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蟠聽到動靜,匆忙趕回家。
不過還不等他進后院去找賈寶玉,就被薛姨媽給攔了下來。
薛蟠倒也沒有那么缺心眼,知道賈寶玉專程來瞧妹妹,心里也是一個高興。
他想著照這樣下去,就算妹妹將來做不得皇后,做個一等一的寵妃,那對他來說,也是大大的有好處啊,因此樂得坐在母親屋里,與她說著一日的見聞。
因見薛姨媽心情也很好,便將一樁心里積壓數日的事情與薛姨媽說來,以為會比較順利。
“什么?你這個孽障!!”
薛姨媽好好的心情全被破壞了,瞪著薛蟠那一張肥嘟嘟的臉,恨鐵不成鋼的罵道。
“我是絕對不會同意你娶那等女子進門的!!”
薛蟠頓覺母親太不講理,但還是梗著脖子道:“那杜家什么不好的?人家以前做過尚書,還當過內閣大臣,是一等一的清貴門第,算起來比咱們家門檻還高呢,我娶他們家女兒怎么不好了?”
薛姨媽語氣一窒,心說要是以前,她自然十二萬分的同意。
但那是以前,再說,人家以前也未必看得上你這傻小子。
換在如今,一個背著造反名頭的家族,與他們家扯上關系都注定沒好事,更別說把他們家女兒娶進門了,那不是害了兒子一生的前程?
“不管你怎么說,反正我就是不同意。你要是想娶她們家女兒,除非等我死了。”
薛姨媽怒道。
“你看你看,你又來了,媽你能不能講點道理?!”
在薛蟠心里薛姨媽一直是個獨裁的形象,但越是如此,他越不想聽話。
“我也不管,我就要娶他家四姐,這件事我都與杜兄弟說好了,我要是現在反悔,我可丟不起那人!!”
薛蟠覺得,這件事是關乎他一輩子的大事,他多少有點發言權。薛姨媽的武斷,有些刺激到他,因此情緒一樣激動起來。
殊不知,薛姨媽一聽,氣的渾身都哆嗦起來了。
薛蟠的不懂事,還在她的預料之外。
這種事,是他可以隨便與別人說定的?
還是貼身侍女同喜在旁邊,見狀忙安撫:“太太先別生氣,大爺說的也是氣話,今兒是好日子,太孫殿下還在內院呢…”
一句話提醒了薛姨媽。薛姨媽暗暗順了幾口氣,才強迫自己平靜下來。
再次瞪了薛蟠兩眼,薛姨媽道:“平時你不醒事也就算了,婚姻大事,豈是容你隨意胡鬧的?
罷了,我也知道你現在越來越不聽我的話,等你妹妹出來,你看她能不能同意!”
薛姨媽發現,薛蟠越來越渾,等閑連她的都不聽,但是往往寶釵一豎眉頭,薛蟠便不敢多話。這種情況,到今天越來越明顯。
故而薛姨媽將寶釵的名頭搬出來鎮嚇薛蟠。
薛蟠果然氣焰收了些,卻還是不服氣的道:“她才沒有你這么不講理,只要我將道理講給她聽,她定是贊許的!”
薛蟠怕寶釵?未必。
他是疼寶釵這個妹妹不假,畢竟不管誰家有個妹妹生的那樣漂亮,都會更心疼的。
以前他怯寶釵三分,不過是因為寶釵總愛站在母親一邊說教他,偏偏道理他還完全講不過。
縱然如此,不過避開些罷了,誰還真被妹妹給管住?
如今嘛,妹妹馬上就是太孫側妃了,那可是他尊榮富貴的保障,是他出門前呼后擁的前提!
等到將來妹妹成了皇帝側妃…額額,皇帝有側妃沒呢?
管他呢,總而言之妹妹肯定會越來越尊貴,附帶著他也會越來越尊貴。
他這個國舅爺想要當得順利吃香,第一個不能得罪的,自然就是自家好妹妹,因此近來才對寶釵越發服帖,幾乎寶釵說東,他不敢朝西的架勢。
誠然,人之本性,趨利而已。
寶釵的香閨,干凈整齊的炕邊,一對年輕的兒女相擁而坐,小聲的敘著閑話。
賈寶玉的懷抱,不算寬厚,對寶釵來說,卻是溫暖馨香至極,以致于連她都忍不住這樣一直靠著。
直到察覺那腰間的手掌又開始不安分,她便知道,不可久念這種溫馨。
輕輕坐起身來,抬頭看著賈寶玉,道:“你等會是不是還有事?”
言下之意,提醒賈寶玉該走了。
她算著時間,賈寶玉在她屋里待的夠久了,再久,只怕旁人就該生疑了。
賈寶玉自知寶釵的心思,他笑道:“我難得過來瞧你一會,你就這么急不可待的趕我走?”
被戳穿心思,寶釵略覺不好意思,解釋道:“我們還沒有成親,你在我這里坐久了,別人會說閑話的。”
“又是這種老生常談的話,我才不在乎,別人愛說讓她說去,你要是不喜歡她們說,我就幫你把她們的腦袋擰下來,她們就說不成了…”
重新將寶釵摟住,這一次,直接抱她側坐在雙腿上,緊緊環抱著,還用臉頰去蹭寶釵滑膩冰涼的臉蛋,極盡親昵之態。
寶釵哪能受得了這個,一番掙扎扭捏不得開脫,只能紅著臉道:“寶玉,你別這樣,等我們成親之后,你要如何我自然都依你,難道,你連這一個月不到的時間都忍不得了?”
寶釵原本是羞于說這種話的,但是無奈賈寶玉在她面前有時候任性的像個孩子,她必須這么做,才能保護好兩人的理智。
是的,不但賈寶玉對她很有想法,便是她,面對賈寶玉又何嘗不是。
她就怕自己一時不慎,落入淫邪之中。
若是在旁處則還罷了,反正自己注定是要嫁與他的,便是早一些給他也不是完全不能接受。
但這是在家里。
賈寶玉過來瞧她,本來就是萬眾矚目的狀態,母親和鳳丫頭她們隨時都有可能過來。
萬一要是撞見什么…
她的教養,讓她無法忍受自己成為失德的女子,她的理智,更不許自己落入到那等尷尬的境地。哪怕只是可能。
賈寶玉倒不知道他的舉動引起了寶釵內心的危機預警,他只是忍不住想與寶釵親近一下。
實際上,他是很尊重寶釵的意思的,更不可能連這點最后的時間也等不得。
否則,他方才也不會僅限于摸摸寶釵的腰肢那么簡單了,畢竟,以前還偷抓過無盡峰巒呢!
他的意志何等堅韌不拔。
不過寶釵討饒的話引起他的注意…
“不管我想要如何,你都依我?”賈寶玉語氣莫名的鄭重。
寶釵正怕賈寶玉得寸進尺,見此法果然有用,哪會否認,忙點頭:“嗯,夫為妻綱,以后自是你說了算…”
以后你說了算,現在還不成。
“呵呵呵…好,你只記住方才的話,將來我可是要兌換的,到時候可別給我扯些有的沒的。”
賈寶玉笑了起來,覺得甚為滿意。
在寶釵似乎覺察有什么不妥想要說話的時候,他放開她站了起來,整理了一下衣襟。
寶釵見狀內心徹底松了口氣,也就不再多言。
在她的規劃中,安安穩穩的度過最后這一個月,以后盡有郎情妾意之時,何必在乎一朝一夕的相聚和歡愉。
因此也起身,給賈寶玉肩前肩后彈了彈并不存在的塵土,就要送他出去。
賈寶玉卻始終低頭瞧著她的臉,心里贊嘆于這女子的美貌與氣質,又欽佩其心智與德行。
忽笑道:“寶姐姐的生日是正月二十一?”
寶釵微愣的抬頭看著賈寶玉,不明所以的點點頭。
“難怪寶姐姐定要成親之后才許我,二八芳齡,破瓜之年,真好…”
寶釵聞言心里既羞又慍,只覺賈寶玉是故意拿外頭那等子粗俗的說法來戲弄她,報復她。
卻聽賈寶玉立馬又問:“那寶姐姐知道我的生日嗎?”
“你的生日不是四月…”
寶釵下意識的說著,忽然反應過來賈寶玉的生日整個賈府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他何用這般問。又想到賈寶玉實則是皇家的人,是皇嫡孫,才想到他或許問的是他原來的生辰。
果然賈寶玉也沒有與她打啞謎,直接說道:“乙丑年正月十七。”
正月十七,原來這才是他真正的生日。
忽然又是一怔,乙丑年,這不是自己出生的那一年么…
賈寶玉看寶釵的神色便知道她意識到了,故而笑道:“寶姐姐想的沒錯,我在皇室玉牒上的降生年歲確實是乙丑年正月十七,算起來,剛剛好比你大四天。”
義忠王府甄王妃所出七王子,后來被甄家養大的甄寶玉,確實比賈家二爺寶玉早一年多出世。
所以,太上皇的圣旨里面,才會言說賈寶玉及十六之齡。
寶釵下意識的皺皺眉,然后又釋然,賈寶玉的身世本來就撲朔迷離,她就知道,姨媽(王夫人)至今還咬定賈寶玉是她所出,但是包括她以及母親在內,都知道,皇家在這件事上弄錯的概率實在太低。
多半是姨媽也被蒙在鼓里,也不知道真正的寶玉表弟被他們換到哪兒去了…
所以,賈寶玉真實的年紀比以前大一些也沒什么,奇怪的是賈寶玉為何這么鄭重其事的向她宣告?
“所以,其實我年紀比你大,你卻騙得我叫了你這么多年‘寶姐姐’,算起來,我卻是虧了的。”
寶釵這才知道賈寶玉的意思,不免覺得好笑又心虛,只低聲回道:“也不過就大幾天罷了,還不知道你有沒有騙人,再說,不過稱呼而已,你卻想如何?”
賈寶玉呵呵一笑:“我倒也不想如何,以前的虧吃了也便吃了,誰叫我那么喜歡寶姐姐呢?不過這從今往后我卻是不能再叫你姐姐了,你也得改口叫我哥哥,這才能行。”
寶釵自來在賈寶玉面前以姐姐自居,突然叫她改口,一想確實有些難為情。
但是她又想,兩人馬上就要成親,這一個月幾乎難得見面,而成親之后,自己自當稱呼他為夫君、殿下等,“哥哥”一詞多半也是用不到的。
又不想他繼續在這屋里耗,故而紅著臉點點頭,算是應承。
賈寶玉立馬高興起來:“快,學林妹妹叫兩聲‘好哥哥’來聽聽!”
寶釵臉上一紅,心想黛玉叫的最多的分明是“二哥哥”、“寶玉”等,最多不過是“寶哥哥”,怎么可能叫“好哥哥”這樣的詞。
只是看賈寶玉那興奮的模樣,她也覺得若是這樣就能令他滿足也值得。
張張嘴,卻怎么也叫不出聲來。于是她別過頭道:“寶玉,別鬧了,咱們出去見見母親吧…”
賈寶玉知道寶釵面皮薄,也不逼迫過甚,但是也不能輕易放過,因此道:“既然你不樂意叫,那就讓我親一口,二者你必須選一個,否則我就不走。”
或許是因為后者曾經發生過,所以寶釵看著賈寶玉,猶豫再三,最終絞著手指,閉了眼睛。
賈寶玉微微一笑,捧起寶釵的螓首,低頭吻了下去。
如此,才算圓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