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岳山正在書房奮筆疾書,就聽仆人來報王績來訪。
他有些意外,雖然兩人關系莫逆但王績很少來他們家,有什么事情都是在書院說。今天直接找上門,不知道有什么事情。
把人迎進來一問,才知道是怎么回事兒。
“玄奘回來了,什么時候的事情?”岳山驚訝的道。
王績搖搖頭道:“你還真是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讀圣賢書啊,這么大的事情到現在都不知道。一個月前就有消息傳出,只是并沒有多少人重視。”
“剛剛傳來的最新情報,之前的傳言是真的。佛教數十名高僧前往泉州迎接,聲勢鬧的很大。圣人也派天使召他入宮覲見。”
岳山道:“這些年佛教被壓制的很厲害,需要一場這樣的盛會重振聲勢。不過,他是從海上回來的?”
說起這件事情王績笑了起來,道:“玄奘也是個秒人,去天竺的時候走的西域繞了一大圈子多走了萬里路。”
“哪知道天竺就在大唐南偏西方向,走水陸用不了一個月就到了。不知道他在天竺見到大唐的海商,知道真相后是什么心情。”
岳山也笑了起來,道:“換成我肯定很惱怒,但以玄奘的心性修為來說恐怕不會放在心上。”
“這萬里路途也不是沒有收獲,對他的意志是一種磨礪,和沿途佛教徒交流佛法也能增長見聞,這是一生最寶貴的財富。”
王績失笑道:“但愿他也是這么想的吧。當年玄奘西行的時候來拜訪過你吧?你居然沒有把去天竺的真實路線告訴他,小心他記恨你。”
“呵呵…”岳山輕笑一聲沒有回答這個問題,玄奘要是這么小心眼的人也就不是玄奘了。
“你來見我肯定是有什么計劃了,說說吧,想干什么。”
王績正色道:“不能讓佛家太得意,我覺得是時候把甲骨文的事情公布天下了。”
岳山笑道:“你不是一向主張百家合一嗎,怎么突然打壓起佛教來了。”
王績道:“不一樣,我不反對佛教,不反對任何一家的學說思想,但不想看到一家獨大。之前上百年佛教的勢頭太盛,好不容易被打壓下去,不能就這樣讓他們抬頭。”
岳山沉吟了一會兒還是否定了他的計劃,道:“不需要,佛教被打壓的太厲害容易引起反彈,這次就讓他們得意一段時間釋放一下心中的不滿。”
“僅靠玄奘帶回來的那些書籍就想振興佛教就是妄想,佛教能不能摘掉枷鎖不在于這些書本,而在于他們肯不肯接受馴化。”
“之前他們表面服軟,內里還是在堅持老一套,我們一時間拿他們也沒有辦法。或許這次就是一個不錯的機會。”
王績神情振奮的道:“你有什么想法?”
岳山道:“圣人不會放任玄奘行事的,最大的可能是在京中找一處寺院作為道場,讓他在那里翻譯帶回來的經卷。到時候我會親自去拜訪他的。”
王績高興的道:“哈哈…你愿意出手那我就放心了。回去我就告訴大家,讓他們稍安勿躁等你的消息。”
岳山無奈的道:“這才是你今天找我的目的吧。”
“哈哈…都一樣都一樣。”王績笑道。
把王績送走,岳山就讓人去打探玄奘的事情。
他夏國公的身份發揮了很大的作用,平常人無法使用的渠道他可以使用,別人無法獲得的消息對他可以輕易獲得。
沒多久詳細消息傳回。
玄奘佛法精深,西行路上每遇到知名的寺廟都會去學習辯經。還沒有進入天竺,那里就已經有他的事跡在傳播。
等他進入天竺很容易就獲得了認可,通過和各大寺廟辯經折服了無數佛教徒,后來更是成為當地佛國共尊的賢人。
而這些年大唐的艦隊縱橫四海,海商也把生意做到了萬里海外。天竺自然也是海商青睞的繁榮國度,每年往來這里的商船上千艘。
海商為了和當地權貴高層接觸,就找到了玄奘。
玄奘利用自己的影響力給他們引薦當地的權貴,海商則幫忙為他收集經卷傳遞消息,雙方可謂是一拍即合。
國內的佛教也通過海商知曉了他的事情,不過當時佛教被壓制的嚴重,他們就把這件事情隱瞞了下來。并計劃好了盛大的迎接儀式,重振佛教。
雖然這些年也零星有玄奘的消息傳出去,但并沒有引起重視。
有了海商的支持,玄奘的腳步踏遍了天竺每一個角落,收集經卷的速度也更快,提前幾年完成了目標,就決定回國。
在回國前就已經和國內佛教取得聯系確定,確定了回歸日期和港口,才有了現在的天下諸佛齊聚的盛況。
而且這一次他帶回的經卷和佛家物品比原本世界還要多,據說光佛祖舍利子就有五百顆,佛家金銀佛像上百尊。
看到這些消息岳山也不禁感嘆,牽一發而動全身這句話實在是至理名言啊。他在大唐所做的一切,已經影響到了天竺了。
佛教確實被壓制太久了,這次好不容易得到機會自然要把聲勢高到最大。從泉州到京城一路可謂是招搖過市,沿途大小寺廟都召集信眾恭迎。
每到一地玄奘等人就會停留幾天,召開揚佛大會由玄奘親自宣講佛法,幾十名高僧自愿成為陪襯。
不管是哪一宗哪一派都放下了心中的成見,共同把這場盛會推向更高的高峰。
眾人都清楚佛教的目的是什么,一來是營造聲勢,二來是準備把玄奘推舉為佛教的領袖。
最近幾年被打壓讓他們明白了一個道理,分散只會被欺負,只有合在一起才能保住地位。
以前大家誰都不服誰,各自都代表著無數人的利益,不敢輕易退步。再說此時佛教也沒有值得朝廷重視的大人物,勉強推舉出來一個也沒什么用。
玄奘不一樣,他佛學深厚,不代表任何一方的利益,從佛國取經過來于佛教有大功。
還沒進京皇帝宣召覲見的旨意就下來了,可見對他的重視。讓他當領袖,大家都沒意見。
他們這么做確實有用,一時間佛教盛威大漲,有烈火烹油之勢。
也有其他學派的名宿不愿意見到這種情況,就站出辯經找茬。可都被玄奘給辯駁的啞口無言,反而助長了他們的聲威。后面就沒有人敢在站出來了。
頗有一種力壓百家的感覺。
岳山卻知道事情沒有這么簡單。玄奘去天竺取經誰也不知道都學到了什么,而佛教對他們卻很了解,就這么貿然找上門去就是送。
大家都在等,等玄奘暴露出更多的信息。等大家知道他的水平了,自然會有人站出來和他辯經。
不過這可能要等到很久以后了。
五月初,玄奘一行人進入關中地界,即將踏入長安。早就的道消息的佛教徒紛紛出城迎接,岳老四兩口子都去了。
不過他們還知道自己身份敏感,找了身破舊衣服偽裝成窮苦百姓去的。岳山知道消息的時候他們已經走遠了,他也只能無奈搖頭。
中國人的特性,拜神從來不嫌多。即便岳山頂著一個活神仙的頭銜,依然無法阻擋岳老四兩口子求神拜佛的腳步。
他們不光拜有名有姓的神佛,那種無名無姓的野神、鬼怪也一樣拜。
這也是他不愿意徹底斷絕佛教傳承的原因,已經深入民間和華夏文明交融在一起,強行割裂受傷的只會是自己。最好的辦法就是徹底把它吸收為我所用。
關中萬人空巷前去參拜玄奘,也把佛教的聲勢推向了最高峰。
之后在天使的帶領下玄奘進入皇宮…據民間傳說,他為皇帝和皇后講佛七日,帝后龍顏大悅,把弘福寺劃給他作為道場,讓他在那里翻譯取回的梵文經書。
岳山自然是知道詳細信息的,甚至李世民都提前派人過來邀請他一起去見玄奘,不過被他拒絕了。
玄奘進入皇宮確實有七日講經,不過這個經不講的帝后聽的,而是為可給晉陽公主李淑祈福。
這個小姑娘八歲時病情爆發,傾盡醫學院之力也只能勉強續命。但病情也是越來越嚴重,隨時都有死亡的可能。
在人力難為的情況下,李世民和長孫無垢只能把希望寄托給虛無縹緲的仙神,為了給她祈福修筑了許多佛寺和道觀。這次玄奘回國自然被叫過去誦經祈福。
不過后續讓玄奘在弘福寺翻譯經文倒是真的。
這個時代娛樂的方式實在太少了,玄奘這件事情一直持續了一個多月才漸漸消停下去。
岳山也終于決定去見一見這位傳說中的唐僧,他還專門邀請了王績一起過去。
等出門的時候‘恰好’碰到了李麗質。
“哥哥要出門呀?”李麗質語氣浮夸的道。
岳山不知道她賣的什么藥,就停下回道:“嗯,去弘福寺拜訪一下玄奘法師。”
李麗質一副驚訝的樣子道:“就是去天竺回來的玄奘法師嗎?”
聽到這里岳山已經猜到她的目的了,無奈的道:“行了,咱們老夫老妻了有什么話不能直說啊。是不是想讓我幫你請尊佛像手抄經文回來啊。”
李麗質連連點頭道:“嗯,哥哥太聰明了,一猜就猜中了。”
岳山寵溺了捏了捏她的鼻子道:“行,我一定幫你要回來。”
李麗質羞赧的道:“哥哥最好了。”
走到門口了岳山才無奈的搖頭一笑,不是因為李麗質讓他要佛像手抄經文什么的,而是她的性格。
或許是對她的保護太好了,都兩個孩子的娘了還保留著一絲嬌憨。在窮人家這種就是作、就是沒長大。
不過只會在他面前才會這樣,在別人面前那可是秀外慧中的長樂長公主殿下。
岳山倒是挺喜歡的,前世二十歲的姑娘可不就是這個樣子嗎。
順道去書院叫上王績一起來到火車站坐上了前往長安的火車。
這條線路最開始是專為蒸汽機廠修的,和長渭線連通。后來就通了火車,主要是載人,大大方便了書院的學子,周圍百姓也受益匪淺。
一番折騰到達弘福寺,發現這里往來的百姓絡繹不絕。
朝廷有禁令不許隨便出入打擾到玄奘法師翻譯經文,這些百姓就在寺廟外燒香。
弘福寺門口擺放著幾十排長槽型的香爐,里面插的滿滿的都是香,老遠就感覺煙霧繚繞。
“百姓皆有禮佛之心啊。”王績說道。
“求個心安罷了,要不要也來一炷香?”岳山說道。
“你也燒香禮佛?不怕你那神仙師父起的下凡?”王績打趣道。
“這不牢你操心。讓我沒想到的是你居然沒反對,不怕其他大儒非議你?”岳山反過來打趣道。這個年代許多大儒都是反佛的,視之為歪門邪道。
“人老了顧慮就多了,不管有用沒用燒一炷總是好的。正如你所說,求個心安吧。”王績嘆道。
岳山側身仔細打量了一下他,發現他已經滿頭灰白發,臉上的皺紋也很深。
這時他才陡然警覺到時間流逝,不知不覺二十年過去了,當年的故人漸漸老去,新人一代代成長起來。
想到這里他也感慨萬千的道:“是啊,眨眼二十年過去了,老了。”
然后…王績一臉無語的看著他,吐槽道:“你這話說的我想狠狠踢你一腳,你才多大就在我一個老頭子面前感慨這個。”
岳山道:“雖然還不到三十,但有時候年齡不在軀體,而在于心靈,我的心理年齡不比你小啊。”
“呸。”王績沒好氣的道:“寡廉鮮恥之急。”
說完盯著岳山瞅了好一會兒說道:“不過你馬上就要三十了嗎?看面相不像啊,頂多二十四五歲的樣子。”
岳山沒好氣的道:“我心態年輕所以顯得年輕,不行啊。”
“呵…”王績嘲諷道:“剛才誰說他心理年齡比我還大。”
“你懂什么,心態和心理能一樣嗎。”
就在兩人拌嘴的時候,忽然聽到寺廟門口傳來一陣嘈雜的聲音:“你敢攔我,信不信我把你們廟門給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