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房間后岳山內心久久不能平息,一千人剃頭求飯吃的場景一直在他腦海里浮現。
此時他才真正的理解為什么孔子說倉廩實而知禮節,衣食足而知榮辱;為什么馬斯洛把生存需求放在了最基礎的第一層。
當活著都成問題的時候,什么規矩什么禮節什么法律統統都是狗屁,不如一碗飯實在。
作為一個穿越者,他雖然也過過苦日子,可他的苦日子也就是沒有零食吃,沒有水果,幾天才能吃一次肉,溫飽并不是問題。
他也在史書上看到過易子而食的例子,可紙上得來總是隔著一層。今天親眼見到,那種感覺直擊人心。
回想之前他對文化的解讀,非常的羞愧,實在太幼稚太無知了。難怪古人說做學問必須要讀萬卷書行萬里路。
沒有足夠的閱歷,沒有見過那么多的東西,沒有經過縝密的思考,做出來的學問就會失之偏頗。
看來在短期內自己不適合出書啊,先給自己五年時間把。這五年不要胡思亂想,潛心研究前人的學問,在多去體驗生活,等五年后再說寫書改造學問的事情。
嘆息過后,他無奈的做出了這個決定。至于五年后是不是能達到改造學問的要求,到時候再說吧。實在不行就再加五年,反正他還年輕,有的是時間。
剃發是岳山早就有的計劃,頭發長了麻煩事情實在太多。最關鍵是清洗不方便,容易滋生細菌。尤其是在軍營,搞不好就會出傳染病什么的。
只不過‘身體發膚受之于父母’的觀念在國內持續了上千年,尤其是曹阿滿搞出了個割發代首之后,頭發的地位更是被部分人提高到了生死的地步。
岳山知道想推行剃發計劃很難,原本他準備等醫學院的名聲擴大之后,以醫學院的名義勸告大家剃發,到時候阻力應該小很多。
不過計劃永遠趕不上變化。就在剛才,他見到那一千名百姓,看到他們頭上那臟兮兮的頭發,聞到他們身上散發出來的異味兒的時候,決定在這里試著推行剃發的計劃。
否則他還真不一定敢用這些人,天這么熱,萬一搞出傳染病怎么辦?剃發是最好的選擇,如果可以他甚至想讓所有人都跟著一起剃,但他知道這太難了。還是不要好高騖遠了。
不過他也沒有讓人全都剃成光頭,小平頭就不錯。
于是,很快大家就看到在工地上多了一千名盯著寸長頭發的人來回忙碌著。有了這一千生力軍的加入,工程進入提高了好幾倍。
工部派遣過來的工匠徹底解放出來,專門做具備技術含量的工作,或者指導工人干活。而那些沒有技術含量又繁瑣的工作,全部交由工人去做。
新的營地每天變一個樣子,估計再有一周就成型了。而一個全新的大型船塢已經設計完成,準備投建。
不過要做的事情太多,一千人看起來很多,真分攤到各個工地有顯得不夠用了。主要是工具不趁手,只能靠人數來彌補。
第二天賈宜章又送來了一千名工人,按照岳山的要求,這一千人是挑選的最窮的那一部分,也算是一種賑濟。
從陸仁甲家里抄出來的錢糧都會當做工資支付給這些工人,改善他們的生活。
新來的一千人剃發之后被送到了鹽田工地,這里的工程量也非常大。
首先一道長長的堤壩,用來阻擋潮水的倒灌。堤壩沒有什么技術含量,就是選個合適的位置修一道一米高的墻就可以了。
堤壩最好的材料是石頭,可惜這里是平原沒有石頭,只能用土木結構的湊合著用。畢竟只是阻擋潮水而不是防洪,土木結構的也能用,就是要經常維修。
鹽田必須要大要平,否則一角灌滿水了另一角還沒上水就麻煩了。鹽田和鹽田之間也要形成落差,適合放水。
這玩意兒沒有人搞過,就連岳山自己也是根據書上看來的知識在搞,所以大家都是在摸索中前行,速度并不是很快。
在第五天的時候,岳山迎來了一個訪客。
“田縣令,許久不見。你這身子骨可比以前壯實多了,看來過得好不錯嗎。”看著這個訪客,岳山笑了。
“岳候說笑了,我…哎,一言難盡呀。”田學臣苦笑道。
是的,這個訪客正是曾經的長安令田學臣。在上一次的長安權力交鋒中,他被拋棄外放。
后來求到岳山頭上,勉強得了個上等縣縣令的職務,總算沒有被一抹到底。而他新的任職地點就是厭次縣。
厭次縣隸屬德州,而且是德州唯一的上等縣,只是它這個上等縣有點尷尬。
德州有六個縣,其中五個是全國有名的貧困縣,只有厭次縣恰好處在黃河入海口,靠著交通之利勉強擠上了上等縣的末班車。
這下就一目了然了吧,這個上等縣實際上就是從矬子里選出來個矮子當高個。
可以說整個德州都是一個情況,地處國家的大北方邊緣地帶,遠離權力中心,既不是邊關要塞也不是交通要道,向來不被國家重視。且此地土地貧瘠沒有任何特產,商人也不愿意來。
至于風景…沿海,沒有開發,風大太陽毒,誰來這里旅游?看看田學臣就知道了,在長安的時候他皮膚白的和娘們一樣,身體也是微胖。
現在呢,黑不溜秋的,身上那點贅肉也都消失不見了。他要是能開心的起來才怪。
其實岳山對田學臣這個人一直都有關注,畢竟是通過自己的關系當的這個縣令。更何況后來水師又建在了厭次縣旁邊的渤海縣,這次他又把海鹽事業的起點放在了這里。
鹽場雖然屬于國家的,但畢竟是建在地方上,有地方官吏的配合各項工作能更順利的開展。
所以岳山怎么可能會放著田學臣這個助力不用,還沒出長安的時候,就已經把他算計的死死的了,就等著他自投羅網。
他大張旗鼓的離京,田學臣不可能不知道,這幾天他一直在等著對方主動上門。
果然不出意料,在第五天他來了。
對于田學臣心中的憋屈,岳山自然是清楚的但并沒有表露出來,見他一臉苦楚的樣子,故作驚訝的道:“田縣令何出此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