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臣鄙夷的目光趙蒙見多了已經習以為常，所以并沒有因為對方的輕視而生氣，平淡的道：“這位是新晉起居郎褚遂良。”
“原來是他。”岳山了然的點點頭。
“岳候知道他？”趙蒙好奇的道。
“聽說過，寫的一手好字。”說著岳山看了一眼趙蒙笑道：“趙太監你以后要小心了，此人有大才且性情堅毅，早晚會為圣人所重用。”
“那我更要開心才是，國朝又添一良臣。”趙蒙笑道。
“但此人過于剛愎，目中非黑即白非我即敵，且對待敵人不折手段。今天看他的態度估計已經為你我二人打上了佞臣的標簽，日后…呵呵。”岳山沒有直說日后會如何，但那一聲呵呵就代表了一切。
“什么黑黑白白的，我就是個閹人伺候圣人的奴婢罷了。誰又會把我這種小人物放在心上呢。如果真如你所說，岳候倒是要小心才是。”趙蒙神色如常的道。
雖然他掩飾的很好，但眼神里那一絲忌憚還是沒有逃過岳山的眼睛，只是他并沒有出言揭穿，而是輕蔑的道：
“無所謂啊。他不來惹我便罷了，敢對我出手，大不了就送他去新馬島喂馬。”
“還是岳候霸氣，我只有羨慕的份兒。哎呦，到了，我先進去通報一聲，您在這里稍等一下。”趙蒙道。
等他去通報，岳山臉上的笑容慢慢消失。褚遂良，沒想到會在這種情況下遇到他。
前世通過史書，對這位初唐名臣他還是知道一些的。
最為人所熟知的自然是他大書法家的頭銜，其次是著名宰相，在和影視作品里往往以剛正不阿、正直無私的諍臣面目出現。
實際上這位的缺點也同樣明顯，黨同伐異，打擊對手不折手段。
劉洎，一個比魏征還要剛烈的宰輔級別重臣。
一次李世民生病劉洎和馬周前去探望，褚遂良詢問皇帝病情，劉洎就哭著說：圣人患有癰疽，令人憂懼。表達了對李世民的關心。
但褚遂良回頭就找到李世民，污蔑他誹謗圣人以伊尹、霍光自居。
伊尹和霍光是什么人？那都是托孤重臣，一個臣子以他們自居，不就是在詛咒皇帝快點死嗎？
李世民病愈后找劉洎詢問情況，劉洎就把當時的情況說了一遍，并找來馬周為他作證。在這種情況下褚遂良依然一口咬定自己沒有污蔑，劉洎在說謊。
最后的結果是李世民賜死了劉洎。
為什么會出現這個結果？李世民難道真不知道劉洎是冤枉的？不，他很清楚褚遂良才是說謊的那個人，可為什么還是賜死了劉洎？
只能說政治斗爭的無奈，有時候連李世民也只能閉著眼睛裝糊涂。
李承乾被廢后關于太子的人選朝堂出現了分歧，一幫人支持魏王李泰，一幫人支持李治。
劉洎就是李泰的核心支持者之一，而褚遂良則和長孫無忌聯合在一起支持李治。
最后李治獲勝李泰被貶，但經過這件事情之后大唐朝廷已經出現了分裂。
李世民盡力在修補這道裂痕，把李泰系的核心成員比如劉洎等人都撥給了李治的太子府為官。
他的目的是希望通過這種途徑讓兩幫人放下成見攜手 輔佐李治。
然而結果是，作為勝利者的長孫無忌和褚遂良等人是不愿意和失敗者共享勝利果實的，他們開始針對劉洎等人。
再加上劉洎性情剛烈向來秉公執言，在教導李治問題上話語權越來越重，這就讓褚遂良等人更加無法忍受。
于是一場對陣他的陰謀…不，應該說是陽謀展開了。
褚遂良污蔑劉洎以伊尹、霍光自居，并且是當著另一位宰輔馬周的面進行污蔑的。
難道他不知道性情同樣正直的馬周會給劉洎作證嗎？不，他知道。
他這么做的目的就是要告訴李世民，我們和劉洎勢不兩立，有他沒有我們，圣人你看著辦吧。
一邊是性情剛烈眼睛容不下沙子的劉洎，一方面是大舅子長孫無忌、重臣褚遂良等人。
在這種情況下，李世民會怎么選擇？如果他還年輕，或許會想辦法調和這種矛盾。
可此時他已經老了精力大不如前，再加上又患了風疾，對朝堂的掌控一日不如一日，可以說他已經力不從心了。
在這種情況下，他只能選擇極端一點的方法，殺掉劉洎平息朝堂紛爭。
于是，李世民在明知道劉洎是冤枉的情況下依然殺了他。
所以說，褚遂良用了一個很像是陰謀的陽謀把劉洎給殺了。
這里不是夸褚遂良政治手腕有多高明之類的，而是想說，這個人并沒有表面那么光鮮。
也許在面對大義的時候他可以據理力爭，但在涉及到自己權力的時候和普通的政治家一樣坑臟無所不用其極。
如果只有劉洎一個人的遭遇還沒有辦法斷定褚遂良的為人的話，那么還有第二個例子。
崔仁師，同樣是初唐名臣。此人性情寬仁，執法的時候很反對大肆牽連，一般都是只誅主犯，親屬之類的很少連坐。
要知道在古代連坐可是減少犯罪的有效手段，他的這種想法和當時的常識迥然不同。
就是這樣一個人，因為政見不同褚遂良打了個時間差污蔑他尸位素餐，最后被貶官流放。
如果說只有一件事情還能解釋有隱情，兩件就沒必要強行洗白了。
所以岳山給褚遂良的為人下的定義就是，性情堅毅、才華橫溢、但為人剛愎非我即敵，黨爭的時候不折手段。
這種人當朋友還好，當敵人必須要小心了。
別看他嘴上說的不在意，其實心中還是有些忌憚的。這也是為什么他要在趙蒙面前給褚遂良上眼藥的原因。
趙蒙是李世民身邊大太監，不需要刻意污蔑一個人，只需要在閑聊提起這個人的時候‘順嘴’這么一說，自然就能給皇帝留下一個初步的印象。
趙蒙也聽出了岳山的打算，所以才反過來說岳山才更應該擔心這件事情。
岳山并不擔心趙蒙會不會在李世民面前給褚遂良上眼藥。褚遂良的不屑是沖著兩人一起來的，對于這樣百分之百會成為敵人的人，趙蒙不會什么都不做的。
至于為什么岳山不趁著褚遂良還沒有起勢的時候把他搞回老家去…就像當年搞侯君集一樣。
不是他不想這樣搞，而是情況變了，已經沒有辦法這么搞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