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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6 武暢

  “原來是武姑娘,唐某有禮了。剛才我的提議,不知姑娘可肯賞光。”李承乾略顯輕浮的道。

  “你這人…”丫鬟杏兒頓時就不樂意了,單手叉腰就準備開噴。

  “杏兒。”武姑娘及時制止了自己的丫鬟,又略帶歉意的對李承乾道:“要讓唐郎君失望了,我還有事實在不方便。”

  李承乾嘆了口氣,其實剛開口的時候他就意識到會被拒絕。

  畢竟他撞了人家姑娘,現在又唐突的開口邀請別人吃飯…表現實在是太差了,換成誰對他都不會有好印象。

  這位武姑娘還表現的若無其事彬彬有禮,已經給他留足了面子,在死纏爛打就是給自己丟人。

  所以他意興闌珊的拱了拱手道:“是在下冒失了,武姑娘請。”

  那位武姑娘頷首致意就帶著丫鬟準備走。

  “哎呦。”哪知道那位武姑娘剛抬起腳步就發出一聲痛呼,然后身軀一矮蹲在地上,一只手還捂著腳踝。

  “娘子你怎么了?”杏兒嚇得花容失色連忙蹲下來問道。

  “武姑娘你怎么了?”李承乾也趕緊上前問道。

  “沒事兒,可能剛才扭著了,過一會兒就好。”武姑娘臉頰上浮出一層細汗,但還是擠出笑容對李承乾道。

  李承乾很清楚肯定是剛才自己撞到她的時候扭傷了,到了這個時候這位武姑娘還安慰自己,他真的非常感動,同時也倍感自責。

  尤其是對自己剛才冒昧請人吃飯的舉動,更是愧疚不已。

  即便唐朝男女大防沒有那么嚴格,一個陌生男人邀請陌生女人吃飯也是非常不禮貌的行為,別人當場喊非禮都沒有問題。

  更何況這個姑娘還是應國公之女,她要是把巡街的武侯喊過來自己還真不好脫身。

  所以,對這個武姑娘他心中又多了幾分好感和尊重。

  就用商量的語氣道:“姑娘覺得如何?要不我送你去前面的醫館看看?別傷到骨頭了。”

  武姑娘捏著捏自己的腳踝,然后搖頭道:“不用麻煩了,我也略懂一些醫術自己看了看并沒有傷到骨頭。應該只是扭到了,休息一會兒緩過來就沒事兒了。”

  “這…”李承乾不能當做什么都沒發生啊,左右看了看說道:“前邊有一家酒樓,要不然我們先去那里休息一會兒?剛好也中午了,就讓在下請你吃頓飯略表歉意如何?”

  “這…”武姑娘繡眉緊蹙為難不已,很明顯她不愿意去,但又看了看自己的腳踝最終無奈的道:“好吧,請唐郎君帶路。”

  李承乾欣喜的道:“太好了,我扶你過去吧。”

  說完他就伸手去扶這位武姑娘,但手才伸出一半就在杏兒姑娘惡狠狠的目光下停了下來,然后訕笑道:“唐突了唐突了,見諒見諒。”

  “噗…”見他手足無措的樣子,那位武姑娘掩嘴笑了起來。

  李承乾更不好意思了,連忙轉過頭假裝在前方帶路,不敢在多看這位武姑娘。

  武姑娘在丫鬟杏兒的攙扶下,一瘸一拐的跟在后面。

  不一會兒三人就來到酒樓,要了一間包廂坐了下來。

  李承乾隨便點了兩道自己喜歡吃的菜,其它全是這位武姑娘喜歡吃的,至于酒…并沒有點酒。

  在等待上菜的過程中兩人閑聊起來。

  “看唐郎君的風度應當不是普通人家出身吧?”武姑娘問道。

  “姑娘謬贊了,我家事一般,只是有幸被清水候列入門墻。”李承乾報了自己的虛假身份。

  唐承就是岳山給他起的假名。

  聞言那位武姑娘眼睛一亮,驚喜的道:“原來是清水候的高足,如此算起來我們還是世交。”

  李承乾遲疑的問道:“這…應國公和家師是至交嗎?”

  這倒不是裝的,他確實不知道岳山和應國公武士彟有什么交情。

  武姑娘嘆了口氣,遺憾的道:“當年清水候曾經指點過我父親,只可惜后來父親外放為官一直未能償還這份恩情。”

  “但父親始終不敢或忘,也一直教導我們要牢記這份恩情。這些年只要入京都會去岳府拜訪,前幾天我父親才去過。”

  李承乾這才隱約想起,貌似當年岳山給武士彟送了兩句評語,讓商人出身的武士彟徹底洗清了身上的銅臭氣踏入貴族行列,說起來這確實是一份很大的恩情。

  想到雙方之間還有這層關系,不知道為啥李承乾感到一陣開心,于是說道:

  “莫愁前路無知己,天下誰人不識君。我想起來了,老師確實和我說過這件事情…原來是世妹當面,愚兄失禮了。”

  “見過世兄。”武姑娘也行了一禮,然后迫不及待的問道:“莫愁前路無知己?這是清水候所著嗎?”

  這下李承乾懵了,難道當年岳山送給武士彟的不是這兩句嗎?為啥這位武姑娘這么驚訝的樣子。

  武姑娘也看出了他了窘迫,解圍道:“當年清水候送給父親的評語只有一句,天下誰人不識君。”

  “哦,原來如此。”李承乾汗顏不已,但為了挽回顏面他大腦一陣轉動想到了一個不知道餿不餿主意:

  “其實老師也一直記掛著應國公,當初應國公外放為官的時候還曾經把這句話補完成為一首送別詩,只是不知道為什么沒有送出去。我就是看多了這首詩,才忘了當初的評語只有一句。”

  “啊?”武姑娘驚呼出聲,也顧不得矜持了,連忙問道:“世兄所言為真?”

  “真的,那首詩我還記得,這就念給世妹聽。”李承乾顯擺的道:

  “千里黃云白日曛,北風吹雁雪紛紛。莫愁前路無知己,天下誰人不識君。”

  武姑娘整個人都愣住了,小嘴里不停念叨著這首詩。念著念著豆大的淚珠撲簌撲簌的就落了下來。

  這一下李承乾可慌了,不知道這姑娘咋突然哭了。

  還好這時候武姑娘掏出手絹擦掉眼淚道:“我沒事兒,就是太高興了,父親見到這首詩一定會肯開心的。”

  說完她又起身鄭重的朝李承乾行了一禮,道:“武暢見過世兄。”

  “美在其中而暢于四支,好名字。”李承乾稱贊道。

  暢的本意是子孫繁衍播散,又有舒暢順暢之意,女子起這個名字寓意非常美好。

  有了這層關系兩人之間的隔閡頓時消失,反過來多了幾分親切,聊天更加自如。

  可以說越聊李承乾對這個姑娘就越是刮目相看,別看年齡小,言談舉止都遠超尋常女子。

  最讓他感到驚訝的是,這位武姑娘的涉獵很廣,天南海北各種話題都能答上來一二。

  雖然很多事情了解的比較淺顯,對很多問題的看法有些好笑。但比起大多數只知道女兒家那點事兒的姑娘來說,簡直就是奇葩。

  而且雖然她對很多問題的看法很膚淺,但看問題時候所站的高度甚至比大多數男子都要開闊。

  以至于聊著聊著李承乾會下意識的忽略她的性別。

  但她畢竟是女子心思比男人要細膩,也更懂得照顧他人的想法。談話的時候總是會照顧到李承乾的情緒,既能表達出自己的見解又不會讓他難堪。

  和她談話李承乾總有一種怎么都說不夠的感覺,很舒服。

  很快店博士就把兩人點的飯菜都端了上來,兩人才止住話語安心吃飯。畢竟家教都在,寢不言食不語的規矩還是要準守的。

  不過要是有熟悉的人在這里就能發現,兩人吃飯的速度都比往常快了那么一些。

  飯還沒吃完,就聽有人在外面敲門。李承乾應了一聲,就見一個各方面都非常普通,普通到放在人群里你絕對不會多看一眼的人,提著一包東西走了進來。

  “大郎,這是你讓我買的藥。”

  李承乾起身接過并讓那個人離開,這才轉身對武暢道:“世妹,這是醫學院剛剛研制出來專門治療跌打損傷的膏藥,還沒有上市銷售。我剛剛讓人去買了一些,你可以試一試。”

  “謝世兄。”武暢看了看李承乾,又看了看他手中的藥,突然嫣然一笑道。

  那一反常態的嬌俏模樣看的李承乾愣了一下,連忙道:“呃…不用,是我不小心把你撞到扭傷,理應我給你道歉才是。”

  “呵呵…世兄這話就太見外了。”武暢接過藥膏,道:“剛才我看世兄心事重重的樣子,莫不是遇到了什么為難的事情?不知道可否告訴小妹,或許能給你一點意見。”

  “就是學業上的事情,已經想到答案了,謝世妹關心。”李承乾毫不猶豫的拒絕道。

  他對這位武世妹在有好感也不會什么話都說,這點還是能分的清楚的。

  武暢眼神里閃過一絲失望,不過臉上卻始終掛著笑容,道:“那就好,清水候是文壇宗師新學領袖,對待學生的要求肯定會很嚴格…但我相信以世兄的才華一定能讓他滿意的。”

  就這樣兩人一直聊到下午,直到杏兒一再催促武暢該回府了,兩人才依依不舍的告別。

  但在告別的時候還不忘記約定明天一起去看廟會。

  本來李承乾是想送武暢回家的,但被她堅決的拒絕,還說要去買一些女兒家的物事不方便男子跟著,李承乾才泱泱的離開。

  等他走后杏兒才打趣的問道:“恭喜娘子尋得意中人。”

  “呵…你懂什么。”武暢淡淡一笑,并不欲和自己這個心思單純的丫鬟多說什么。

  “走,回家。”說完她起身就往外走。

  看著前方的武暢,杏兒總覺得哪里不對,過了好一會兒才恍然大悟,驚訝的道:“娘子你的腳?”

  “閉嘴,記住今天的事情就爛在肚子里,要是敢吐露出去一個字我就幫你送到大哥院里去。”武暢轉過頭嚴厲的道。

  想到自家大公子的德行,杏兒忍不住打了個哆嗦,驚恐的道:“娘子放心,我保證一個字都不往外說,你千萬別把我送給大郎啊。”

  “只要你乖乖聽話。”武暢威脅道。

  “是是是,奴婢全聽娘子的。”杏兒連忙發誓道。

  已經離開的李承乾并不知道這些,他也沒有亂轉,直接就回了東宮。他要好好思考岳山的那一番話。

  剛開始聽到岳山那番話他確實很生氣,甚至以為岳山在挑撥他們父子關系。可經過偶遇武暢作為緩沖,他也清醒過來。

  然后把自己這一年來的所作所為仔細回想了一遍…他被嚇出了一身冷汗。

  且說武暢回到家中,剛進門就遇到了自己的大哥武元慶,就停住行禮。

  武元慶毫不掩飾自己的厭惡,冷哼一聲道:“姑娘家不要亂跑,免得惹京中權貴嘲笑我家沒有教養。”

  “兄長教訓的是,我記下了。”武暢淡淡的回道。

  “你…什么態度,信不信我教訓與你。”她不冷不熱的態度讓武元慶特別生氣,威脅道。

  武暢只是看了他一眼扭頭就走。

  “豈有此理,豈有此理。沒有教養的賤人,我看父親能護你到幾時。”武元慶怒道。

  武暢雖然沒有在搭理他,但心中也浮現出一層陰霾。這個家終歸是姓武,父親在還好,父親不在她們母女三人必然會成為武氏兄弟的眼中釘肉中刺。

  關鍵是武士彟的身體一日不如一日…

  人無遠慮必有近憂,她要在父親還活著的時候把自己的后路安排好。可一個未及笄的少女想決定自己的后半生是多么的困難,除非…除非有貴人相助。

  這時李承乾的身影浮現在腦海里。

  唐承這個名字在大多數人看來并沒有什么奇怪的,但對少數人知情人來說卻如雷貫耳,因為這是太子李承乾在宮外求學時用的化名。

  武士彟雖然因為李淵的關系被排擠出中樞到地方任職,但畢竟是曾經的宰相應國公,很多消息還是知道的。

  武暢從小就聰慧多智,偶然從父親嘴里聽到了這個消息就記了下來。本來只是當成一件趣事記下來的,沒想過能用到。

  但誰能想到今天在大街上就真的碰到了那個叫唐承的年輕人。

  好好的逛街莫名其妙被人給撞了,她雖然沒有生氣但對那個年輕人也沒什么好感,更不會答應對方的邀請去吃飯。

  可當她聽到對方自稱叫唐承的時候…天知道她是如何克制住自己的情緒沒有當場尖叫出聲的。

  但身為一個女子她必然不能輕易接受一個陌生男子的邀請,那樣顯得太輕浮,必須要有一個充足的理由。

  于是她假裝扭了腳。

  然后順理成章的就接受了太子的邀請去酒樓歇腳,之后和太子說的每一句話都是經過仔細斟酌,只有一個目的就是留下一個好印象。

  原因是什么?

  天下人都知道天子正在選妃,但有資格參與的都是皇帝比較信重的那些人,像武士彟之類的太上皇死忠想都別想。

  但天無絕人之路,武士彟和清水候岳山是有私交的。雖然武士彟因為玄武門之變的原因疏遠了岳山,但這些年也一直有禮尚往來。

  眾所周知,岳山是皇帝和皇后最信任的人,他要是說一句話皇后肯定會給面子。

  到時候…她武暢未必就不能入住東宮。

  太子妃她不敢想,只要能當上側妃就足夠保護住自己的母親和姐姐了。

  現在的難題就是,如何讓父親出面請岳山去游說皇后,讓她參與選妃中來。

  但這個難題也很快就被李承乾給解決了,岳山居然把當年送給父親的評語補成了一首詩。

  有了這首詩,她覺得自己操作一番就有七成把握能請動岳山。

  想到這里她加快腳步去正院尋找自己的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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