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方便處理政務,忠順王是搬到了皇宮里暫住的。
但他自然不敢直接住進大明宮,而是在臨敬門之外尋了個不常用的宮殿,臨時住下。
這宮殿不屬于后宮,而是在前朝,如此與禮儀方面也是沒有干礙。
不過,忠順王做了一件事,或者不止一件,只是剛好這一件事東窗事發了。
他進宮之后,宮里的太監為了巴結他,給他送了一個生的很不錯的宮女來孝敬他。
按理說忠順王也不是個缺少女人的主,只是這宮里的女子,從某些方面來說,都是他四哥的女人,意義有些不一樣。
加上他進宮是監國的,自然不好把姬妾等全部帶進來,于是,便順水推舟,承了好意…
沒想到這個宮女性子如此之烈,在留下一份控訴書之后,居然就在軟禁她的房間里自盡了!
本來這種事若是瞞過去,也算不得太大的事,但是偏偏被吵的人盡皆知。
然后這件事意義就不一樣了。
要知道,雖然皇帝走的時候帶走了很多妃嬪,但都是品階較高的,低位妃嬪們,全部都還在后宮之中。
最重要的是,皇后娘娘也在!
忠順王膽大包天,敢從后宮擄宮女,難保他不會對皇嫂們起歹心…
總之,忠順王這次是徹底玩脫了。
南書房,忠順王再沒有回來,眾臣也無意一直留下來等他。
在痛斥了一番忠順王的無恥敗德行徑之后,杜安樘提議:“忠順王無德,實在再難擔任監國重任,本閣提議,暫免忠順王監國之職,等將此間之事全數奏請陛下之后,再行決議。
當務之急,是請北靜王出來主持朝局,不知眾位可有異議?”
北靜王雖然有協理監國之權,但是因為忠順王不喜歡他,早把他的權力奪了,以致于北靜王甚至連今日的議事都沒來參與。
“正該如此…”
“正是,北靜王雖然年輕,但是德才兼備,請他出來主持大局最合適不過了…”
杜安樘笑了,又問宗轍:“宗閣老以為如何?”
在場以宗轍資歷最高,只要他點頭,此事就定了。
自古以來,只要臣子夠強,連皇帝都能廢,如今只是廢一個德不配位的監國王爺,根本算不得什么。
宗轍看著他,搖搖頭笑道:“老夫沒什么意見,就按杜閣老所說的辦吧。”
于是,心中有著皇帝夢的忠順王,在監國幾日之后,就被這么廢掉了…
出宮之后,杜安樘命轎夫加快腳步,追上了前面宗轍的轎子。
宗轍停下,掀開轎簾,笑道:“杜閣老找老夫何事?”
杜安樘笑道:“我觀宗閣老今日在南書房無甚言語,可是對我的做法有不同的看法?”
宗轍笑了笑,道:“哪有,杜閣老忠于國事,行事穩妥,當是百官楷模,老夫也是敬佩的。”
說罷之后,宗轍又道:“只是今日我等未奏請陛下,便將忠順王廢黜,只怕等陛下回京,我等皆不好交代啊。”
“宗閣老不必擔心,我回去之后便會將今日所發生之事全部寫成奏疏,送呈陛下閱覽,若有罪責,我一人承擔便是,再不會連累宗閣老。”
杜安樘言辭懇切。
宗轍看著他,過了一會兒,忽問:“杜閣老今日所行,真的是全部出于公心么?”
以宗轍的閱歷,自然不難看出今日之事的一些端倪。
再有,杜安樘在南書房與忠順王爭鋒相對,寸步不讓,似乎是個一心為公,不惜得罪人的忠臣志士。
偏偏此時,卻又沒事人一樣在此與他談笑風生…
多少也有些不尋常。
杜安樘也能聽出宗轍之意,他倒也不遮掩,拱手道:“七分為公吧,我認為足以。”
宗轍笑了,也拱手道:“多謝杜閣老坦誠相告,若是無事,老夫就先行回府了。
近來拙荊老病復發,老夫可能需要多駐留家中,朝中之事,還要請杜閣老多多費心才是。”
杜安樘拱手拜道:“多謝宗老…望嫂夫人早日康復,屆時我再備薄禮上門恭賀。”
宗轍搖搖頭,放下了轎簾。
原地,杜安樘看著宗轍的轎子遠去,眼神逐漸凝重下來。
難怪此人能得太上皇和陛下的看重,實在有些深不可測。
宗轍最后的話,表明他知道京中將有大事發生,但他并不準備參與…
這樣的人,若是能為殿下所用,何愁大事不可期?
可惜。
皇城,齊王府書房之內。
侍衛走到二皇子身邊,耳語了幾句之后離開。
他對面的竺蘭便笑道:“可是杜大人那邊成了?”
二皇子點頭:“從今日起,將由水溶和杜安樘主持京中大局。”
“恭喜殿下,距離目標更進一步!”竺蘭恭賀道。
二皇子笑了笑,忽然道:“鐵網山那邊,還沒有消息傳來。”
竺蘭聞言,笑問:“殿下這是著急了?”
二皇子沉默。
若是鐵網山那邊始終沒有消息,那么他在京中所做的一切,都將毫無意義。
竺蘭道:“殿下放心,那邊之所以還沒有消息傳來,只是因為陛下還沒有下定決定,他只是在猶豫…”
竺蘭十分自信。
追隨了皇帝二十多年,他清楚皇帝的個性。
二皇子反問:“若是陛下一直猶豫呢?”
一直猶豫,猶豫到鐵網山之行結束,那就是不了了之!
到時候,他不認為他還能有機會等到明年…
這下子換做竺蘭沉默了,他道:“不會的,就算陛下拿不定主意,貧僧也有辦法替他拿定主意,只是…”
他抬頭看著二皇子,目光炯炯有神。
只是,那樣或許他就看不到他了…
二皇子平靜的回視,他明白竺蘭的意思,那是他們早做好的備案。
他沒有任何逼迫的意思,實際上,若是沒有此人,他不會生出奪位的心思。
如今不管他愿意也好,不愿意也罷,他都不強求。
反正都是一條充滿荊棘的道路,若是對方不愿意陪他走,他絕不勉強。
竺蘭明白了二皇子的意思,他站起來,直接往外走。
直到出了房門,他沒有聽見關于二皇子的一聲挽留。
心中一嘆,正要離開,忽見二皇子的伴當跑來,交給他一物,并道:“殿下說了,希望你活著回來。”
竺蘭打開手一看,是一個普通的手環…
他眼睛一熱,有什么東西想要奪眶而出,但被他忍住。
拱手一禮,他沒有任何猶豫,轉身步入不可見之處。
鐵網山上,風景如舊。
整個秋獵大致分為兩個項目,一個御馬,一個圍獵。
御馬三日,圍獵五日。
總共八日,而每一日,又有不等次的場次,由鴻臚寺的官員主持。
所有前來之人,不論身份輩分,皆可任意挑選場次下場比試。
第三日下午,便是御馬比賽的決賽,所有前面場次有進入過前二十名的人,都有資格參與。
賈寶玉自然也是有資格的,因為有著與太上皇的約定,他也不好懈怠,全力以赴,卻還是只拿了一個第四名…
這也怪不得他,而是前面那那幾位的馬,實在太剽悍,根本不是用技術就能彌補的。
“子衡可是在太上皇面前說過要拿前三的,如今出師不利,在這賽馬之上,可是落后了。”
賽后,一些人圍到賈寶玉身邊,其中一個如此取笑道。
這些人,除了馮紫英、陳也俊、衛若蘭三個,其他人也大多是勛貴家的子弟,此時也乘機過來結交。
“哈哈哈,我說張老四你就是杞人憂天,以靖遠伯的箭術,最后的圍獵比試拿下頭名還不是簡簡單單,那樣不就好了么。”
一人說罷一句,馮紫英忽然問:“接下來就是圍獵賽了,子衡準備參加哪一場?”
圍獵賽每日上午下午各一場,只要隨意參加一場,得個前二十名,就能參與最后的決賽,與賽馬規則差不多。
他問此,自然是想和賈寶玉參加同一場比試。
“我隨意,你們呢?”
“上午是太上皇、陛下和各位王爺們的比試,我們是不好去攪和的,所以我準備參加明天下午那一場。”
馮紫英如是道。
其他人立馬知其意…
明天上午那一場,因為太上皇、陛下要下場,那些王爺們都是陪客,他們這些小輩,特別是箭術很好的小輩去做什么?
搶風頭?
沒這么不懂事的。
要是作假放水,那就更沒必要了。沒人是傻子,別以為比賽你故意放水,別人就會高興…
賈寶玉點點頭,同意也參加明天下午那一場。
其他也有人附和,但更多的人則笑著說要回避這一場,不然,他們怕是連擠進前二十的機會都沒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