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康王府便是原來的大皇子府。
大皇子死后,王妃將大皇子那一窩窩的姬妾、侍女打發了個干凈,僅僅只留下側妃與她們各自的服侍下人,以致于整個王府,顯得異常的冷清。
“娘娘,靖王殿下來了。”
侍女的聲音,令王妃陳靜一下子回過神來。
她放下手里的書,待確定侍女并非騙她,便立馬站起身來,匆匆換了一件外裳就往外頭來。
王府下人都知道側妃娘娘是靖王爺的表姐,以前也偶有來探望側妃,因此并沒有敢讓靖王在外等候,而是直接迎進了王府。
大王妃便在正院下的階前迎上賈寶玉。
看見賈寶玉的身影,大王妃悄然止住自己匆忙的腳步。
她不敢讓別人從她對賈寶玉態度,看出他們之間的關系來。
她暗暗沉了沉氣,下得階來,問候道:“臣妾見過靖王。”
賈寶玉先大王妃一步就看見她了。
這個女人,是景泰帝親自為大皇子挑選的王妃,據賈寶玉看來,目的多半就是給大皇子挑一個有能力的老丈人,將來好護持他一二。
可惜大皇子那只顧貪財好色的貨根本無法理會到自家父皇的苦衷,竟對這女子甚是冷遇。
這并非因為陳王妃容貌差強人意。能被景泰帝指認為將來的皇后人選,容貌自然是無法挑剔。
只是因為她出身好,又是將門之后,不肯遷就大皇子諸多荒淫愚蠢之舉,故而被大皇子有意冷落。
就算如此,世上女子千千萬,貌美之人更是從來不缺,他原本對其也并沒有什么非分之念。
只是因為當時他負責為大皇子料理后事,那近兩個月的不斷接觸,令賈寶玉發現,這女子竟非大皇子一類人,而是有著自己的魅力與獨立的思想。嫁與大皇子,實在是一等一的明珠蒙塵。
于是,在那燥熱的風雨交加之夜,就在一碗美人特意熬制的解暑湯的撮合之下,在掛滿白帆綢布的大殿之內,天雷勾動了地火。
事后賈寶玉仔細想想,還是察覺到,那段時間,美人確實是有意無意的對他施展了一些引誘之舉,以致于他最終上船。
倒也不后悔,因為他發現,這女子不但蕙質馨香,而且要得甚少。
要不然,當初二皇子閉城,他也不會想到讓她幫忙,勸說陳喬反戈投誠。
那一次,她為他立了大功。
這一次,其父陳喬再次立功,賈寶玉覺得,該對這女子更好一點。
腦海中想著這些點滴過往,賈寶玉走到身姿苗條,容貌明艷過人的大王妃之前,執了一禮:“見過王嫂。”
大王妃似是羞澀的一低頭,然后抬頭望了賈寶玉兩眼,方道:“靖王可是來瞧瑜柔妹妹的,我方才已經派人過去告訴她,想必她知道你來瞧她定然很高興…”
大王妃溫柔含蓄的聲音,令人看不清她心里的想法。
在道了一個“請”字之后,她微微側過身,領著賈寶玉往正廳里來。
福康王府雖然沒落冷清了,但是開支也是大大減少,加上大皇子留下的不菲家產,因此并不寒磣。
至少,這待客的正廳,仍舊富麗堂皇。
坐下之后,奉了茶,賈寶玉說道:“你父親在邊關打了勝仗,為朝廷立了大功,朝中商議給你母親上夫人尊號,這也是你們家應得的榮譽。所以這幾日王府若是無事,王嫂大可以回陳府,好好陪陪令堂。”
賈寶玉這是屬于找話題,一來顯得他們之間的會晤正常,而來也是讓大王妃有正當回娘家居住的理由。
大王妃豈有不知之理,心里有些感動,便點點頭:“臣妾代母親謝朝廷恩典。”
賈寶玉微微頷首,看了一眼廳內的幾個丫鬟,淡然道:“你們先出去,我與你們王妃單獨說幾句話。”
因為有了賈寶玉前面的話,丫鬟們也只以為靖王是要說及自家王妃父親邊關立功的事,不便她們下人聽見,因此很自然的退下。
她們卻不知道,自她們一走,自家王妃的臉色一下子就有些泛紅起來。
她略帶水意的眼眸望了望賈寶玉,側身垂頭,默不作聲。
其實,賈寶玉能這般偶爾來瞧瞧她,她就覺得很滿足了。
這也就是她對王瑜柔十分寬容,甚至驕縱的原因。
有王瑜柔在,賈寶玉來瞧她,會名正言順一些。
當然,若是賈寶玉在瞧她之余,能再稍稍寵寵她,撫慰內心的孤寂與凄冷,那自然更好。
他今晚會么…
賈寶玉見美人這般作態,豈能不知美人心思?
心里微微一嘆。
因對大王妃輕輕一勾手指,在對方羞答答的伸過手來的時候,溫柔的將她摟進懷里,用力愛撫了一陣,然后才在她耳邊緩緩道:“今日時辰太短,待以后本王再好好補償你。”
大王妃頓時羞窘起來,只是還沒等她回應,就聽見外頭的走廊上傳來急切的腳步聲,驚得她趕忙起身坐了回去。
“靖王和姐姐在里頭?”
門口傳來的嬌斥聲,令大王妃心里有著自然的不悅。
王瑜柔風光大嫁過來時的寢殿被叛賊縱火燒了,后來,她給她安排了王府深處最好的一座院子。而她,則自然而然的搬進緊挨著前院的正殿。
這樣一來賈寶玉過府,王瑜柔必不能先得知,她就能第一時間出迎,賺個時間差。
而且,她剛剛出來的時候,還特意讓丫鬟遲一些再去通知王瑜柔,誰知道,她還是這么快就來了…
對于王瑜柔對靖王的心思,大王妃心知肚明。
但是她并不見責,反而樂見其成。因為王瑜柔越纏著賈寶玉,對她越有利。
而且,據她觀察看來,雖然王瑜柔對賈寶玉十分癡纏,但是賈寶玉對他這個表姐,卻還是無犯的。
這令他她心里有些暗暗的喜悅,因為這說明了自己的獨特魅力…
“寶玉”
王瑜柔沖進屋,一眼看見賈寶玉就喜悅的叫道。
然后她的眉頭又以可見的速度皺起。
屋里除了賈寶玉和大王妃,居然沒有別人,這很不正常。
沒能多想,很快把這一點拋下,跑到賈寶玉的身邊,抱著他的胳膊道:“寶玉,你可算來瞧我了。今兒在壽宴上我都沒有看見你,姐姐還不許我去找你…”
王瑜柔說著還有些委屈的樣子。
本來大王妃是不想讓王瑜柔去參與壽宴的,但是她執意要去,大王妃也就帶她去了。
但是卻警示她,內廷非別處,不可造次,否則以后一律不準她再外出。
王瑜柔雖然不服,到底也知道點厲害,而且大王妃的父親還正得賈寶玉的重用,她才尊重其三分。
賈寶玉笑了笑,道:“壽宴之上,連皇后娘娘和貴妃們都不敢造次,你卻想如何?”
王瑜柔語態一滯,到底賈寶玉的語氣并不嚴厲,她便一把拍在賈寶玉的肩頭上,撒嬌耍賴道:“討厭,連你也欺負我…”
說完又覺得大王妃在旁邊礙事,也不管賈寶玉愿不愿意,便拉他起來,道:“近來天氣這么冷,正好我熬了參湯,你到我屋里吃一點暖暖身子。”
一點也沒有要邀請大王妃過去的意思。
賈寶玉便站住,道:“王嫂也過去嘗嘗吧。”
大王妃豈能看不出王瑜柔很不情愿,因遙遙頭:“我也不餓,就不過去了,你們去吧。”
王瑜柔便高興起來,拉著賈寶玉頭也不回的就往她的院里去。
“你們都留在外面便是了,沒有我的吩咐,不許進來。”
到了房門口,王瑜柔將陸詩雨以及她自己的丫鬟們全部喝退在門外,只領著賈寶玉進門。
然后她又說要進屋換件衣裳,讓賈寶玉稍候。
過了好一會兒,百無聊賴的打量著屋子的賈寶玉才看見王瑜柔從里間出來。
好家伙,這哪里是換件衣裳,簡直是換了一身舞臺妝。
一襲拖地的長裙,外面是薄而透明的輕紗,里頭的裙體半鏤空,以繡花相連,竟連最里面白皙纖細的大腿也若隱若現。
上半身外罩著簡單的紗衣,里頭是炫白的寬領中衣。紗衣便不用說,那中衣竟也有些透亮,雖然看起來穿了不止一層,卻連里頭的裹胸顏色都能隱隱猜到。
大概是黃色的。
這副裝扮,要是再去些貴重,竟是與上等樓子里的花魁裝扮無異。
王瑜柔見賈寶玉盯著她,似乎很害羞,但她還是大膽的走過來,在賈寶玉面前問道:“好看么?”
也不知道是在問衣服好看還是人好看。
賈寶玉認真的問:“你不冷么?”
這么一說,王瑜柔頓時下意識的雙手交叉抱肩,摸了摸已經有些發涼的肩頭。
然后又覺得這樣畏縮的姿態肯定影響美感,便又立馬放開,不滿的白了賈寶玉一眼,道:“這是人家根據書上說的,前宋之時流行的裝扮,自己找來紗和綢裁制的衣裳。還沒有給別人看見過,你是第一個…”
聽她說是書上看的,賈寶玉釋然,然后又撇撇嘴。
肯定不是啥正經書。
又看她嬌羞默默的樣子,賈寶玉似乎鋼鐵直男般的道:“寒冬臘月的,回去再穿兩件厚的,別回頭染了風寒。”
賈寶玉的話,終于有些把美人惹生氣了。
自己好心好意的打扮給他瞧,結果他竟如此不解風情。
還有,剛才她都把丫鬟們給攆在外頭了,那么好的機會,他竟然也不敢溜進房門去偷瞧她…
不是說男人都是偷腥的貓,最愛行偷香竊玉之事的么?
暗暗將不滿壓下,她嗔道:“人家才不冷呢,哼。我給你盛湯吧。”
說著話,她一陣香風似的來到茶水間,揭開食甕里保溫的湯才要倒一碗,忽然瞥見角落里爐子熬的正翻滾的雞湯,便重新取了碗,到了半盞,小心翼翼的端出來。
賈寶玉正想著喝了湯,如了王瑜柔的意,然后便可以離開。
以他的身份,就算來看王瑜柔,也不好耽擱太久的功夫。
而且,他確實有點擔心這蠢妞吹感冒。
因此見她端了湯來,也沒有多留意,就伸手去接。
王瑜柔卻像是手不穩,一下子抬高了一點,以致于賈寶玉的手沒有拿住碗的邊緣,而碰到了碗身。
冬日人的手指本來就涼,一下子碰到滾燙的東西,賈寶玉也是下意識的彈開手,抬頭看著王瑜柔。
他富貴慣了,還是第一次,有人敢端這么滾燙的東西直接遞到他手里,連提示都沒有。
王瑜柔似乎也嚇了一跳,她趕忙將湯碗放下,驚呼道:“怎么了,可是燙著了?”
說話間,已經蹲下身來捧過賈寶玉的手,扳起賈寶玉那應該是受燙的食指,便嘟嘴“呼呼”輕吹,一邊還自責道:“都怪我,忘了這湯剛從爐子上倒起來,還燙著呢。”
賈寶玉見狀,也不好見責,抽了抽手,只道無事。
王瑜柔一點也不放,就這么捧著賈寶玉的手,心疼的吹著風,數下之之后,似覺得這樣還不夠,竟然一啟紅唇,十分自然的就將賈寶玉的指尖含在嘴里,吮吸輕撫起來。
賈寶玉猛然低頭。
從他現在的距離和角度,能夠更加清晰的看見王瑜柔中衣下的風景。
白皙的鎖骨和脖頸之上,是尖尖的美人下顎,以及一張秀美的臉蛋。
它眨巴著修飾過的眉眼,似乎在表達主人的歉意。
賈寶玉一時沒有說話,過了半晌才輕輕一甩手,道:“好了,沒事了,你起來吧。”
王瑜柔卻還是不松開賈寶玉的手掌,甚至還把身子靠在賈寶玉的腿上,松開嘴說了一句:“是我不好,燙著你了。小時候我被燙著了,我母親也是這樣的,她說吹吹就好了。”
說完,就要去噙另一根手指。
賈寶玉趕在之前拿開手,抓住了王瑜柔的追過來的柔荑,誠聲道:“表姐,你不用這樣委屈自己的。可是又有什么事,你只管說來,我能幫你解決的,都會幫你。”
賈寶玉的聲音,雖然溫柔,但是此時聽在王瑜柔的耳中,無疑是最直接的拒絕。
她仰頭看著賈寶玉,眼中忽然就蓄積了淚花,問道:“為什么啊”
她一下子坐在地上,哀弱可憐的道:“我都這樣了,為什么你還是不懂我的心意。
難道我真的比寶釵表妹差那么多么?你都能不嫌棄她的出身低,還要娶她為側妃,而我都做到這樣了,你還是不肯接受我…”
賈寶玉沉默了下來。他知道,他現在接話,這個女人或許會完全控制不住情緒,而嚎啕大哭,惹得萬人皆知。
“難道就因為我嫁過人了,可是,我剛剛嫁過來的時候,他就死了。我到現在還是清清白白的身子,你為什么就看不起我,嗚嗚嗚…”
王瑜柔哭的聲音雖小,但是足夠傷心。
她為了今日,精心準備了很久,甚至還不要臉的找了一些“秘史”、“軼文”來學習。
他覺得,但凡是個男子,面對她這般用心的“追求”,都該有些回應了才是。
賈寶玉見她停歇,才試圖扶她起來,卻被她任性的一扭身子拒絕。
“你說,難道我真的很丑是嗎?”
王瑜柔抹了一把眼淚,張大眼睛問道。
賈寶玉搖搖頭。
拋開身份不談,客觀來講,王瑜柔自然是個美人。
若是按照他當初給丫鬟們的戲言來劃分,王瑜柔自然也算得上是二等的美人之列,再細分,顏值也緊緊比平兒等二等中頂尖的略低一點。
王瑜柔便更不服氣了,“那你為什么瞧不上我?別以為我不知道,以前在皇陵的時候,你就和姓陳的那女人眉來眼去的,難道我連她也比不過?
再怎么說,她也是個破鞋,我卻是清清白白的身子…”
賈寶玉搖搖頭,想說的是,在他眼里人家確實比你更漂亮一點。
而且,她與你最大的不同是,一個是召之即來的奉獻,而你卻注定是無休止的索取。
不過這個道理這妞是永遠不會明白的。
她不像是個有太多良心的人。
據他所知,大王妃應該沒有苛待她,剛剛人前,她也是一口一個“姐姐”親昵的叫著,回頭卻就成了那女人,還破鞋…
少了點教養。
不過,也只能當她被嫉妒沖昏了頭腦。
因此道:“你若是還想我以后過來瞧你,便乖乖給我起來。”
王瑜柔嘴巴一癟,想要脫口而出的“狠話”卻不敢說。
最終,卑微的扒著賈寶玉的腿自己爬起來。
這多少令賈寶玉滿意一點,才嘆道:“以你的身份,就現在這樣,至少可以保你一輩子富富貴貴,平平安安的活下去。
一旦你受不住寂寞,你可知道,你也許連命也守不住了?我這是為你好。”
對待目光短淺一些的人,便要用淺白的道理。
婦人出軌于他,對他無甚大礙,只是女子,卻多半沒有好下場。
王子騰就她這么一根獨苗,要是折在他手里,只怕他也會難以面對。
他還需要王子騰的支持。
王瑜柔似乎懂了一點,她終于收斂起一些委屈,認真的道:“真的么?那你也沒有與陳王妃有染?”
她有些懷疑,卻不確定。
賈寶玉搖搖頭:“沒有,她爹和你爹一樣,要是我把你們害了,就會失去兩員心腹重將,這對我的大業會有很大的影響。”
王瑜柔這才釋然一些。若是為了她好才拒絕的她,倒也沒有那么傷心和難堪了。
而且,寶玉果然是天命之人,大業…他的大業,自然是繼位大統,御極天下,名傳千古了…
只這么一想,心里就酥了一些,便弱弱道:“那你能抱抱我么?”
說話間,已經試探性的倒向賈寶玉的懷里。
賈寶玉這倒沒有拒絕,便摟了摟她。手掌摸到她的屁股上,冰冰涼,那是剛才她坐在地上,被涼寒的地板侵蝕所致。
倒也難為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