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十日，李世民率領大軍到達懷遠。
此時這座小城已經成為大唐前線大本營，這里駐扎著超過十萬大軍，囤積著大軍一個月的軍需。
在這里李世民見到了遼東道行軍大總管李績，一起商討后續作戰計劃。
李績先匯報了一下情況：“高句麗人早有防范，他們依地勢和城池修筑了長達千余里的防線。”
“且他們自知不是我大唐的對手，采取堅壁清野固守建城輕易不肯野戰，我們每前進一步都要付出很大的犧牲。僅攻打新城我軍就傷亡三千余人。”
李世民眉頭緊緊皺起，盡管這些消息他早就知道了。可到前線親眼見到，感觸更深，道：“新城已經是防備比較差的城池了，都如此難啃嗎？”
李績道：“高句麗人的戰意高昂，你我們想象的還要難纏，往往是戰至最后一兵一卒。”
李世民感慨的道：“高句麗立國數百年民心還是有的，在面臨滅國之危的時刻拼死一搏乃人之常情。”
說到這里他話鋒一轉，兇狠的道：“正因為如此，才更不能讓它繼續存在下去，此戰必滅之。”
李績也神情振奮，指著地圖道：“高句麗的防線最堅固最重要的兩個點一個是我們面前的安市城，一個是新城后方的木底城。”
“拿不下這兩座城，即便我們把他們外圍的城池和據點全部拔掉，也無法動搖他們的根本。”
“但只要我們能攻下任何一座，就能在他們的防線上打開一個缺口。高句麗的腹心之地就徹底暴露在我們面前，任我宰割。”
岳山也在看地圖，從地圖上看高句麗的人把扶余城、新城、遼東城、安市城和建安城連接在一起，形成了一道類似長城的防線。
只看地圖，很多人都以為只要攻破這幾座城就能打破高句麗的人防線，進攻他們的腹地。
如果真這么想，那就上了高句麗人的當。
這僅僅是表面上的第一道防線，用來拖延時間消耗大唐軍力的。
如果大唐真分心把這道防線一一給拔除了，就會發現冬天來了，你不退都不行。
真讓他們的計謀得逞，那大唐就是不敗而敗，高句麗不勝而勝。
皇帝御駕親征，動員幾十萬大軍，幾十萬民夫，消耗了無法計算的物資，結果就只攻占了高句麗的外圍城池。
戰術上是勝利了，戰略上是失敗的，而且對軍民的信心也會造成打擊。大唐在想掀起第二次大規模的進攻，至少要等兩三年。
有了這兩三年，高句麗就有了可操作的空間。
不過大唐能人輩出，這種計策輕易就能識破。
高句麗人真正的防線是依地勢修筑的安市城和木底城，只要這兩座城在，大唐的大軍就無法長驅直入。
然而識破并不意味著就能解決，人家這是陽謀就沒打算能瞞住人。我的城池就在這里擺著，你隨便來攻。
當然，還有一個辦法可以越過這兩座城池，那就是冒險派偏師抄小道越過天險去偷襲后方。
但說實話這種計策相當于送人頭。
也許你的偏師能給高句麗人造成很大的損失，可沒有后援沒有后勤的情況下，這支偏師很快就會被剿滅。
所以一切的難點就在木底城和安市城上。
見岳山若有所思的樣子，李世民和李績停止了交談，一起看向了他，畢竟他曾放言一個月滅亡高句麗。
“岳候可有破敵良策？”李績問道。
岳山沒有直接回答，而是把視線轉移到了高句麗的東南部，問道：“可有程總管和劉仁軌的情報？”
李績把最新軍情說了一下：“程將軍被積利城和石城絆住了腳，恐怕一時半會兒難有突破。劉將軍雖然攻下了開城市，但百濟國內有異動，他也被牽制在了那里。”
岳山驚訝的道：“百濟真有膽子動手？”
李績道：“這就是百濟王聰明的地方，他只是集結大軍然后按兵不動，我們卻不得不防。”
岳山了然道：“也就是說我們只能靠自己打破僵局了對嗎？”
李績道：“正是如此，如果我們不能在入秋之前攻破安市城和木底城中的任何一座，這場戰爭…”
后面的話他沒說，但意思大家都懂。
這時李世民道：“你不是說有辦法一個月滅亡高句麗嗎？快拿出你的辦法來。”
岳山笑道：“我的辦法很簡單，堂堂正正的把他們的龜殼給敲碎。不過在攻打安市城之前，要先把遼東城這顆釘子給拔了。”
遼東城就在大唐懷遠大營的正前方，不把它拔了隱患他大。
李績笑道：“英雄所見略同，我也認為當先拔出遼東城。可高句麗人明白這一點，在這座城里投放了數萬大軍，又提前囤積了足夠全城食用半年的糧草，想拿下它很難。”
“難就好，這樣才有挑戰性。剛好我也需要一個目標來試試我的戰術行不行，拿它練手正合適。”岳山道。
“岳候有辦法了？不過這才是第一座城池，我們不能有太大的傷亡，否則就算拿下了也會挫傷士氣不利于后續作戰的。”李績生怕他用人命堆，連忙提醒道。
岳山輕笑道：“英國公放心，不管我的計策行不行，傷亡都不會超過千人。”
李績眉頭一挑，道：“那李某拭目以待。”
在做的其他將領也是表情各異，有信的，有不信的，有將信將疑的，不過總體來說期待的人比較多。
沒辦法，岳山也是名聲在外。軍校創始人，萬騎的締造者，新式練兵法的創造人…先天上大家都認為他是懂兵法的，此次終于能見到，自然很期待。
岳山向李世民請命道：“圣人，明日請準許我出戰攻打遼東城。”
李世民是知道岳山的戰術的，之前他們就討論過許多次。但這種戰術從來沒有用于實戰過，他也不知道具體效果如何，也很期待。
畢竟要是真能如岳山所說的那么有用，區區安市城木底城根本不足為慮，滅亡高句麗也許連一個月的時間都用不了。
現在終于到了驗證的時候，他自然不會拒絕，鄭重的道：“好，我準了。”
拿到軍令的岳山當場就做出了任務布置。
萬騎在四周警戒，狙擊來援的高句麗人。至于阻攔遼東城的人撤退…根本不用考慮這一點。
遼東城就是一座孤城，用來拖延消耗大唐兵力的。遼東城的守將已經把所有的城門都堵死了，要么堅持到最后，要么城破所有人一起淪為俘虜，沒有逃跑這個選項。
所以萬騎只要看好四周不要被高句麗人給偷襲了就行。
之所以讓萬騎去擔任警戒任務，一是岳山對這支軍隊最熟悉；二是他們是純騎兵，攻城用不上。
攻城的主力還是陸軍，不過這個就不用岳山操心了。大唐已經團團把遼東城圍住，明天只要時機已到直接下令攻城就可以了。
第二個命令是給先登營的，讓他們全軍集結，明天聽號令登城。
第四個命令也是最重要的一個命令，是給韓東的。
“韓將軍，神威軍的榮耀就看明日一戰了。”
韓東興奮的道：“請岳候放心，末將絕對不會辜負圣人和您的期望。”
岳山道：“好，有此言明日之戰我更有信心了。記住，三成實心彈，七成開花彈，彈藥量要能滿足兩個時辰的轟炸。”
韓東肅然領命道：“喏，末將這就去準備。”
說完朝李世民和李績行了一禮踏步離開。
這下眾人都知道岳山準備以神威軍為主攻打遼東城了，都議論起來。
神威軍他們自然知道，大唐最神秘也是傳聞中最強大的一支軍隊，直接歸皇帝管理，連樞密院都無權過問。
眾人只知道他們掌握著神器火炮，具體戰斗力了解就不是很清楚了。
雖然在活捉頡利一戰中火炮起到了至關重要的作用，但大多數人都沒親眼見到。道聽途說自然就少了些震撼的感覺，甚至有人持懷疑態度。
這次終于能見識到傳說中火炮的威力了，自然很好奇。
李績也有期待，他只知道火炮野戰很厲害，難道攻城也有用？
會議結束眾人各自散去，蘇定方、席君買、敬恒言等人才過來拜見。岳山和他們交談了一番就讓他們回營了。
戰時狀態隨時都可能有突發情況，身為主將他們不能擅離職守。甚至要不是今天李世民召開高級將領會議，他們都沒機會見面。
第二天，除了有任務在身的之外，大唐所有在前線的高級將領都來到了遼東城下，準備看看岳山是如何攻城的，或者說看看火炮在攻城戰中的威力。
感受到戰場的肅殺氛圍，岳山的心情也沉重了許多。
一直等到后方的韓東傳回一切準備就緒的消息，岳山象征性的稟告了李世民一聲，就對傳令兵道：
“傳我軍令，神威軍五百門火炮實彈十連發，目標遼東城城樓、箭樓、女墻。”
傳令兵馬上快馬加鞭來到炮兵陣地傳達了軍令。
沒多久一聲炮響傳來，然后就見遼東城的城墻上出現一股煙塵。
見有許多人不了解，岳山就解釋了一句：“第一發炮彈在測試距離，調整炮口。”
眾人都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過了一會兒又是一聲炮響，這發炮彈準確的落在了城樓上方，把高聳的城樓一角給砸的粉碎。
“好。”眾人忍不住連聲叫好。
岳山也忍不住頷首，在沒有瞄準儀器的情況下，兩發試射就能找準角度，可見神威軍這些年沒有閑著。
他又提醒了一句道：“諸位小心了，等會兒一定要把嘴巴張開，否則會被大炮的聲音震破耳朵變成聾子。”
眾人雖然不解，但還是聽話的微微張開了嘴巴。
很快神威軍就用事實證明了，為什么要讓他們張開嘴巴。
震耳欲聾的轟鳴聲從背后傳來，大地都為之顫動。
即便有岳山提醒已經有了心理準備，還是有好幾個人嚇的腿一軟，要不是身邊的人扶著當場就出丑了。
而此時的遼東城頭幾乎在眨眼間就變得殘破不堪，慘叫聲隔著數里遠都清晰可聞。
“轟轟轟…”
當炮聲停止之后，眾人驚駭的發現，剛才還雄壯巍峨的城頭已經變得殘破不堪。尤其是幾座城樓和箭樓，基本上都倒塌了。
李世民都直接從椅子上站起來了，拿著望遠鏡不停的觀察城頭的情況。
肉眼無法看到，但望遠鏡卻清晰的看到此時的城頭已經化為人間煉獄。
到處都是殘肢斷臂，一灘灘分不清是血跡還是肉醬觸目驚心，還有許多沒有死透的人在蠕動哀嚎。僥幸沒有被炮彈砸中的人都如喪家之犬一般逃竄。
岳山強忍著心中的作嘔，下達了第二條命令：“千門大炮齊射，實心彈十連發，目標不變。”
沒多久更加劇烈的轟鳴聲接連響起，整整持續了半個小時。
也就是這半個小時的時間，遼東城城頭徹底變了模樣——比剛才矮了一尺左右。
大炮的威力居然這么強大？岳山也非常詫異。
不過很快他就發現了緣由，不是城頭是削平了，而是女墻被砸塌了。這才符合他的認知嗎。
這種實心彈對女墻、城樓等掩體具有強大的破壞力，對實體的城墻威力只能說一般。真要把城頭削平，要用炸藥制作的炸彈才行。
可即便如此也非常的震撼人心。
所有人都情不自禁的張大了嘴巴，呆呆的看著火炮的杰作。心中則拼命的叫喊，這就是傳說中的神器火炮嗎？太…已經無法用語言形容了。
岳山也在用望遠鏡觀看城頭，發現沒有活人之后就準備下達第三個命令：“傳我軍令，五百門大炮開花彈延展射擊，目標城…”
命令還未下完，就聽一旁的李世民幽幽地道：“勸降吧。”
“嗯，什么？”岳山沒聽清，問了一句。
“不用浪費炮彈了，讓人去勸降吧。”李世民重復道。
他的表情很復雜，有興奮，似乎又有彷徨，還有傷感…如果不是特別了解他，岳山都以為自己看錯了。
“呃，好吧。”岳山不明白李世民是怎么了，不過也沒有違抗的打算。就是派人去喊幾嗓子的事情，耽誤不了什么事兒。
于是就把命令改成了讓先登營的人去勸降。
他的命令剛下達，就見長孫無忌、馬周等人朝李世民深深的鞠躬道：“圣人仁慈，愿垂憐敵國之民，臣等敬服。”
“唉。”要是平時李世民早就得意的不行了，可這次他只是長嘆一聲，揮了揮手沒有多說什么。
不過此時岳山也有些明白李世民的意思了。
以往的戰爭都是用刀劍，殺人需要時間。就以眼前的攻城為例，幾萬人攻打兩三天最多也就傷亡幾千人。
可現在呢，不到一個小時的時間，城頭上的數千守軍已經化為的肉泥。
雖然死的是高句麗的人，可物傷其類啊。
第一次親眼目睹熱兵器屠殺同類的效率，眾人都被嚇到了。
不過岳知道他們的‘仁慈心’也就能存在這一小會兒，更他們適應了大炮的威力，只會興奮。
勸降人員喊話沒多久，遼東城頭就升起了一面白旗。然后一個吊籃被放了下來，里面有一個使者。
這個使者帶來了一個消息，遼東城愿降。
高速文字文唐章節列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