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三十六扇門其實已經開始輪休,共八天假期每班休息四天,作為督帥他自然不受這個限制。
但他要受朝廷的限制,皇帝不說休息哪個臣子敢休息?
唐朝還沒有過除夕的說法,年假是大年初一參加過一年一度的大朝會開始的。
實際上唐朝一年一度的大朝會是冬至日而不是大年初一,也就是說冬至日才是新年,大年初一只是一個特殊的日子而已地位還不如元宵節,這里為了劇情把冬至日慶典改成了大年初一。
也就是說今天還是要上朝的。
今天是年三十,按照一天一個小朝會十五天一個中朝會來說,今天的還是中朝會,京中有品級的官員都可以過來參加。
為了這個拐子案岳山專門請了假,就在六扇門等衛淳。除此之外他還把已經輪休的兩位總捕頭給叫了回來。
“督帥,這么著急叫我們過來可是有大案?”白力夫好奇的問道。
從他滿身酒臭氣就能看得出來,昨天晚上應該是出去應酬去了。但岳山并沒有說他什么,今天本該他休息,昨晚出去應酬屬于正常私人行為。
“等著就行了。”岳山淡淡的看了他一眼,然后又道:“把所有在崗的人都叫過來。”
這下就算是傻子也能看出來自家督帥心情很不好,再也沒有人敢多問一句話,生怕被遷怒。
場上四五十號人居然沒有發出一絲聲響,大廳內的分為逐漸凝固起來。
岳山也不說話,就這樣面無表情的坐在自己的椅子上,居高臨下的掃視著一個又一個人。
每一個被他注視的人渾身猶如被針刺一般難受,但又不敢亂動,別提多難受了。
不過沒有多久一個門衛闖進來解救了他們:“督帥,門外有一人自稱衛淳,說是奉您之命前來。”
“確實是來找我的,讓他進來吧。”岳山這才收回目光,淡淡的道。
場上的眾人馬上就猜到今天這一出十有八九和這個叫衛淳的人有關系,只是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事情讓督帥這么生氣。
難道六扇門有人干什么貪贓枉法草菅人命的事情了?不會是我的手下吧?不少人都心情忐忑起來。
且說衛淳昨天晚上回家之后一宿沒睡,一直在整理自己收集的資料,順便還模擬了一番今天到六扇門該如何的表現。
他的妻子聽聞他遇到貴人的事情后也非常高興,把他最好的衣服給拿了出來,天不亮就起床做飯。
其實他半夜就想來六扇門等著人,但可惜他只是個平民,出行不便。
雖然過年長安城不宵禁,但你一個普通百姓后半夜不睡覺在大街上亂逛,巡夜的武侯是不介意請你吃一頓板子的。
他只能等天色微亮的時候才出現,為了趕時間還花錢雇了一頭驢充當坐騎。
緊趕慢趕,到達六扇門的時候太陽已經躍出水平線懸掛在東方,說實話他挺忐忑的。
尤其是當他走進六扇門的大廳,四五十號大漢目光齊刷刷的看著他,他腿都軟了。
這些人不會都在等我吧?不會吧不會吧不會吧。
肯定不會的,我只是個小人物怎么可能會讓這么多人等我。他們應該恰好在商量什么事情,我只是趕巧了。
他不停的這樣安慰自己,才勉強鼓起一點勇氣戰戰兢兢的來到大廳中央,向岳山行了一禮:“衛淳拜見清水候,學生來遲了還請恕罪。”
從衛淳一進門岳山就在盯著他,對他的表現還算比較滿意。衙門自帶有威亞光環,到這里的人天然就弱三分。
再被幾十號差役虎視眈眈的盯著,他沒有當場嚇尿就已經算是比較有膽色的了。還能勉強控制住害怕情緒走到大堂來見禮,確實很不錯。
“你來的不早不晚恰是時候。這些都是我們六扇門的精英,今天我把他們叫過來就是特地來聽聽你的故事。”
縱使大家都猜到了這個可能,但是當岳山真的說出這個答案的時候,六扇門眾人還是非常驚訝。
這個人到底知道些什么,為什么要把大家叫過來聽他講故事?
衛淳也是嚇了一跳,瞬間就出了一身的冷汗,這些人真的在等我?這這這…
“怎么,害怕了?”這時岳山問道。
“沒…”衛淳剛想否認,但馬上想到就自己這表現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來是緊張了,還否認個什么,就改口道:“勞諸位在此等候,確實很過意不去。”
“害怕的應該是他們,聽完你的故事他們要是不能給我一個滿意的理由,今天恐怕有些人見不到今天的日落了。”岳山殺氣騰騰的道。
大廳瞬間安靜下來,所有人都心中一顫,有些人甚至頭上冒出了冷汗。這一瞬間,不少人把自己這一輩子干過的壞事兒都回憶了一遍,看看有沒有牽扯到這個叫衛淳的人。
衛淳自己也驚住,清水候這話是什么意思?難道眼前有人參與到拐帶人口之案了?
想到這里,慘死的上黨縣捕頭一家頓時浮現在腦海里,仇恨涌上心頭什么恐懼之類的全拋之腦后,恨恨的掃了這群捕快一眼,然后把自己的故事詳細的講了一遍。
聽完故事大多數人都松了口氣,原來是拐帶孩子的事情,我沒參與啊,和我沒關系。
但還有少部分想的比較長遠的則心中一咯噔,尤其是四個總捕頭,恨不得把頭塞進腳下的地磚縫里。
這時岳山冷冷的道:“衙役、不良人、求盜出身的人出列。”
雖然眾人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但還是站了出來,足足三分之二。
等他們站好,岳山才繼續問道:“告訴我,以前你們聽說過此類事情嗎?”
這下就算再傻的人也知道算總賬來了,有些人惶恐,有些人則覺得委屈。
這事兒也不來我們啊,一個小小的捕快能做什么主。但沒有人敢把這個想法說出來。督帥在氣頭上誰都能看得出來,敢站出來頂撞,下場會很慘。
等了半天也沒人站出來回答,岳山其實也沒指望他們站出來,他就是用這樣的手段把事情挑明。于是開始點名:“關利君?”
“屬下知罪,還請督帥給屬下一個戴罪立功的機會。”關利君非常干脆,直接承認錯誤。
岳山沒有理他,繼續點名:“白力夫?”
噗通一聲,白力夫直接跪在地上,道:“屬下知道此事,但就算再來一次屬下依然不敢管不敢問。”
“哦,連你堂堂萬年縣捕頭都不敢過問?這些人的幕后主使真的如此強大?”岳山動容的問道。
其他人也差不多的表情,在唐朝下跪可是大禮,平時接圣旨見皇帝什么的都是鞠個躬就完了。現在白力夫居然直接下跪,還直言自己不敢管不敢問。
要知道他可是李神通的人,有宗室權貴撐腰都不敢問這件事情,那這些人幕后之人能量該大的何種程度啊。
“倒不是他們幕后之人如何強大,而是這些人背后的關系太過復雜,理不清摸不透。”白力夫解釋道:
“督帥試想,這些人偷走的孩子賣到哪里去了,又都賣給了誰。這里面牽扯到的人太多太復雜,根本就沒有辦法往下查。如果找不到被拐賣的孩子,就無法定這些人的罪。”
“就算找到了這些孩子,又怎么確定這些孩子是他們拐帶的而不是從別處買來的?”
這時關利君也插話道:“有人的地方就有拐子,他們并沒有串聯在一起,而是各自都有自己的地盤。私下甚至還會因為澇過界爭斗,還會為了錢黑吃黑。但他們之間也相互聯系相互依存。”
“拐帶的女子孩童不能賣給本地人,這樣一查就能查出來。他們拐了人之后會運送到別的地界轉手賣給當地的拐子,由當地拐子銷贓。”
“同樣,其他地方的拐子拐帶的人也會帶到這里,轉手給他們銷贓。”
“而能買得起人的,基本都是當地的大戶權貴之家,要么就是秦樓楚館。所以這些拐子三教九流各個衙門口認識的都有人。不管是銷贓,還是給自己拐帶的孩子偽造賣身契都非常方便。”
“想把這些人挖出來,必須上面的人下狠手,否則光靠本地的衙役不良人根本就無能為力。”
武慎、邱樹等人也連忙接話道:“是啊是啊。正如這位衛書生所言,這些拐子能把人當成牲口一樣販賣,本身就窮兇極惡,把他們逼急了什么事情都能干得出來。”
“平時遇到事兒了抓幾個充充數也就算了,真要動真格的,難。”
“對付這種人就要下狠手一擊致命不給他們反擊的機會,否則屬下不敢對他們動手。打蛇不死反傷己身,衛書生家鄉的那位捕快就是最好的例子。”
“除非有足夠權勢的大人物主持,否則想把清查這些人很難。屬下上有老下有小,是在不敢拼啊。”
都到了這個時候了,什么競爭之類的都暫且放一放吧,先一起把這事兒給圓過去再說,否則大家都不好過。
眾人七嘴八舌把這些個拐人的組織說的是要多恐怖就有多恐怖,不知道的還以為這個世界被他們統治著呢。
衛淳就被唬住了,嚇得一身冷汗,又有些心涼,自己的這個仇報不了了?
岳山自然不會被唬住。他知道是怎么回事兒,故意夸大事實唄,要不然豈不是顯得這些捕快們太無能。
這些拐子都是亡命徒,真把他們逼急了確實什么事情都能做得出來。但真指望他們這些人對抗朝廷暴力機關,那純粹是胡扯。
但捕快們有一句話說的很對,這些拐子人際關系復雜,想把他們徹底清掃一遍牽扯太廣,不是一個捕頭甚至不是一個衙門口能解決的。
這事兒必須要多部門聯系之法才行,而且還必須要有一個能壓得住場子的人出面主持才行。
要不然你查著查著站出來一個兩千石的大員,再查著查著站出來一個六部侍郎,這案子還怎么查?
“咳咳。”岳山干咳一聲,所有人頓時都住了聲,他才說道:“你們說要查這件事情必須要下狠手,最好全國一起動手聯合辦案。最好還要有一個能鎮得住場子的人主持才行,對吧?”
“是。”眾人交流了一個眼神,最終關利君站出來回道。
“那你們覺得我能鎮得住場子嗎?”岳山譏笑著問道。
“啊?您…您…能,如果您都不能那大唐就沒人能鎮住了。”關利君連忙道。
“那你們覺得以六扇門的職能,能不能發動全國性的大清掃呢?”岳山又問道。
“這…這…”眾人磨磨唧唧不敢回答。
朝廷組建六扇門是用來做什么的?不就是查這種跨地域的案件的嗎。現在這個拐子案簡直就是為六扇門量身定做的。
可真讓他們去查辦這樣的案件,他們也不樂意啊。難,實在太難了。牽扯也太廣,還危險。
可督帥的話都放在這了,他們也不好拒絕啊。更何況開場的時候岳山都說了,要是他不滿意有人會見不到今天的日落…
“怎么,你們覺得自己辦不了這個案子?那就別勉強自己,我換一批人來辦好了。”岳山淡淡的道。
“不,能辦,屬下覺得六扇門初創正需要一件大案打響我們的名聲,這件案子正合適。”白力夫打了個哆嗦連忙道。
“對對對,這件案子合該我六扇門查辦。”其他人也紛紛道。
“哦,能辦啊。我還想著你們要是不能辦我就從神武軍借點人過來呢,既然你們能辦那就算了。”岳山有些失望的道。
然后他看著那些充滿不甘、沮喪等等負面情緒的屬下,心中也暗嘆,管人果然沒有那么容易啊。
雖然自己逼著他們接了這個案子,但怎么查用不用心去查,會不會陽奉陰違…就以他們現在的態度來說,能把案子辦好才見鬼。
還是紅棗加大棒啊。
于是說道:“六扇門草創,很多東西都還沒有定下。比如我們的品級,我這個督帥還頂著大理寺少卿的帽子,你們連個帽子都沒有。”
“我本來想問圣人申請,總捕頭定為五品,千戶六品,百戶七八品,總旗官九品…可這樣一來就要多幾百上千個命官,如果你們不能表現出匹配的用處,恐怕圣人不會答應。”
“就算圣人答應了,宰輔們也不會答應。”
說到這里,岳山看著眼珠子都紅了的眾人,戲謔的問道:“你們說我該用是沒有的理由來說服圣人和諸位宰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