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閣下是皇朝林家?”
獨孤信聽到黃泉客棧主人報上名號之后,頓時浮想聯翩,不由問道。
“前塵舊夢,不足掛齒,現在,我只是一個黃泉河邊的指路人,年輕人眉宇不凡,身上有濃濃殺氣,可是軍旅之人?”
林折溪手搖折扇,溫文爾雅。
“晚生獨孤信,是皇朝西南鷹愁關的守將。”
“你是獨孤家的?”林折溪不由問道。
獨孤信稱是。
“你是軍旅之人,為何擅離職守?”林折溪有些不悅。
“我向陛下請假,此行是為了和師尊一起上南山書道院。”獨孤信回答道。
“原來如此。”
林折溪轉過頭來對文至說道:“沒想到你居然收了徒弟。”
文至笑笑不作答,問道:“林棧主如何知道我們要來?”
“說也慚愧,一萬年前,發生了一些事,我的身體與此河融在了一起,世人叫黃泉的時候,是呼喚下面那位,叫折溪的時候,就是在呼喚我的名,書生從我身上走過,我當然知道。”
幾人邊走邊說,來到長街的街頭,小滿四處張望。
“上次你來很匆忙,沒有來得及逛逛花市,不如現在去逛逛?”
“但憑林棧主安排。”
四人走在大街上,街上的人時不時向林折溪等人投來奇異的目光。有的人則望向文至,文至上次來時,他們見過文至。
林折溪一邊走著,一邊打量幽熒小獸。
“棧主認識它?”文至若有所思問道。
林折溪搖頭:“我只是感覺到它身上有一股很熟悉的氣息。”
“怎么說?”
文至突然有了興趣,林折溪是日月皇朝林家人,他的話可能會牽涉到太陰幽熒為什么會出現在鷹愁關?還有鷹愁關瘴河為何會被琴魔稱為幽泉?太陰幽熒和日月皇朝是什么關系?
這些謎團縈繞在他的內心,自他進入這個世界以來,和以往的世界都不一樣,謎團一個接著一個。
“這就要說到上闕天城了,我還在世的時候,上闕天城中有兩座塔,一座日塔,一座月塔,日塔在白晝亮起,月塔在晚上放光明,我在它身上,感覺到了一股至陰至邪的氣息,和月塔的氣息無比相似。”
“嗚哇…”幽熒小獸側過眼睛,好奇地看著他。
“獨孤家的小子,那兩座塔還在嗎?”
獨孤信搖頭:“我從未見過前輩說的那兩座塔,甚至從未聽聞。”
林折溪點頭:“有些人想要徹底抹去皇朝光輝的過去,可以理解。”
他接著說道:“但是塵封的總有重見光明的時候,死亡,并不能消滅所有痕跡。”
“不說這個了,本來是帶你們逛街的,卻說了這些感慨的往事。”
林折溪將手中檀香扇一合,帶你們嘗嘗黃泉的特產。
他走到一個攤位面前,攤主面前擺著一堆形如李子的果子。
這里的攤主都不愛說話,總共幾百號人,大家都熟得不能再熟,也就不用那份吆喝了。
他取了幾個果子,分別給到三人,說道:“這是黃泉果,看起來尋常,吃起來奇香無比。”
小滿不假思索地咬了下去,頓覺口齒流香,而林折溪的下一句話,就差點讓她吐了出來。
只聽林折溪說道:“這些是從門口的河水里面撈出來的,尸水在這里郁積了千萬年,凝聚而成,味道挺好。”
說完,他兀自咬了一口,果子上流出黃色的汁液。
獨孤信也覺著有點反胃,側身看著文至,文至也吃得口齒生香。
文至說道:“味道真的不錯,你嘗嘗!”
獨孤信深吸一口氣,朝著果子咬了,下去,方才心中的那點惡感瞬間被果子的香味沖散。
“感覺如何?”文至問道。
“確實挺香!”獨孤信回答道。
“還有呢?”文至繼續問道。
獨孤信思索了片刻,道:“小滿師姑先嘗到香味,然后聽到真相,心中留下的是惡感,我先知真相,后嘗到香味,心中留下的是好感,可見,同樣一件事,可以為好,也可以為壞!”
文至點頭,又問小滿道:“丫頭覺得呢?”
“我沒想那么多,好吃是好吃,惡感是惡感,我好吃過,也有了惡感,都一樣。”
文至點頭,轉向林折溪,問道:“棧主可有高見?”
林折溪笑道:“你啊你,上次來誰也不理,這一次有了徒弟,連我的油也要榨一榨了。”
“棧主肯嗎?”文至微笑道。
“他是我皇朝的人,教了我又不虧,怎么不肯。”林折溪笑道。
他繼續說道:“這黃泉河是至惡至臭之地,卻能生出這香氣逼人的果子,可見世間之惡,并不一定是惡,你們再看!”
他扇子一揮,街上的燈火霎時間熄滅,浮現在大家眼前的,是一片亂葬崗,他們取果子的那個人,成了一具沒有腐壞的尸體。
“你們以為善的,也并不一定是善。惡中藏有善,善中藏有惡。”
他扇子再一次揮動,黃泉客棧的燈火再一次亮起,他徐徐道:“這些人,都是我在時間長河里面留下來的,我們沒有秘境,沒有神長存于世的資本,我們只有自己,所以我們自己化出了一方空間,等待在這里,無論事態多么嚴重,無論境況多么絕望,我們也要在黃泉的惡臭的河水里面,找到一抹奇香。”
他仰頭望天:“就算夜空再黑暗,我也相信,憑借我們,可以照亮越來越廣闊的夜空,我希望,花市燈如晝,不只是在這黃泉客棧,還能夠布滿整個人間。”
“我為了這一天,我可以等待萬年,還可以再等萬年,獨孤家的后生,你愿意加入我們嗎?”
獨孤信心中一梗,仿佛有什么東西要噴薄而出,和他畢生追求相吻合,和他心中隱隱約約的圣道相照應,他眼前仿佛抓住了什么,想要凌空飛起,他臨近了太玄境界,如今,仿佛一腳可以踏入那個境界,但是卻不知道聰何處落腳。
“小將軍沒有想好沒有關系,你可以在那棵樹下去悟,悟到了,就悟道了。”
林折溪指著長街盡頭的一棵枯樹,那棵枯樹和長街上的生機勃勃格格不入,顯得特別突出。
獨孤信徑直走了過去,坐在樹下,不覺神游起來。
“求我書生,我和他素昧平生,我幫他了,難道你不幫一幫你的弟子?”林折溪看著文至,饒有興趣道。
“剛才吃下黃泉果,心中若有所思,愿和棧主分享。”文至皺了皺眉。
“求我書生但說無妨。”
“我剛才感覺到一些玄妙的東西,覺著死之極境是生!”
“死之極境是生?”林折溪蹙眉道。
文至點頭:“我是靈光一現,還有許多東西沒有想明白。”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