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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零章 這叫統治力

1999年5月  我為什么要這么沖動?拉里·伯德仍然在為自己一時興奮做出的決定而后悔。

  “拉里,我們馬上就到了,難道你不興奮嗎?”

  與他隨行的同伴,印第安納步行者的助理教練B-D·麥克道爾興致勃勃地問道。

  “希望不虛此行。”他慢條斯理地說。

  現在,他們剛剛抵達俄羅斯最古老的城市之一——莫斯科。

  興奮?不能說伯德沒有為他波瀾壯闊的前半生興奮過,那是胡扯。他的前半生堪稱傳奇,與魔術師對決于NCAA決賽拉開兩人宿怨序幕使他興奮;與傳奇的Dr.J領銜的76人奮戰多年使他興奮;總決賽上擊敗魔術師同樣使他興奮;最使他興奮的事情還是裝蒜成功的時候。

  人生中有許多值得興奮的事情,唯獨這件不是。

  他真不應該看了某個錄像帶一拍腦袋就跟著麥克道爾這個喜歡把所有球員都夸成花的白癡一起來到莫斯科。

  伯德努力回想他看到的錄像帶,那錄像帶呈現出來的內容,是否值得他這么做?

  他深思,他冥想。

  雖然那個錄像帶很模糊,那畫質比他看過的所有老舊錄像都爛,但他確實看出了一點魔術師的影子。

  他的人生曾以讓魔術師難過為樂,這不代表他討厭魔術師。

  正是因為他們都能看見彼此的偉大,所以才能成為一生的宿敵。

  正是因為如此,當他看見一個黃皮膚的中國人(也許是韓國人)用魔術師的方式征戰歐洲賽場,他就想親自過來看一眼。

  很多東西,光從錄像上是看不出來的。

  雖然這么做會耽誤隊里的許多工作,但他還是這么做了。

  這個年輕人很像魔術師,單單這一個理由已經足夠。

  可是,當他來到莫斯科,這里的人非但沒有迎接傳奇的態度(因為沒人知道他要來),還有些過于涼快了。

  這時候,印第安納每天平均溫度是20攝氏度,而莫斯科的白只有10攝氏度,到了晚上則會狂飆到5攝氏度以下。

  伯德他們從莫斯科機場出來的時候,已經是下午四點。

  他們必須趕到比賽現場附近隨便吃幾口熱乎的東西暖暖身子,然后才能以充盈的精神進入莫斯科陸軍體育館觀戰。

  今晚是俄羅斯超級籃球聯賽的冠軍戰。

  對戰雙方是莫斯科中央陸軍隊和圣彼得堡狼牙隊。

  伯德要觀察的球員是莫斯科中央陸軍的一員,據他所知,被中央陸軍隊那個天才后衛吸引的,并不單單只有步行者一家。

  喜歡國際球員的馬刺和開拓者都派來了球探。

  而且,那個年輕的天才早早宣布要在超級聯賽結束后參加選秀,可是他并不保證選秀中選后立即登錄美國。

  這個時期,美國人對美國以外的國際新秀仍然抱著一種傲慢的態度。

  他們總認為只有美國會出產天才,其他地方的天才放到他們這都只是一般貨色。

  是幸,年逾三旬,但兩條膝蓋的年齡恐怕已經超過300歲的薩博尼斯以可以忽略不計的運動能力,靠他的技巧與智慧在NBA打出了一方天地,由此引出一個足以令內線球迷爭論不休的如果——“如果薩博尼斯能在巔峰期加入NBA,他會是第五大中鋒嗎?”某種程度上,薩博尼斯的表現讓美國人不再那么傲慢,他們勉強承認美國之外也有籃球天才,但是很少...

  是幸,南斯拉夫地區的籃球天才出現井噴狀態,以彼得洛維奇、迪瓦茨、庫科奇為首的黃金一代先后加入NBA打出表現后,美國人不得不承認,美國之外有著一大批亟待挖掘的天才。

  可是,直到現在為止,還沒有一位黃皮膚的中國人,(或者干脆點,黃皮膚的亞洲人進入NBA的視野——讓我們忽略宋濤)進入NBA的視野。

  直到兩個月前,今年加入莫斯科中央陸軍一隊的中國后衛在參加歐冠聯賽時打出了驚悚的14分20籃板10助攻之后,NBA開始關注此人。

  從那時起,大洋彼岸的美國時不時能聽到一段與亞瑟有關的傳說。

  亞瑟是那個人為自己取的外文名字,他心比天高,認定自己將成為亞瑟那樣的偉大帝王(因為沒人告訴他亞瑟的偉大只在于奇幻小說)。

  但他確實進入了NBA的視線,而且各大選秀預測榜單都把他排到了樂透區守門員的位置。

  選秀預測榜單的看重比什么都重要,原本伯德并不知道他的存在,直到他接任步行者的主教練之職,偶然看了他的比賽錄像帶。

  他幾乎當場就決定來現場看看這位年輕的亞瑟王是怎么打比賽的。

  現在他有點后悔,該死的俄國佬根本不歡迎他(誰叫他低調),他不但受到冷落,還不知道哪里有可口的晚餐,只能隨便應付一下,然后急匆匆地進入體育館。

  更讓他憤怒的是,當他大搖大擺地進入體育館,這里的觀眾還是沒把他認出來,直到現場的導播將攝像機對準他,大屏幕上出現了他的臉,后知后覺的毛子們才發出一陣陣帶有彈舌音的贊嘆。

  真是夠了!

  同時,伯德也遠遠地和那個看著很高大,不像后衛的中國人對了一眼。

  距離太遠,他還真看不出這家伙是黃種人。

  年僅19歲,身材卻異常強壯,寬肩長臂,一看就是打籃球的好苗子。

  “開始了!”

  麥克道爾激動地說。

  “嗯...”伯德努力讓自己不受這個豬隊友的影響,他想專心看比賽。

  中央陸軍隊的高度遠遠強過了狼牙隊,他們場上最矮小的人是一個來自希臘的高個后衛,身長202公分,接到球便自行推動。

  伯德和麥克道爾的目光一直在那個叫亞瑟的人身上。

  結果,亞瑟并不像他們所想的那樣,跟統帥似的站在弧頂指揮方遒。

  “奇怪,這個年輕人看起來并不像魔術師。”麥克道爾話音剛落,亞瑟接到希臘人傳球背靠對手晃肩將人晃開,靠身體翻身一記跳勾命中。

  多數人記憶中的魔術師,是那個活在集錦里,隨時隨地拿球在手,從中場開始就把屁股頂到對方的肚子上,接著突然發力加速,靠同位置里兇猛的身材優勢跨步過人,一旦他沖垮對手的防線,對手就完了。

  那是80年代末期的魔術師。

  身為他的一生之敵,伯德知道魔術師最初的樣貌。

  他有控球才華,可是當時的NBA就像后來我們一時間不能接受斯蒂芬·庫里那種運著運著扔出一記“這特么也可以”三分的搞法。

  上至教練,下至球迷,他們不能接受這么高大的控球者,因此,魔術師的才華被壓制,偶爾靈光一現,直到帕特·萊利上位,將球隊功勛諾姆·尼克松送走,確立魔術師持球核心的地位,就此開啟Show Time時代。

  強如張伯倫,也要在禿鷲漢納姆手下學會分享球,然后才能捧起冠軍杯;斯蒂芬·庫里如果遇不到科爾,他可能也無法成為那個開啟小球時代的時代之子。

  天才常有,但能看見天才光芒,激發天才潛能的伯樂,卻寥寥無幾。

  亞瑟一會兒打二號位,一會兒打三號位,狼牙隊雖然整體身高不如中央陸軍,卻打得像二十年后的小球球隊,靠速度沖擊禁區,當中央陸軍隊的基里連科被打出犯規危機,他們一個暫停,將19歲的亞瑟扶到四號位。

  “那個叫安德烈的年輕人倒是很不錯。”麥克道爾驚嘆道,“他已經得到8分8籃板4助攻4搶斷了,要是能控制住失誤的話,真的是一個很有統治力的球員?”

  “很有統治力?”伯德諷刺地一笑。

  的確,基里連科是意外發現。

  可是,他反而覺得此行越來越值,因為他真的看見了一個酷似魔術師的天才。

  當他被球隊扶到四號位,他接觸球的機會變多。當然,他還有不少缺點,比如他甚至沒投過一次FIBA距離的三分球,也就是說他目前不具備三分威脅;他敢于出手中距離,雖然今晚還沒進過一個,但伯德相信他有把握投進,否則狼牙隊不會緊張。

  搖擺到四號位,其他的問題也跟著出現了。

  對抗,他才19歲,雖然顯壯,可是和內線比起來沒優勢,防守端只能靠臂長干擾,被人撞一下就跳不起來。

  他的單防甚至可以稱為漏洞。

  但他是一個杰出的團隊防守者,他能用臂長協防,能靠預判封蓋,籃板嗅覺更是令人驚奇。

  雖然單防擋不住對手的進攻,可他只要抓住防守籃板就是一次精確到位的反擊策動。

  搖擺到四號位的他,得到更多的球權反而打得更有效率,第三節結束前,他打出了最像魔術師的一球。

  他用力地卡住比他重20公斤的對手,單手接球。他應該看不到身后的動靜,卻在隊友切到籃下的剎那回頭單手直甩過去,皮球閃電般就位,隊友反手上籃命中。

  第四節,比分逐漸拉開,中央陸軍隊奠定勝局。

  “他的比賽真的讓人很難形容。”麥克道爾發現詞窮了。

  “他擁有成熟的低位進攻技術、具備搖擺四個位置的可能性、可靠的團隊防守者、穩定的反擊策動機器、具備成為核心的進攻潛力以及偉大的未來。”

  “他的比賽很難形容?”伯德譏誚地說,“我來形容一下,這叫統治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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