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就有玄奘講述了西行路上的見聞,以及天竺的情況。
“天竺并非是一個國家,而是整片地域的稱呼。其上最強大的兩個國家為戒日國與遮婁其國,分別通知北天竺和南天竺,還有數十小國…”
“戒日國王乃雄主,南征北戰征服諸國建立了戒日國…”
王績道:“那不就和我華夏春秋戰國時期差不多嗎?戒日王難不成是天竺的始皇帝?”
玄奘搖搖頭道:“遮婁其國也不遑多讓,雙方數次大戰互有勝負,我返回的時候雙方已經約定疆界暫時休戰了。”
王績道:“那這樣的話等將來我們打過去的時候豈不是很麻煩?”
“阿彌陀佛。”玄奘呼了一聲佛號沒有正面回答,但意思已經很明顯了。
很難?岳山暗自搖頭,這話你問過王玄策了嗎。不過他也沒有小瞧天竺的意思,打敗他們容易,難的是后續統治。
王績似乎看出了他的想法,道:“看你的樣子應該是有想法了?”
岳山道:“想法是有一些,戒日王確實雄才大略,然而他差秦始皇遠矣。”
“他把戒日國分封成為三十幾個藩屬國,這些藩王手握大權。他活著的時候還好,一旦他死了整個國家馬上就會分崩離析。”
“甚至整個天竺都存在著一個巨大的問題,沒有外力還好,一旦有外力介入,這個問題就能迅速讓他們滅亡。”
玄奘驚訝的道:“沒想到夏國公對天竺了解如此之深,敢問您說的隱患是什么?”
岳山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問道:“你知道佛祖的身份和他為什么會創立佛教嗎?”
玄奘頷首道:“知道一些,佛祖是迦毗羅衛國的王子,因見民間疾苦才創立佛教教化眾生接觸萬民疾苦。”
岳山先是點頭,又搖頭,道:“你說的確實沒有問題,但沒有抓住核心。”
“天竺最大的隱患在于種姓制度,他們把人分為四等,每一等的特權都不一樣,享受的待遇也不一樣。”
“上等人永遠都是上等人,孩子一出生也是上等人,享受特殊待遇過著酒池肉林的生活。”
“下等人永遠是下等人,孩子也是下等人,只能被掠奪欺壓,永無翻身可能。”
王績忍不住說道:“這不就是血統論嗎?商周時期我們華夏也是唯血統論,兩晉時期也是如此。”
岳山道:“對,就是血統論。他們的血統論和華夏的血統論不同,我們華夏人哪怕是個奴仆,追溯起來也都是炎黃子孫。如果真有才能,是有機會改變身份的。”
“天竺不同,他們對血統的認知是,賤民的祖宗就是賤民,追溯到最初也是賤民。上等人的祖上就是上等人,雙方不是同一個祖宗。”
王績瞠目結舌,道:“居然是這種情況?為什么下等人不造反?”
岳山反問道:“陳勝吳廣之前為什么沒有平民造反?天竺就是缺了一個高呼‘王侯將相寧有種乎’的人。”
“而且他們還把這種血統論和宗教聯系在,他們的血統是神決定的,凡人無法更改,除非背叛你的信仰。”
王績搖搖頭道:“這還真是…難。”
玄奘也嘆了口氣,道:“夏國公還沒說佛祖創立佛教的事情呢。”
岳山這才把話題扯回來,道:“佛祖雖然是一國王子,但國家實力太弱小,常被其他國家的人凌虐,時刻面臨滅族危險。”
“通過學習使他明白,這一切的根源都在于原本的宗教婆羅門教,他就立志創立一種新的思想新的宗教來取代婆羅門教。”
“佛教眾生平等的思想,就是針對婆羅門教的種姓制度設立的。”
“只是可惜,雖然釋迦牟尼靠著過人的才智創立了佛教,卻沒能遇到一個愿意踐行他意志的帝王。”
“婆羅門教依然存在,種姓制度這個枷鎖依然套在天竺人的脖子上。甚至我可以斷言,只要無法消滅種姓制度,佛教早晚有一天會敗在婆羅門教的手里,被徹底趕出天竺。”
玄奘情不自禁的握緊了手中的念珠,好半天才再次呼出了一個佛號:“阿、彌、陀、佛。”
只是這一聲佛號喊的尤其的長,就是一字一字喊出來的。
王績在桌子下面給岳山豎起了大拇指。岳山瞟了他一眼,神情不變的對玄奘道:“已經聊了這么久了,我也是時候告辭了。不過再走之前我想向大師求一尊佛像,不知可否?”
玄奘起身雙手合十行了一禮道:“貧僧謝夏國公指點。佛像本就是贈與有緣人的,您請稍后,我這就去取。”
說完轉身去了翻譯經書的書房,沒一會兒就雙手捧著一尊尺許高的金佛像出來。把佛像放在石桌上,道:
“這是我從天竺帶回的佛祖金像,最玄妙處還在于這里。”
他雙手扶住蓮座,對岳山道:“還請夏國公捧住佛祖金身往上抬。”
岳山心中疑惑,這是做什么?但還是先單手豎起行了一禮,念叨:“佛祖勿怪,弟子非有意褻瀆。”然后才雙手抓住佛祖金像的身軀。
對他的這一番作為玄奘很是欣慰,微笑道:“您往上抬金身。”
岳山雙手使勁往上一抬,赫然發現金身和蓮座居然分開了。他驚訝不已,這是什么意思?難道里面還藏有什么東西不成?
似乎知道了他的想法,玄奘指著蓮座道:“夏國公請看。”
岳山低頭看去,發現蓮座中心還真有一顆花生豆大小的紅色珠子:“這是什么東西?”
玄奘恭敬的道:“此乃佛祖舍利。”
“嘶…”岳山和王績同時吸了一口涼氣。
岳山連忙道:“這太貴重了,我不敢要。”
玄奘示意他把佛身放下來,才說道:“我相信佛祖也會同意我的決定的。”
岳山此時也大致明白了他的意思,嘆了口氣道:“好,這尊佛像我收下了。”
玄奘這才笑道:“我給您包起來。”
從寺廟出來,走出老遠王績才笑道:“你這人心指定是黑的,白白壞了人家大師的修為。”
岳山道:“怎么,難道這不是你想做的嗎?”
王績毫不猶豫的道:“想,當然想,只是我沒想到你會用這種辦法解決佛教的問題。把佛祖的老家納入大唐的領土,虧你想得出來。”
岳山道:“你就說好不好用吧。”
王績點點頭道:“確實好用,佛教融入華夏文明最大的障礙就在于他是外來的。把佛祖變成唐人,這個問題就徹底解決了,一勞永逸。”
岳山道:“那不就結了,省得以后你們天天尋思著滅佛。”
王績不樂意的道:“這我就不同意了,我只是說要限制佛教,什么時候說滅佛了。”
玩笑過后他正色道:“我知道你想借助佛教的力量方略天竺,但真的可行嗎?”
岳山道:“行不行試過才知道,佛教這股力量非常強大,就這樣放任不管只會內耗。給他們找個事情做,讓他們調轉刀刃向外,既能把這股力量利用起來,也省的他們天天搞事情。”
王績道:“你的想法很不錯,就是不知道玄奘能不能調動佛教的力量。”
岳山卻一點都不懷疑的道:“放心,他有那個能力最好,沒那個能力會有人抬著他走到這一步的。”
王績思索了一下突然說道:“你要進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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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山看著前方正一臉堆笑的趙蒙,道:“你覺得我不去行嗎?”
王績同情的道:“誰讓那是你老丈人呢。佛像給我吧,我幫你帶回去。”接過佛像之后他就轉身離開了。
岳山則走到趙蒙面前,笑道:“圣人怎么老派你來找我,太勞師動眾了,隨便派個力士過來我還敢不去嗎。”
趙蒙笑道:“哎呦,還真讓您說中了,圣人就是怕您不來才讓我來的。哈哈…”
岳山佯做不滿的道:“那今天我還真就不去了。”
趙蒙趕緊賠罪道:“別別別,其實是我想趁機出來透透氣兒。您可別給我捅出去了,傳到圣人耳朵里不把我的皮給扒了。”
岳山搖搖頭笑道:“要不要去上柱香在回去?”
趙蒙道:“謝謝您嘞,我呀剛才已經上過了。”還伸出一只手比劃了一下,道:“整整五柱。”
岳山道:“禮佛重在誠心,不在多。”
趙蒙道:“可不敢和您比,我就是以俗人,只能用這種俗的方法表達誠意。”
岳山道:“我現在終于知道為啥你能在圣人身邊伺候這么多年了,是個妙人。”
“我以為您早就知道了呢。”
“你還真不謙虛。”
兩人坐上馬車有說有笑的一路進入皇宮,李世民照例在紫宸殿接見了岳山。
一見面他就問道:“去見玄奘了?”
岳山一點都不奇怪,回道:“嗯,剛見過。”
李世民道:“我就知道你會去見他,談的怎么樣?”
岳山就把兩人談話的內容一五一十的陳述的一遍,沒有任何遮掩。沒有那個必要,也瞞不住。
玄奘翻譯經文這種重要的地方,李世民不可能不派人監視。自己又是重點人物,和玄奘的談話必然被竊聽,估計用不了多久談話內容就會傳到他的耳朵里。
聽完他的話,李世民陷入了沉思,許久之后才問出了一個問題:“你如何確定佛教不會在成功入侵天竺之后不會擺脫大唐的控制?”
岳山回道:“我不敢保證,但我覺得應該給予他們這樣的信任。要是我們總是抱著不信任的態度,如何攻略全球。”
李世民道:“須知防人之心不可無。”
岳山道:“書生造反十年不成,刀把子始終掌握在圣人手里,他們有那個心也沒那個能力。”
“在天竺他們就是無源之水無本之木,失去朝廷支持什么都干不了。對于天竺人來說他們始終是外來者,不會輕易聽他們的,甚至會反噬他們。”
“佛教和大唐朝廷之間合則兩利。佛教動員人心的能力以及龐大的財富能讓大唐的軍隊走的更遠,而大唐的軍隊也能讓他們解救佛國于苦難之中,成為佛家正統。”
“在文化上來說,大唐也需要把佛國變成我們的領土。只有這樣我們華夏文明才能真正吞噬佛教這個龐然大物。”
“而不是像現在這樣,明明雙方已經融合的很深了,卻因為華夷之分變得對立。”
李世民沒有直接表態,而是問了另外一個問題:“玄奘能說服佛教嗎?”
岳山看了李世民一眼,驚疑不定的道:“他能不能說服佛教全在圣人,還是說圣人真想讓玄奘統領佛教不成?”
這次輪到李世民詫異了,道:“什么意思?讓玄奘統領佛教不是你的計劃嗎?”
岳山搖搖頭解釋道:“我的意思是扶持玄奘成為佛教利益的代言人,但在思想讓他們繼續保持分裂,甚至還要加劇他們內部思想上的分裂。”
“如果讓玄奘當佛教思想上的領袖,就是幫他打敗其他佛教各分支,讓他的思想成為佛教唯一。”
“讓他當佛教利益的代表,就很簡單了。以后佛教有什么事情需要和朝廷交涉的,皆有玄奘出面就可以了。”
“到時候那些和尚有什么事情自然就會去找玄奘,他也可以利用這個權利反過來調動部分佛教的力量。”
李世民這才明白他的意思,高興的道:“你早這樣說不就行了,我還以為你想讓他當真正的佛教領袖呢。”
岳山翻了翻眼皮子道:“我又不傻,怎么可能會這么做。而且我建議圣人您專門給他修建一座寺廟,讓他在那里傳播自己的思想,這樣他和佛教其他宗派分裂的會更快。”
李世民道:“行,這件事情我會考慮的。對了,象兒抱怨說你倆月沒來給他上課了,你這個當師父的也太不盡責了吧?”
岳山無奈的道:“忙啊,我恨不得把自己劈成兩半,哪有時間跑到皇宮來給他上課。你要是真想讓我好好教導他,直接把他交給我就行了,也別讓我每天來回跑了。”
李世民笑道:“我倒是沒意見,可你不怕百官指責嗎?”
岳山無所謂的道:“隨便他們指責,只要你能扛得住群臣諫言不朝令夕改就沒關系。”
李世民咬了咬牙道:“行,這次我就依你一次,你把他帶走吧。這次誰上奏我都當沒看見。”
岳山道:“早就應該這樣了。”
李世民氣道:“這關乎皇家傳承,是我能輕易決定的嗎。行了懶得和你說,滾蛋吧。對了,象兒在皇后那里,你去帶人吧。”
岳山告退離開,出門紫宸殿的門他無聲的笑了笑。比起以前他反倒喜歡和李世民現在這種相處方式,沒有猜忌,有什么說什么,偶爾開開無傷大雅的小玩笑。
輕車熟路來到勤政殿,恰好看到長孫無垢在訓斥李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