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山要圍繞海鹽下一盤大棋,一盤比他告訴別人的還要龐大的一盤棋,只有李世民才了解其中的一些。
這也是為什么李世民會同意他帶百騎司一起出來,又給他五品以下先斬后奏的權力的原因。
沒有這樣的權力,他的計劃很難實施,海鹽的利益用不了多久也會被世家豪強和鹽商們攫取。
窮人越窮,富人越富,亙古不變的真理。
所以岳山需要用一場殺戮震懾住那些別有用心的人,同時也通過這場殺戮制造一片權力的空白區域,他可以不受任何掣肘的實施自己的計劃。
他選擇了德州,除了之前所說的離北方近、靠近黃河口等原因外,還有個原因是因為太靠北而不受人重視,世家豪強力量薄弱的地方。靠著德州本地的那些大戶土豪,根本就無力和他對抗。
路上他就在思考該如何實施計劃的第一步,總不能一過來就不分青紅皂白把人抓起來全殺了吧?趙竟成的意外出現給了他一個突破口。
讓趙竟成替他收集這些大戶不法的證據。
如果趙家選擇出賣他,把這個消息告訴其他人,那就是打草驚蛇。到時候只要把出頭的一一打掉就行了。
如果趙家心夠狠,真的選擇和他合作打擊那些大戶豪強,那最好不過。身為本地的大戶,對于那些同類的所作所為自然是一清二楚。
有了他們給的證據,岳山只要按圖索驥,就能輕松合法的把本地給洗一遍。
至于把殺太多會不會引起百姓恐慌…來自后世的他一點都不擔心。咱們兔子最擅長干什么?打土豪分土地啊。
到時候審判大會一開,地一分,奴仆變良民…德州人民怕不是要給他岳山立生祠呦。
不一會徐山鷹就急沖沖的跑了過來,噗通跪下請罪。
岳山趕緊把他扶起來一通安撫,這事兒說起來徐山鷹確實有責任。身為護衛不管什么原因都不能遠離所要保護的人,他沒有做到。
這事兒如果換成是保護皇帝皇后,他最好選擇自殺,否則全家跟著倒霉。
但岳山不是天子,所以這事兒也不能全怪他。人又不是鐵打的,總會累。這幾天他一邊要長途跋涉,一邊還要時刻盯著岳山,可以說是整個隊伍里最累的那個。
而且此次出行就只帶了他一個防閤,連個替換的都沒有,能堅持到現在已經難能可貴了。
見岳山非但沒有怪罪還翻過來安慰他,徐山鷹更是羞愧。當即就表示以后誰要是想傷害岳山,就從他身上踏過去。
之后岳山簡單吃了點東西,又讓軍醫幫他換了腿上的藥,之后就再次出發。
因為已經進入德州地界,離渤海縣只有百十里路,岳山也不急著趕路了,一行人就這樣以正常行軍的速度前進。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且說趙竟成帶著狗腿子門走出老遠才敢停下來,轉頭心有余悸的看了看那幾間小房子。
他沒有想到自己幾十年的偽裝居然輕易就被人識破,而且他還不知道自己哪里露出了破綻。
難道…他不禁想起了關于這位清水候的傳聞,神仙弟子,能斷人生死前程。難道他算出來的?
隨即他就搖頭否定了這個猜測,要是他真這么厲害,直接在長安指點江山就好了,干嗎還要親自出來做事?還把自己搞得暈了過去。
肯定是自己不小心露了馬腳。
不過…這位清水候是不是神仙子弟還不知道,可他確實是個妖孽,十二歲就能把自己玩弄于股掌之間。
關鍵是那種對人命的極度模式讓人毛骨悚然,在他嘴里殺人就和殺雞一樣簡單。
雖然最后那一刀沒有砍在自己手上,但他有種預感,要是自己不服軟,此刻應該已經涼了。
“二郎,那些是什么人啊?”這時他的一位跟班戰戰兢兢的道。
“別問那么多,記住,回去之后不要把今天的事情告訴任何人…這樣,你們去鄉下的院子住幾天避避風頭。”趙竟成不耐煩的道。
他是裝的,這四個狗腿子可不是裝的,是真的狗腿子。估計這會兒已經嚇破膽了。
“啊,難道他們還不肯放過我們嗎?”一名狗腿子絕望的道。
“那些大人物都喜怒無常,誰知道會不會突然改變主意。先躲一躲,到時候就算他反悔,找不到我們也沒用。過一段時間他把這事兒忘了我們再出來。”趙竟成哄騙道。
不管趙家作何選擇,今天的事情都不能傳出去。他太熟悉這幾個人了,讓他們保守秘密就相當于讓饕餮不要吃東西一樣,根本不可能。
最好的辦法就是讓他們消失一段時間,殺人他不敢,就只能暫時把他們弄到隱秘的地方藏起來。
以這幾個人的膽子,不用強迫稍微嚇唬一下就會乖乖聽話了。
果然,只是隨便說了幾句他們就慫了。
然后他就帶著四人回到趙家莊。根本就顧不上休息,讓管事兒把四人看好,自己就急匆匆去見他爹趙熊和兄長趙竟澤匯報這件事兒。
恰好兩人都在家,省了不少事兒。
三人把自己關在書房禁止任何人靠近后,趙竟成把今天發生的一切一點不落的陳述了一遍。
聽完之后父子兩人久久無語。
“那位清水候真的這么說?”過了好一會,趙竟澤才不敢置信的問道。
“對。”趙竟成回道。
“有沒有承諾事后給我們什么好處?”趙竟澤問道。
“沒有。”趙竟成這才發現,自己過于緊張之下居然忘記要好處了,那叫一個羞愧。
“糊涂。”趙熊拍拍桌子說道:“出賣鄉黨,這種事情絕對不能做,要什么好處。”
“阿耶不同意和清水候合作?”趙竟澤小心的問道。
“絕對不能和姓岳的合作,否則我趙家還如何在德州立足。”趙熊一副盡在掌握的語氣道:
“別看姓岳的口氣大,他不敢殺那么多人的。圣人不會允許,朝中諸公也不會允許,他最多就是殺幾個無足輕重的立立威。”
“那我們該如何做,把這個消息告訴大家嗎?”趙竟澤問道。
“不行。”趙熊連忙道:“這么做就是把他得罪到死了。而且我們也沒有任何證據,那些人也不會信。到時候姓岳的一句污蔑朝廷命官圖謀不軌,就能把我們給收拾了。”
“我們裝作什么都不知道,阿成也從未去過驛站,從未見過什么清水候。”趙熊道。
趙竟成似乎想說什么,但趙竟澤卻首先站起來心悅誠服的道:“阿耶英明。”
與此同時,他還給趙竟成使了個眼色,讓他什么都不要說。趙竟成一肚子的疑惑,只是出于對兄長的信任,把話咽進了肚子。
父子三人又談了幾句,兩兄弟才一起離開書房。
出來后兩兄弟非常有默契的一起來到趙竟澤的別院。
“大兄,你為什么不讓我說?”趙竟成迫不及待的道。
“說什么,和清水候合作?你以為阿耶會聽你的嗎?”趙竟澤反問道。
“可…那也要試一試啊。如果我們不按照他說的做,我怕到時候他會第一個拿我們開刀。”趙竟成焦急的道。
“我們親眼見過他不知道他是什么樣的人,不好判斷他的行事風格。你覺得他真的敢大開殺戒嗎?”趙竟澤問道。
敢嗎?腦海中浮現出那個少年時刻掛在臉上的笑容,趙竟成情不自禁的打了個戰栗,道:“敢。我覺得就算刺史和他作對,他都敢把刺史殺掉。”
趙竟澤眼睛一亮,道:“那就好,那就好。”
“大兄,你…”趙竟成遲疑的道。
“我們和清水候合作。”趙竟澤果斷的道。
“啊?可是阿耶剛才不是說什么都不做嗎?”即便趙竟成提前已經察覺到了一些,可真聽兄長說出這個決定,自然忍不住驚訝。
“阿耶老了,看不清形勢,我們不能讓趙家毀在他手里。”趙竟澤道。
“可父親要是知道了怎么辦?”趙竟成有些驚慌的道。
“我們先悄悄的收集證據,在規定的時間送到清水候手上,到時候就算父親知道也已經晚了。”趙竟澤說道:
“而且…阿成你為這個家犧牲的已經太多了,我不會讓你在繼續這樣下去。”我要讓所有人都知道,趙家二郎趙竟成是個好兒郎男子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