘶。”他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終于猜到皇帝和岳山在謀劃什么東西了。
“篤篤篤。”這時敲門響起,長孫沖的聲音傳來:“父親,您在里面嗎?”
長孫無忌揉了揉臉,讓自己的表情舒緩下來,才說道:“進來吧。”
等長孫沖走進來,他臉色已經恢復正常,問道:“坐吧,這么晚過來找我有事嗎?”
長孫沖在一旁坐好,說道:“有點事情想向您請教。”
長孫無忌道:“哦,何事?”
長孫沖費解的道:“院長這是在做什么?為什么會提出這樣一個明顯不劃算的解決方案?”
長孫無忌搖搖頭道:“普通人摸不透其中的算計還能理解,你摸不透就太讓我失望了。”
長孫沖苦笑道:“您太高看我了,我的能力并不比一般人強多少。”
長孫無忌道:“我說的不是你的能力,而是眼界。普通人只能通過父祖知道一兩代人的事情,想了解歷史只能讀書。”
“但書本太片面了,上面只記錄著別人想讓你看到的東西,還有很多不想讓你看到的東西都沒寫上去。所以普通人眼界窄可以理解。”
“你不一樣,咱們家怎么說也是累世公卿傳承數百年,這幾百年時間積累下來的知識比任何書籍都寶貴。”
“你坐擁如此寶貴的知識卻不能利用,太讓我失望了。”
長孫沖羞愧的道:“讓您失望了,還請您指點。”
長孫無忌道:“官吏通過免稅特權免除的賦稅總額也才三百多萬貫,岳山要用每年一千萬貫換取他們的特權。你肯定很奇怪,他為什么會拿出這么不劃算的辦法。”
長孫沖道:“是的,非但是我,很多人都想不明白,院長不是這么…這么呆笨的人啊。”
長孫無忌嘆了口氣道:“我現在再猶豫要不要告訴你這件事情,牽扯太大了,一點泄露出去我們長孫家就完了。現在我把決定權交給你,你還想聽嗎?”
長孫沖愣了一下,然后表情也凝重起來,過了好半晌才說道:“不了,這種事情我就算知道了也什么都做不了,徒增危險。還不如不知道。讓您失望了。”
哪知道長孫無忌卻笑了起來:“哈哈…不,我沒失望。人,尤其是對于我們這樣站在頂端的人,最怕的就是認不清自己。”
“你能認識到自己的能力范圍,還能忍受的住這么大的秘密的誘惑,我很欣慰。”
“雖然你無法把我們家族傳承下來的知識全部應用起來,就憑你現在的學識能力以及你的這份自知之明,未來朝堂之上必有你一席之地。”
長孫沖神情一振,這還是父親第一次這樣夸他,又讓他有些不好意思:“父親過獎了,我還差的遠。”
長孫無忌笑了笑道:“不自滿也是個優秀的品質,好了夸你的話就說這么多吧,咱們說說你職務調動的事情。”
長孫沖正色道:“您說。”
長孫無忌嚴肅的道:“這次把你調入京中既不是圣人的意思,也不是我的意思,而是太子殿下的意思。”
“殿下?為什么?”長孫沖不解的道。
“沒有那么多為什么,你是他的表兄,他提拔重用你是理所應當的事情。”長孫無忌道。
“可…以后在朝中我該如何自處?”長孫沖問道。
“你會進東宮任職,以后把他當成你的君主來效忠。”長孫無忌說道。
“可圣人…”長孫沖下意識的反駁道。
“圣人是我效忠的君主,太子是你效忠的君主。就是這樣,明白嗎?”長孫無忌打斷他,說道。
“我…明白了。”長孫沖豈會不明白父親的意思,這就是讓自己當從龍功臣。
他搞不懂京中到底發生了什么,為什么自己外放任職才幾年就發生這么大的變化。
圣人突然把太子調回來,提領內閣就算了,還許他自置官屬。太子也不知道避嫌,明目張膽的培養小團隊。
自己的父親不但不反對,還讓自己權力輔佐太子。
搞不懂,實在搞不懂。
不過他相信父親是不會害自己的,雖然搞不懂到底發生了什么,還是決定按照父親說的去做。
長孫無忌又指點道:“記住,不要和杜荷為敵,他是太子最信任的人。如果你們兩個鬧的太厲害,殿下會疏遠你而不是他。”
長孫沖不喜的道:“那豈不是讓我當應聲蟲?如此我還是不要去東宮了。”
長孫無忌解釋道:“公是公私是私,把這一點分清楚。政見上有分歧就直接說,不要代入私人感情,明白嗎?”
長孫沖的臉色這才好轉,道:“我懂了。您放心,我不會公私不分的。”
長孫無忌頷首道:“我相信你能做到,還有可以多和陳仲親近親近。他是岳山的弟子,會知道該怎么做的。”
長孫沖驚訝的道:“您和院長不是…”
長孫無忌自得的笑道:“前天玉壺才來我們家做客,都不愿意走了。這就是做官的藝術,你要學的還有很多。”
科舉考試結束后,參加考試的上萬名考生也第一時間就知道這個消息。
不出意外,他們被被震驚了,然后顧不上休息就開始了新的串聯。
先要搞清楚這件事情到底是真的還是假的,然后在決定自己該怎么做。
某宅院,袁群、衛義、劉兢禮等十余人聚集在一起。
他們都是支持改革派的寒門士子,因為比較談得來就組成了一個小團體。這處小宅院是膠東王李道彥給他們找的,方便他們聚會串聯。
衛義迫不及待的問道:“袁兄,不知道膠東王那邊怎么說?”
袁群眉頭緊皺道:“消息是真的,夏國公確實在早朝上提出了這個方案。”
眾人有些摸不透他的想法了,事情是真的你怎么還愁眉不展的?搞的我們以為是假的,白擔心半天。
衛義和他關系較好,把疑問問了出來。
袁群看了眾人一眼,道:“諸君,我們都是讀圣賢書之人,為的是報效朝廷造福萬民。”
“夏國公此策實在是…實在是…不可取啊。損公肥私,非君子所為啊。”
“這…”眾人面面相覷,有些不知道該說什么好。
袁群嘆了口氣,意興闌珊的道:“你們再好好想想吧,我累了先回去休息了。”說完不理會別人的挽留轉身離開。
發生了這樣的事情眾人再也沒有聚會的心思,這次聚會就這樣不歡而散。
另外一處宅院,也同樣發生了爭執,只是爭執的原因有所不同。
司馬青憤怒的道:“你們怎么能這樣,當初說好的一起反對此事,怎么能為了朝廷的一點小恩小惠就反悔?”
“再說夏國公也就是這么提了一句,圣人還沒同意呢,朝中諸公肯定也會反對。你們現在就退出,也稍顯太心急了點吧。”
其他成員也都被他說的不好意思。
但也有人被說的惱羞成怒:“我就是返回怎么了,小恩小惠?那可是一千枚金幣,是幾倍的俸祿。”
“你司馬家家大業大不放在眼里,我們家只是小門小戶可沒你這么大氣。今兒我就把話撂這了,只要朝廷按照夏國公的法子來,我第一個站出來支持。”
“對,我家沒你家地多,還真就把朝廷這點‘小恩小惠’看在眼里了。”
“我也支持夏國公的法子。”
“我也是。”
司馬青都快氣瘋了:“你們…你們見利忘義之輩,我羞與你們為伍。”
“呵…別把自己說的多高尚,反對也不過是因為家里的田多,朝廷給的補償無法彌補你家的損失,說白了還是為了錢。”
“對,我家的地是祖祖輩輩積攢下來的,你家的地是怎么來的不會以為我們大家不知道吧?”
有一個小團伙決裂了。
很快大家就發現了一個怪異的情況,原本支持改革的一排反而沉默了,即便發聲也是反對岳山的建議。
而之前反對的改革的人,有很大一部分卻站了出來為他搖旗吶喊,認為他高薪養廉的法子是對的。
咱們不能光讓馬兒跑,還要讓馬兒吃飽才行啊,吃不飽怎么為朝廷效忠啊。
在這種詭異的局勢下,朝中的大臣們反而不敢輕易表態了。
支持會惹一身騷,反對也同樣會惹一身騷,還是先保持沉默在觀察觀察再說。
關鍵是外面都爭論這么長時間,大臣們因為這件事情上的奏折沒有一千也有八百,皇帝卻一直沒有表態。
一切的一切都顯得太詭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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