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熙鳳帶著平兒回家,隨意從自己的私庫里點了三百銀子放在外頭,吩咐道:“明兒等公中的兩千銀子點出來,你便這銀子添進去給那邊送過去。”
平兒瞧了瞧,看王熙鳳一眼,又瞧了瞧,又看王熙鳳一眼。
王熙鳳罵道:“你得了癲病?”
平兒嘴巴努努,面上十分猶豫的道:“奶奶,看起來璉二爺是真的沒有辦法了,咱們,真的不管么?”
“管什么管?他們父子自己有銀子的時候大花特花,還有錢養外宅小老婆,如今虧空了,憑什么叫我給他填補?”
王熙鳳理所當然的道。
不說她與賈璉之前那些恩恩怨怨,兩人早就差不多恩斷義絕,就說上次賈璉出事,她出面救他一命,已經算是仁至義盡了。
他們父子倆一個德行,自己把家底掏空了,憑什么要叫她把自己辛辛苦苦積攢起來的家底去填補他們的窟窿。
平兒萬分為難,見屋里沒旁人,便壓低聲音道:“那邊府里沒錢的事別人不知道,咱們還不知道么?大老爺剩下的那些錢,估計都差不多在那兩包里面了…”
“你這小蹄子胡吣什么,仔細給人聽見!”
王熙鳳連忙去捂平兒的嘴,狠狠的剜了她兩眼。
平兒倒也不怕,把頭掙脫開去,道:“那幾萬金子、銀子、金票銀票,算起來也該有璉二爺的一份,奶奶何不趁這個機會,拿出一部分來。一來璉二爺就可以順當的給大老爺辦喪事,二來也算是償還了璉二爺那一份了。”
平兒好言相勸。
王熙鳳便有些惱了,罵道:“你這小蹄子真是不識好歹,胳膊肘盡往外拐?
難道我的東西,沒有你使的一份?竟想著出賣我?!”
“我怎么是出賣奶奶呢,只是咱們憑空得了那么幾萬的銀子,就算是為了安心,奶奶也不該不管這件事啊…”
平兒努力勸說。
王熙鳳瞧著她,忽然冷笑一聲:“我道你想的什么?難不成你還想著你璉二爺,想要借此機會巴結他,與他相好?
別做夢了,你要是敢出賣我,我就把你主動勾搭寶玉的事抖露出去?”
平兒一聽,五內俱羞,“你胡說,我怎么想了…你,你要是…我也把你的事抖露出去…”
“好啊你個小蹄子,果然是翅膀硬了,敢威脅我了?”
王熙鳳笑罵著,將平兒按在桌子上,便是一頓抓捏搓揉撓癢癢。
平兒盡力招架,一會兒兩個人便鬧得渾身冒起細汗來。
說起來,倒不是平兒對王熙鳳不敬,而是主仆倆經歷了那么多事,情義早非昔日可比,可謂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境地,豈會真的背叛?
只是平兒性格正派,覺得自己奶奶既盜了大老爺的金庫,就不該對這件事置之不理。
玩鬧之后,王熙鳳和平兒兩人相對坐在炕上,都有些嬌喘吁吁,面色紅暈,肌膚生輝。
平兒見王熙鳳盯著她,心中有些暗忖,奶奶必是生了情欲之心。
算起來,自奶奶生了那場大病與璉二爺離心,兩人之間再無恩愛之舉。
后來雖然與寶二爺暗中做成好事,可是寶二爺是做大事之人,十日倒有八日不在府中,奶奶也難得偷嘗之機。
近日來,奶奶常有讓她陪寢,只是兩個女子,又怎么能完解閨房之冷…
王熙鳳看平兒低眉順目,以為她還是堅持她該出這筆銀子,便冷笑道:
“你這小蹄子也別以為就你一個人高尚,我就是那沒心沒肺的。
你瞧著他剛才在那屋里哭的可憐,就真以為他到了山窮水盡之地了?
那不過是他的慣用伎倆罷了。
瞧著吧,只要我們這次幫了他,下次他缺了銀子使,保管又要找我們要!
說不定,還要疑心我們從哪兒來的這么多銀子呢…”
王熙鳳一派看穿一切的自信。
平兒這般一聽,倒覺得有些道理。
除了那晚幫忙去挖寶的兩個婆子,誰也不知道她們奶奶早已截取了大老爺埋在后院的寶藏,暗中發了大財。
那兩個人奶奶一個人賞了幾百銀子,絕對是不會聲張的。
此時要是她們奶奶拿出上萬的銀子來幫璉二爺,不說別人疑惑銀子的來歷,只怕太太還會懷疑奶奶這些年貪墨這么多呢!
于是道:“可是,三百兩也太少了,怎么得也得…”
王熙鳳知道平兒最是心軟,因此打斷道:“好了,那就再添二百,湊個整數!你也別再說了,再說我就惱了。
你放心,待到將來他真的想不起別的法,至極為難的時候,我也不會當真坐視不理的。
只是你得明白,就算幫忙,也得有個章程和法子,要拿捏要拿捏,才不會被人當做傻子看待!”
如此,平兒才點點頭,算是同意了王熙鳳的觀點。
賈寶玉過來這邊時候,才知道賈母又病重的消息。
其實也是他粗心了,他以為賈母年紀雖大,但是身子保養的好,便是按照原著,也是要好多年之后才會辭世的。
卻沒有想到,之前京中的動亂,黛玉之事,賈赦之死等等一系列的事情,想必對她造成了極大的打擊,若是不善加調養,只怕來日無多…
于是賈寶玉吩咐人拿著他的名帖,去太醫院請太醫來為賈母診治。
王夫人勸道:“如今時辰太晚,況且老太太已經有李姑娘瞧過,也說是精氣不足,兼之疲勞過度所致,并無大礙…”
“太太無需擔心,此事我已有安排。明日及往后的宮中祭拜之事,老太太便不用去了,只需要與宮中請一個假,再與鴻臚寺報備一聲,就說老太太病重,不能進宮祭拜便是。”
賈寶玉道。
讓去請太醫并非他不信李靈的醫術,只是借此表示賈母當真重病,以便請假。
當然,其實以賈寶玉如今的身份,便是不如此宮中和朝廷也不會多說什么,但是他現在,也習慣了做好表面功夫。
王夫人等也明白了賈寶玉的意思,點頭道:“若是如此自然是好,之前我也想過老太太精神憔悴,只怕不堪守孝之勞,但是又不敢怠慢,怕朝廷以為我們故意怠慢皇帝的喪禮,因此不敢告假。現在有你這么一說,那么明日便只我一個人進宮便是。
珠兒媳婦,你們就在家里好好照顧好老太太。”
“是”
李紈應下,然后便瞧了賈寶玉一眼。
家中果然要有寶玉這等爺們家,百事才能順當穩妥。
先前她們那么多人在屋里,也不敢提議讓賈母在家休養的事,因為事關國事。但是在賈寶玉面前,這種事,就成了微不足道的小事一樣,一言可決。
說完了賈母的事,賈寶玉也坐在堂中,先與姐妹們相視一眼,然后又與薛姨媽請安。
薛姨媽笑道:“剛才聽說你做了輔政王大臣,這是怎么個章程,王爺可能與我們講講?”
薛姨媽提起這個話題,立馬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力。
她們之所以全部待在這兒等著,其實也就是等賈寶玉過來,好有機會見一見。不然賈寶玉第二天保準一早就又出去了,那樣可就又不知道要等多久才能見到,聽他說說外面的大事了。
特別是寶釵,她可是親口聽賈寶玉說過,將來要封她作貴妃的!如今卻聽說已經立了儲君,難道是事情有變?
賈寶玉也正有心思坐下陪姐妹們說說話,聞言便將今日太上皇立太孫的事簡單說來。
但他也不過就事實而言,至于其中細理,卻不予解釋。
至于她們能不能聽懂,能聽明白多少,就看她們自己的悟性了。
賈寶玉雖然并非死板之人,卻也覺得,軍國大事,朝廷爭斗,這些養在溫室里的小花朵們,少知道一點,躲保持一些純真較為好。
如此,賈寶玉說了半晌,薛姨媽等人也問了一些問題,大概看出賈寶玉不欲細言的態度,也就不再多問,借說時辰已晚,準備回去。
王夫人也記掛著賈寶玉接連忙碌了兩日,想讓他早些回去休息,也不多留。
不過王夫人卻盛情挽留薛姨媽,讓她今晚就在園中住下,薛姨媽拗不過,便答應了。
于是除了李紈還要留下來幫著王夫人安排府中雜事,賈寶玉便與薛姨媽及黛玉等姐妹,往園中而來。
路上,湘云等姐妹難免故意落后,攙著賈寶玉說話。
湘云問道:“二哥哥,你才這么年輕,真的就是輔政大臣了?我看那些戲文里演的輔政大臣,哪個不是七老八十,留著一把大胡子,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
照你這樣升官,將來不得當皇帝了不成?”
湘云是以玩笑的口吻說的,一說完便被大家笑罵。連薛姨媽都回頭責怪道:“云丫頭,不許胡說。”
黛玉笑道:“我看你是什么都不懂,就知道胡吣,你這話要是被外頭人的知道了,就把你抓起來,治你一個狼子野心,謀朝篡位的罪名哩。”
湘云也就隨口一說,不想被這么打擊,拉著賈寶玉手就眼巴巴的瞧著他,想要他給她解圍。
賈寶玉應下了湘云的懇求,因笑對大家道:“看不出來,林妹妹居然懂得這些?看來以后有什么朝政大事,我都得先與林妹妹商議一番了,不然豈非可惜了她這般大才?”
一句話,果然轉移了大家的注意力,紛紛看著黛玉笑起來。
黛玉不好意思,便紅著臉瞪了賈寶玉一眼。
她是比湘云懂得多一點,但是她本身不關心這些事,她只是喜歡懟湘云,僅此而已。
大家說笑著,來到王熙鳳院外,正好碰見王熙鳳從里頭出來。
王熙鳳眼睛一亮,自然抓著眾人寒暄一頓,然后笑看著賈寶玉道:“我說你這個當叔叔的也不夠稱職,剛才巧姐兒還念道你了,問我你怎么不去瞧她?
我能怎么說,只能告訴她你忙得很,得空了再去瞧她。
怎么,如今走到這邊了,也不進去瞧她一眼?”
賈寶玉好奇道:“巧姐居然會問人了?我記得上次見她,她說話還不大伶俐呢?”
探春等笑道:“巧丫頭聰明的很,說話也早,現在可不單單會叫你這個‘哥哥’,她連我們都會叫了哦?”
湘云也道:“果然璉二嫂子說的不錯,你肯定好久沒見過她了,不然怎么不知道她現在可聰明著呢!”
看得出來,這幾個大姑姑小姑姑們,對小丫頭都很喜歡,也有很高的評價。
于是賈寶玉順水推舟,邀請大家一同前去看巧姐。
薛姨媽笑道:“這么晚了,我們就不進去了,不然一番折騰又不知道什么時候了。想必你明日還有事情,若是想要去瞧瞧就去瞧瞧,然后也早些回去休息吧。
你是做大事的人了,也得注重保護身子。”
薛姨媽這話一說,大家也都就不好意思跟著進去了,于是只能跟著薛姨媽先回園中。
等她們一走,王熙鳳便立馬換上一副更熱情的臉,一下子攙著賈寶玉的手,把他往院里拉。
其他丫鬟們知道自家奶奶與寶二爺從小關系好,加上奶奶又是潑辣性子,倒也沒覺得什么太過于不對的地方。
“咯咯咯…”
小小溫馨的房間內,平兒抱著巧姐,由著賈寶玉在面前作怪,把小丫頭逗的咯咯直笑。
平兒被一大一小兩個人燦爛的笑容感染,不由舉著巧姐一只手,笑道:“姑娘,快叫叔叔…王爺叔叔…”
巧姐原本歡樂的神情一頓,明亮的大眼睛一閃,噘嘴道:“咯咯,哥哥,哥哥”
平兒繼續糾正道:“叫王爺,王爺…”
“嗯哥哥,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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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被平兒弄煩了,小丫頭立馬翻臉不認人,伸出手要賈寶玉抱。
賈寶玉發出一陣暢快的笑聲,將小丫頭接過來,并對平兒道:“好了,她愿意怎么叫就怎么叫,有什么大不了的。”
小丫頭像是聽懂了賈寶玉的話,在賈寶玉懷里點點頭,雙手抱著賈寶玉脖子,一副很驕傲的樣子。
于是平兒道:“還不是王爺教的,她本來就見王爺的時間少,以前王爺還教她叫哥哥,現在都改不過來了,以后旁人聽了,還說姑娘連人都分不清…”
賈寶玉正戳著巧姐粉嫩嫩的小臉蛋,逗她高興,見平兒在旁邊有喋喋不休之意,便一手將她拉到另一邊懷里,親了一口道:“這有什么,她年紀這么小誰還笑話不成?”
誰知巧姐聽了,很是認同的樣子:“嗯,平姑姑,壞…”
然后,她又學著賈寶玉的樣子,也撲過去,在平兒臉上親了一口。
這一下,讓被賈寶玉偷襲的平兒,臉上更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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