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神畏畏縮縮地跟在有道和尚后面。
他心里發苦,為了一壺酒將自己卷了進是非里面。
而關鍵的是,這壺酒還沒有到手。
有道和尚回頭看見鏡子中他緊皺的眉頭,心中了然,他安慰道:“秋神老兄,你放心,酒不會少你的,以后酒管夠,還有,你既然已經選擇出世,就不該畏手畏腳,不然,兩面都討不了好。”
秋神心中一凜,眉頭皺得更緊了。
他本來是想安慰秋神,但是話說完之后自己也覺得不太對味。
他不再看秋神,而是看向黑水河,黑水河中白骨和黑水混雜,冒著一股灰白色的氣體,和鷹愁關的瘴氣十分相似。
“這條河連著人間的那條河吧,這么說,河那邊是佛土,河這邊是日月皇朝對應的地府吧。”
他心中思忖,他以前來過這條河,那時他縱橫這片地府,與羅氏鬼國的鬼兵,指揮使,提督戰斗無數場,生生在這片地府留下了赫赫威名。
當時地府流傳一句話:“見有道和尚則走!”他與文至說的“地府沒有留住我”,不是一句虛言。
“佛尊在此處多久了?”
“一月了,本想做一做這黑水河上的一個擺渡人,渡一渡黃泉惡鬼,不曾想差點徹底殞了此身。”
有道和尚笑笑:“佛尊要渡黃泉惡鬼,卻是走錯地方了,此處名為幽泉,并非黃泉。”
“黃泉幽泉有何分別?”大梵愕然。
“世間有一條天河,在北漠妖國境內,佛尊應該知道。地下有四條地水,東面陰河,南面黃泉,西面幽泉,北面黑水。四條地水同出于中部兩界山,流向四個不同方向。”
大梵神色一怔,他從上一個世界來到這個世界,一路匆忙,從黃泉直接到達人間,他身攜九心的魂魄,輾轉東海,遇到秦蓮月,因此對這座地府之事所知不多。
“佛尊,你能活動了之后便自行回佛土吧,這方天地叫羅氏鬼國,我還有點名氣,他們暫時應該不會有舉動,要有舉動,估計也是十天半月之后了,佛土能夠抵擋的只有你和諸過去佛,憑你一人,是渡不了眾生的。”
他稍微頓了頓:“一人渡眾生,一人成佛,十人渡眾生,十人成佛,眾生渡眾生,眾生皆是佛。”
大梵頷首,心下了然。
有道和尚轉身,隨即又轉了回來:“這次他們來的只是一個指揮使,再往上還有總兵,都督,大都督,世間死者到了地府,皆可為兵,就羅氏鬼國而言,他們的兵勇何止億萬。”
隨后,有道和尚此前點的香燃盡,秋神和他齊齊回到洞穴中。
鏡中的秋神臉上還有怨尤,直到有道和尚把酒壺遞到鏡中,他咕嘟咕嘟地喝了半壺,臉上泛著紅光,隨后興沖沖地道:“喝了你的酒,以后我們就是兄弟了,有什么事情,哥哥罩著你。”
他好酒,但是不勝酒力。若非他被封印在鏡子中不能出來,早已將自己的手臂搭到和尚的肩上了。
和尚笑笑:“這里確實有一件事情,要秋神老兄幫忙呢。”
“我就隨口一說,你還真有事啊,不夠兄弟。”秋神眼角不覺一跳。
他恍然有悟,方才有道和尚在地府大發神威他是看見的,有道和尚要讓他幫的忙,一定不簡單,想到這里,秋神心中的酒意就清醒了幾分。
不過酒已喝了,話已說出,秋神也不能否認。
“不知秋神現在能夠突破幾分封印?”
秋神連忙搖頭:“我不能打破他的封印,一旦驚動他,不僅我死定了,你也不可能擋住他,他比當年更厲害了,我能感覺到。”
有道和尚微微點頭:“現在確實不是合適的時機,等到合適的時機,我會幫秋神老兄突破桎梏,現在我只是需要秋神幫我聯絡已經復蘇的自然神,現在已經是你的季節,只有你,才能做到無行無跡。”
秋神嚇了一跳:“你想做什么?就憑現在的你,根本不可能捅破這天,掀翻這地,我不可能讓他們跟你陪葬。”
“秋神聽說過,一元復始,萬象更新嗎?”
鏡中的秋神怔然:“這和你的計劃有何關系?”
有道和尚沉吟:“我曾在道家典籍里面看到,一元復始,萬象更新,正是災劫之時。我查過道家秘典,這一次,是會元大劫,連天上也不能幸免。到時候,那些高高在上的存在,根本沒法管這一方世界,這是我們的機會,絕好的機會,所以我要早做打算。”
秋神心中一突,他是自然神中的秋神,就是為了散播秋氣而生,一年四季,春生夏長秋收冬藏,如此循環往復,是為草木的一元。
“人生一世,草木一秋,天地循環往復,如果真如眼前的和尚所說,這確實是一個絕佳的機會。”秋神蹙著眉頭在心中盤算。
“好,我答應你,不過我的前提是我要保證自己能活下來!”秋神下定決心。
有道和尚微微皺眉:“秋神,這個世界,沒有誰能保證自己能活下來。如果不敢拼,不想拼,那就趁早不要攪這渾水,我可另尋他法。這世界,可以為盟友的,不只是遺落在歷史中的神族,還有其他的。我不想到時候,有某個部分突然撤退或者反戈相擊。”
秋神啞然,渾然沒有想到眼前的和尚會把話說得這么直白,在他沉默之時,有道和尚又說道:“秋神可以考慮考慮,考慮好了了就通知我,相信這個季節你要找我不難。”
說完,有道和尚朝洞穴外走去。
他心中想著:“如果離開洞穴之前,你還沒有想好的話,你就已經失去了盟友資格了,畏首畏尾,縱然有勇,也不過是小勇,難堪大用。”
出洞口只有一條路,有道和尚身上金絲袈裟亮起,緩步走在洞穴當中,走到一半時,秋神終于開口:“既然四弟冬神選擇你,自然有你的能力,我們四時神可以支持你,但是希望你有相應的能為。”
有道和尚回頭一笑:“這是自然!”
隨即,有道和尚走出秋神的洞穴,飛身來到初次與文至見面的地方。
他從胸口取出另一個酒壺,躺在草地上,耳邊澗水叮咚,他望著天空一彎殘月,飲下一口酒,輕聲道:“這次我有酒了,你卻沒在,也沒有肉,好可惜。”
他再飲了一口酒:“你已經在佛土把天幕捅了一個口子,那么,我就在地網上面撕一條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