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皇子今日心情十分不好,從千金閣回王府之后,便招來姬妾,和府上那幫幕僚吃了一頓酒,胡彈海吹了一番,又賞了美人給兩個討了他頭彩的人。
嗯,也不是賞,他還沒那么大方,用完要還的…
他自己也一如往常般的喝了個酩酊大醉,醒來后還是沒忘記今日在千金閣受的氣,又想起今日白跑一趟,花魁也沒見著,更是不爽。
叫來手下嘍啰,追問了一番今日花魁大賽的情況,待得知第一花魁是一笑樓的韋笑笑,他立馬高興了不少。
“你們明天給我派人去把她請進王府,本王倒要瞧瞧她有多迷人…”
大皇子雖然沒見著過韋笑笑的面,但是早從手下人嘴里聽過她的名號,知道她是走的“風騷”路線。
巧了,他最喜歡的就是這種…
所以,對于韋笑笑奪冠,他才高興,以致于迫不及待的想要賞玩。
“王爺不好了,王爺不好了!”
侍衛跑進小廳,有些慌亂的樣子。
大皇子卻嫌他打擾了自己與美人喝交杯酒的雅興,呵斥道:“誰不好了?本王好的很!”
侍衛急忙道:“方才順德莊園那邊傳來消息,說是靖遠伯賈寶玉遇刺了。”
“賈寶玉遇刺?”
大皇子聞言,立馬被吸引注意力:“真的?”
“千真萬確,就在剛才,第一花魁韋笑笑邀請賈寶玉在流晶河上泛舟,就在船上忽然…”
“太好了!”大皇子只確定賈寶玉遇刺了,心下立馬歡舞起來,也聽不見侍衛接下來的話,“那刺客刺殺成功了沒有?”
“沒有,聽說是那花魁舍身救了他,他沒事…”
大皇子大失所望,忽然關心道:“那笑笑姑娘沒事吧?”
“聽說了受了傷,性命無礙,”侍衛思維跟著大皇子走了半日,終于想起他來回話的重點,急忙道:“王爺,現在外面在傳,說是王爺您與靖遠伯在千金閣爭風吃醋,懷恨在心,所以派人刺殺的靖遠伯。”
“什么?誰他娘的放的狗屁,本王什么時候派人刺殺他了?”
大皇子一下子跳起來,要不是侍衛隔得遠,他肯定要抓著對方的衣領質問。
“王爺雖然沒有派人刺殺,但是賈寶玉在這個時候遇刺,無論是誰,都會認為是王爺派的人。”
后院忽然走出一名青年,正是吳家大公子吳永。
大皇子見到此人,面色收斂了一些,他還知道要保持一些王爺的威嚴。
而且聽了吳永的話,他倒也反應過來。
確實這個時候不管是誰刺殺的賈寶玉,第一嫌疑人都是他。
他忽然想起之前吳永曾經建議他暗殺賈寶玉,福如心至一般,他立馬反問:“難道是你做的?”
他的聲音并沒有遮掩,以致于廳內太監、舞姬侍女都下意識的看著吳永。
這個吳公子這么大膽子?
吳永面目一沉,立馬又恢復自然,走到大皇子對面下首一席坐下,笑道:“王爺說笑了,我與賈寶玉并無仇怨,我干嘛要刺殺他?
難不成王爺覺得我是在為吳凡報仇?呵呵呵。”
他笑的很隨意,使人很容易就聽出他對于吳凡的死持什么態度。
“再有,我雖然是吳家長房一脈,但是我父親不過一個地方州縣官,家中主仆加起來也就十來個人,也不可能派的出那樣的死士去行刺的。”
吳家原本不過一個中下等家族,若非他叔父官運不錯,后來又養出一個貴妃女兒來,吳家哪里能入京中高門的眼。
大皇子這才將疑心去掉,又問那侍衛還有什么別的消息。
“還有,順天府的人到順德莊園,非說有一個刺客進了莊園,想要進去搜查。”
“混賬!!”
大皇子聞言大怒,“本王的私宅也是順天府的人能進去搜的?你趕緊帶幾個王府的侍衛過去守著,本王倒要看看誰敢進去搜!”
他的私宅里面有許多不能公開的“小秘密”,豈能允許順天府的捕快進去搜查。
侍衛立馬領命而去。
吳永見大皇子仍舊怒氣難消,又道:“王爺難道看不出來,這是有人故意要陷害王爺啊。
王爺本來就和賈寶玉有私怨,今日又為了救鄭懷義和張紀再結新仇,如此新仇舊怨之下,賈寶玉一旦遇刺,王爺豈能逃脫嫌疑?”
“你是說,有人利用本王,想把刺殺賈寶玉的罪過嫁禍到本王頭上?該死的廢物,別讓本王知道是誰。”
大皇子只覺五臟氣的疼。真是廢物,要是真的刺殺成功了,他還能略感欣慰。
如今這樣只傷了一個女人,賈寶玉半點事沒有,那些刺客在他眼中,自然都是廢物蠢貨了。
“吳永,你向來足智多謀,你給本王說說,這件事會是誰干的?”
大皇子也知道刺殺朝廷勛貴的罪過不小,并不想背這個鍋。
吳凡嘴角微不可查的一笑,他自然猜得到是誰做的。
在他將消息傳給他叔父之時,他就有八成的把握,他叔父會忍不住動手,因為他太知道他叔父對賈寶玉有多恨了。
殺子之仇,還是獨子。而且今日又這般天時地利,連現成的背鍋俠都有......
至于他為什么想要賈寶玉死,除了在千金閣他感覺賈寶玉侮辱了他,另有一點,也算是給他叔父下個套。
不管刺殺成不成,他叔父也算是落了一個天大的把柄在他手中了。
日后吳家的家業,只能傳給他!
至于吳天佑辦事不周密,暴露了會怎么樣…
暴露就暴露了,反正也不可能牽累到他。他們兩家早就分了。
所謂殺官罪同謀逆,那也只是說罪不可赦,并不可能真按照謀逆來論罪,什么誅九族之類的,那就太可笑了。
別說那些傳了幾十上百年的大家族,就他們吳家,九族之內,當官的都有七八個。
總不至于一個人教子無方,隨便殺了一個官,就要誅他吳家九族吧?
估計洪武大帝在位時候都沒這樣的酷法。
大玄的官場上,真實的案列是,民殺官者,本人凌遲,親屬流放。
官或官宦子弟殺官者,本人處死,父親若為官者,降官或廢黜,若本人乃家主,還要被抄家。
(針對本章說殺官誅九族論——吳永不可能引導叔父殺賈寶玉,特意解釋一下。不論哪朝有這個規定,至少筆者架空的這個世界,不是這樣。)
而且這只是律法所定,具體情況還要具體分析。
皇權至上的封建時代,有特權的人真的太多了…
話說回來,吳永面對大皇子的提問,自然不可能把他叔父給賣了。
他故意不疾不徐的吃了一口酒,將氣氛渲染了一下之后,放穩穩的吐出幾個字:
“齊王殿下。”
“二弟?怎么會是他?”大皇子顯然被吳永這個答案給整蒙了,“賈寶玉不是他的心腹愛將么,他怎么會刺殺他?”
“王爺明鑒,齊王自然不可能真的想要刺殺賈寶玉,但是,只要能夠陷害王爺,您覺得齊王什么事做不出來?
這些年,王爺在朝堂上之所以舉步維艱,被朝臣們誣蔑,不正是拜齊王所賜么?”
“說的倒也是,他最喜歡搞這些陰謀詭計,所以父皇才不喜歡他!”大皇子對二皇子的評價顯然不高。
“王爺再想,以賈寶玉如今的風頭,連王爺之前都不愿意行刺他,這普天之下,還有幾個人有這個膽量?
況且,既然是行刺賈寶玉,為什么賈寶玉最后一點事都沒有,反倒是傷了一個無關緊要的花魁?
很顯然,這只是齊王的一個苦肉計,說不定就是賈寶玉和齊王合謀,為的,就是在王爺的頭上扣一頂為了泄私憤,肆意殺害朝廷勛貴的罪名!”
“好啊,他竟然如此卑鄙,不行,明日我就要進宮在父皇面前告他一狀,還有賈寶玉,居然合同算計本王。本王奈何不得齊王,還收拾不得他了?”
吳永嘴角抽抽,這個時候是挑軟硬柿子捏的時候么?
“王爺息怒,齊王的奸計,王爺雖然看得明白,但是旁人未必相信啊。
不過,要是咱們手中有證據,那就不一樣了。”
“證據?對,還得先找證據。”
大皇子有種恍然大悟的感覺,看著手持折扇坐著喝酒的吳永,仿若諸葛軍師一般,他頓時生了幾分豪氣。
親自端了酒杯到吳永身邊,一手搭在吳永肩上,笑道:“吳公子才智過人,待本王日后榮登大寶,定然不會虧待于你。來,干一個。”
神色動作,倒也有兩分作禮賢下士的模樣。
吳永起身受領,然后道:“要證據也簡單,這件事既然不是王爺做的,那么那個把官兵帶到王爺私宅的人肯定就是幕后主使的人。
王爺只需要把這個人抓住,不但可以為自己洗清嫌疑,說不定還能讓齊王殿下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對啊!”大皇子頗有種撥云見霧的感覺,一種反敗為勝的舒爽感油然而生。
他立馬招來府中侍衛,讓他們去抓人。
“哈哈哈,吳公子真乃本王的智囊啊,今晚吳公子大可不必走了,就歇在本王王府,本王讓云姬陪你,哈哈哈。”
“多謝王爺。”
吳永起身拜謝,只是他心中卻在懺悔:
叔父啊叔父,別怪侄兒,若是你的人連這個蠢貨王爺都扛不住,遲早還是會露餡的,你自求多福吧。
在吳永眼中,那逃掉的刺客自然也是他叔父派出去的,與其讓別人抓住,還不如讓大皇子抓住,那樣說不定他還能幫忙扭轉乾坤。
賈寶玉從東城回來,臨近西安門之時,忽然有齊王府的太監來傳:“靖遠伯,王爺有請。”
賈寶玉并沒有太意外,隨即轉移車架,隨同前往。
到了西安門外,果然看見二皇子的車駕停在西安門外。
賈寶玉上前:“臣賈寶玉,拜見殿下。”
馬車簾子掀起,露出二皇子儒雅的臉。
“子衡無事吧?聽聞子衡在千金閣遇刺,本王甚是擔心。”
“多謝殿下,臣無礙。”
“無事就好…這些人真是好大的膽子,居然敢在京師重地,天子腳下行刺子衡,如此無法無天,明日本王定當奏請朝廷嚴查此案,定要還子衡一個公道。”
二皇子的聲音,有關心,有氣憤,將對賈寶玉的愛護表現到極致。
賈寶玉自然不能拒絕,只得拱手拜謝:“殿下厚愛了。”
“嗯…”二皇子點點頭,忽然又道:“子衡對行刺之人,可有何猜測?”
賈寶玉頓了頓,據實而言:“不敢欺瞞殿下,微臣自為官以來,雖不說多謹慎自律,卻也自問沒有得罪過太多的人。
真要論誰有殺臣的動機,無非兩人而已。”
二皇子點點頭,沉吟著道:“其中一個想必是大皇兄,唉,大皇兄也是,罷了,你和大皇兄的關系,日后我會想辦法幫你調停。
另外一人是誰?”
“吳天佑。”賈寶玉淡淡道。
“為何?”
賈寶玉心中微抽,為什么您還不知道?
“沒什么,大概他覺得是臣趁他兒子被流放之際,派人殺了他兒子。”
他之所以猜測吳天佑有嫌疑,其實是根據綜合情況判斷的。
首先今日在千金閣,居然看見了吳家的人,在他心里,還一直以為吳家絕后了呢…
加上他從吳貴妃那里,知道他們吳家早就把他認定是“絕戶兇手”,那么要意識到,吳天佑對他恨意驚人,也不太難。
再有,除了其中一個,其他四個刺客的水準,高不成低不就。
蠢是談不上,因為他們知道看準時機,在流晶河上動手。
只不過,身手差了些。
從刺客的水平,也能判斷幕后之人的實力。
吳家,中等官宦、寵妃娘族,剛好合適。
“原來是這樣,此人也屬實蠻橫無理。休說吳凡本來就犯了死罪,再說那吳凡之死,地方已經結案,吳凡死于流匪之手證據確鑿,他竟然敢無端怪罪到子衡身上,實在可恨。
放心,本王會令有司全力查處,若真是他蓄意報復,朝廷律法,定不會容他。”
賈寶玉嘴張了張,最終只是一拱手,算是領受恩情。
“子衡想說什么?”
雖然是黑夜,但二皇子的儀仗很大,火把足,他能看清賈寶玉的面容反應。
賈寶玉搖搖頭,“沒什么,只是覺得殿下對臣太過厚待,這么晚了還特意趕出皇城看視臣下,臣惶恐。”
“子衡不必如此客氣,你我雖有臣屬之別,但本王一向視你為朋友,為知己。既是知己之間,關心看望乃是常情,子衡莫多心了。”
“多謝殿下看重。時辰不早了,殿下還是回王府歇息了吧。”
賈寶玉拱手拜道。
“既然如此,子衡也早些回去休息。”二皇子顯然也沒有什么別的事。
“恭送殿下。”
賈寶玉原地垂首,直到二皇子的車架啟程才抬起。
他確實有話沒說。
姜寸是粗人,不太會掩飾情緒,但是賈寶玉卻不會對他的輕微異常視而不見。
他自然不會忘記,姜寸原本是二皇子的人。
當初二皇子把人給他,其中一點也說了,是為了方便兩府傳遞消息。
從黃昏時候的情況來看,姜寸顯然事先知道什么。
但卻沒有對他說…
姜寸這一年來得他信任,并非單純的因為他武藝高強,最關鍵的,還是他身上那股狹義之氣。
能讓他瞞著自己的人,大概也就是舊主二皇子了…或許根本也不算是舊主。
至于二皇子為什么要瞞著他,也很容易猜測。
無非就是再給大皇子扣一個實實在在的屎盆子而已。
畢竟,刺殺行動只有行動了,才能造成震動京城的效果,才能成為一樁鐵定的事件。
不問,是為了維持這種君臣想得的局面。
因為,很多話,一旦問出來,就是不可消除的嫌隙。
但是他又怎么會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