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展飛離開,賈寶玉忽問姜寸:“你覺得展飛如何?”
“忠直純勇,屬下所不及。”
賈寶玉笑著搖了搖頭。
展飛是勇將,而姜寸乃是智將。智將有勇有謀,非單純的勇將可比。
所以,姜寸為正,展飛為副。
但是今日展飛倒是讓賈寶玉稍稍刮目相看了一把。沒想到這平時看起來的粗鄙武夫。竟還有幾分急智…
拋開展飛不提,賈寶玉忽又問:“你覺得王妃兩番示好,意欲何為?”
姜寸眉目一動,卻道:“屬下不知。”
賈寶玉不悅的看了他一眼,竟然還給他藏愚。
不過也沒什么,倒過來看,此事其實很好判斷。
福康王妃,是當初景泰帝給大皇子選的王妃,乃是東平伯嫡女。
東平伯,軍中大將…
如今大皇子一死,大皇子一派自然煙消云散,朝廷的風氣,一下子明朗起來。
在四皇子母族不壯,母妃不顯,年紀太小等前提下,二皇子已經是儲君的唯一人選。
不論是福康王府本身,還是王妃身后的東平伯府,都需要重新衡量局勢。
如此前提之下,王妃向他示好,并沒有什么好奇怪的…
但是,賈寶玉卻始終有一種感覺,二皇子和皇帝之間,似乎還有什么別的貓膩。
論理,大皇子死了,二皇子就算是裝樣子也得經常過來表露孝悌之道。
大皇子死的當日,他也是那么做的。
但是時過三天,二皇子居然一次都沒來過。賈寶玉派人打聽,得知這三天二皇子一直閉門不出,連戶部的差事都告了病假…
這一個極為不尋常的信號,總給賈寶玉一種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感覺。
不過賈寶玉就是如此,從來不過多的去猜測沒有根據的事。
他只是想著,從當前的局面中他能得到什么。
王子騰、東平伯…
這些原本都是景泰帝給大皇子準備的靠背,現在都成了沒頭的蒼蠅。兩個女兒落在王府,應該沒有比他們更尷尬的勢力了。
王子騰是他的舅舅且不說,這個東平伯,似乎,很有些影響力呢…
翌日,于福康王府繁復忙碌了一日的賈寶玉回到伯爵府的時候,李少游給他說了一件事,令他立馬警覺起來。
兩府周圍陸續出現了許多暗探,且打聽的消息,都是關于他的…
“何方人馬?”
賈寶玉眉頭罕見的凝重起來。
他自然不是擔心穿越的事被查出來…話說,這個事簡直天衣無縫,連他自己現在都差不多以為自己就是賈寶玉了,一點違和感都沒有。
便是他自己去查,都不一定查的出端倪來,何況別人?
可是,有人查他,顯然不是好事。
李少游道:“看他們行事的手法,有可能是錦衣軍的人。”
錦衣軍?
賈寶玉眉頭皺的很深。
太上皇應該不會對他不利,那么,若真的是錦衣軍的人馬,應該是景泰帝無疑。
他要查他什么?難道,他還在懷疑是他謀害了大皇子?
“大人,我們怎么辦,要不要把他們解決了…”
李少游問道。
賈寶玉如今,已經有了一定的實力。特別是借著養生堂的名義,從禁軍調了五百人輪流駐守京師養生堂的安穩。
而京師養生堂又是賈寶玉的一言堂,就在寧榮后街不遠,要清理附近這些來歷不明的“蟊賊”,自然輕而易舉。這算是合理的公器私用。
就算不用禁軍,賈家兩府數百號人,賈寶玉也正讓包勇從中挑選了一些人,在伯爵府訓練府兵,這些人正好拿來練手。
賈寶玉身為一等伯,論制,一等伯爵府可蓄府兵一百六。
賈寶玉沒打算養這么多兵,只有六十名,卻也足夠用了。
不過想了想,賈寶玉并未采用李少游的意見。
“不用理會,他們愿意查就讓他們查好了。不過,凡是欲圖混入兩府的人,統統抓起來。”
景泰帝派的人,賈寶玉可以容忍一二,以示問心無愧、身家清白。
但是,既然你不是光明正大派過來的,他也沒必要太過于客氣。
入府,威脅到了他以及身邊人的安全,再忍讓,就顯得太軟弱可欺了,非明智之舉。
榮國府。
王熙鳳最終還是得到了每日兩車冰塊的處置大權,是尤氏主動送過來。
對此,賈寶玉也沒什么可說的。
這是尤氏的風格,謹小慎微,不圖一時意氣,這一點賈寶玉十分敬佩。
對比起來,王熙鳳就落下乘多了。
因此,看著傲立在長廊上,八面威風的指揮著丫鬟婆子們分裝冰塊的王熙鳳,賈寶玉也就癟癟嘴,準備走開。
可是王熙鳳卻也剛好看見他,丟下手中的事走過來,對他道:“老太太正找你呢,你還不快去,又有好東西給你呢!”
賈寶玉見她走過來,倒也站住。
忽然想起一件事來,便道:“鳳姐姐可是與人合伙,在外面放利錢?”
利錢,謂印子錢,典型的不義之財。
利錢,只是一種遮羞的說法。
所以,王熙鳳聞言面色頓時變了。
不過,她如今與賈寶玉的關系也是微妙,因此竟也不怕,也不否認,反而笑道:“怎么,你個大忙人,還關心這些小事?”
“把放出去的錢收回來吧,以后別做這個了。”
賈寶玉淡淡道。
王熙鳳眉頭揚起,嘴角露出一抹嘲笑之色,道:“所謂飽漢子不知餓漢子饑,就是如此了,你一個大富大貴之人,當然不知道我們這等人的艱難。
你眼里揉不得沙子,還不許我們活了?
總共就千把兩銀子的事,也礙了你的眼,專程跑來制止。
好像我做的是什么十惡不赦的罪過一樣。
實際上,滿京城的數一數,不沾這個的,能有幾家…”
王熙鳳自然有理由不高興。
她如何不知道放利錢是見不得光的事,所以,她都是瞞著賈母和王夫人做的。
但是實際上如她所言,這種事,對于高門大戶來說,實屬尋常。
畢竟,干這個事,是對于不屑于經商的權貴門戶來說,最簡單方便的理財方式了。
只需要把現錢拿出去,也不用自己操心,到時候定期收利錢,多劃算的買賣…
她也是才弄這個沒多久,剛嘗到些甜頭,賈寶玉就叫她收手,她怎么甘愿?
面對王熙鳳典型說一句牽十句的說話風格,賈寶玉也是眉頭一皺,道:“鳳姐姐覺得我是故意找你的茬?還是覺得你做這件事我是現在才知道的?”
王熙鳳頓時說不出話來。
賈寶玉接著道:“最近京城風聲很緊,全城還在戒嚴,你忘了,史家大表兄還沒有被放出來?
我是好意提醒鳳姐姐,這個時候若是不謹慎一些,到時候出了差錯,風姐姐可別怪我沒有提醒你。”
賈寶玉說著,搖搖頭就準備走了。
王熙鳳放印子錢這事,倒也沒必要上綱上線,如她所言,大家都這么干。
放印子錢的人,需要這些權貴門戶的權勢來保障他們的不正當得利,自然要給權貴門戶一些好處。
不然,就王熙鳳那幾千兩銀子,對于那些放印子錢的幕后老板來說,算得了什么,憑什么分一杯羹給你?
呵呵,倒也算是一種雙贏…
賈寶玉因為王熙鳳涉及的淺,加上他已經叫停過王熙鳳的許多次不當作為了,不好過多“管束”她。
事事都管著她,都快當她的老媽了。
若非正遇上這檔子事,他或許會過一段時間再與她說這個問題。
“你說的是真的,不是唬我?”
見賈寶玉要走,王熙鳳又急忙抓住,追問道。
她對賈寶玉還是信任的,只是礙于她沒什么遠見,就算知道大皇子死了,也并沒有想到會對她產生什么影響。
賈寶玉這一說,才算是讓她有些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
賈寶玉呵呵一笑,“我說了我只是提醒,至于要不要聽,全看鳳姐姐自己。”
不聽,他還有別的方法讓她聽,不過,那樣多少會傷到她的顏面了。
卻也是無奈。
他對王熙鳳本來寬容,不為己甚,但也不會讓她在這個時候做蠢事。
放利錢本身算不得多大的罪,但是要是因此被有心人利用,那就說不清了。
正要抬頭再奉勸王熙鳳一句說,忽然瞥見對面走廊上走過一個人——賈璉!
賈璉顯然也看見他們了,不過他卻像是什么也沒看見一樣,直接從那邊橫穿而走,也不知道要去哪。
王熙鳳循著賈寶玉的目光看去,也只看見賈璉的背影。
她鼻腔中冷哼一聲,表示自己的不屑。
賈寶玉不動聲色的把她的手從自己胳膊上趕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