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家兄妹走后,賈寶玉又收到了二皇子的傳訊,大體上的意思和葉太師所言差不多,順道表達了一下對賈寶玉的關心。
賈寶玉見信之后,并沒有多說什么,只是叫傳信的人把他感激的話帶回去,然后就去了榮慶堂。
賈母對于寧國府的事也深感無奈,倒是王夫人說,過兩日便是二六之日,到時候她進宮去問問元春…
賈寶玉否定了她的提議。
“太太就算進宮之后,也切莫詢問寧國府的事,更不能要求姐姐去問陛下的意思。
寧國府之事,本來也并非什么了不得的大事,朝廷并沒有論斷,一切全看陛下的態度。
當今陛下專斷,并不喜歡后妃干涉外朝之事,所以太太去問姐姐也無益,只能讓姐姐陷入為難的境地。
太太只需照常關心一下姐姐在宮里的生活,說說家常,若有什么消息,能說的姐姐自然也會告訴太太的。”
皇帝剛愎自用,賈寶玉在宮里當了那么久的差早就知道,連皇后都不敢過問前朝之事,何況其他妃嬪。
王夫人聽賈寶玉說的嚴重,也不敢再堅持原來想法。在她心里,整個寧國府加起來也沒有她的女兒重要,自然一切以元春為先,不敢添亂。
反正寧國府就算皇帝不處置也差不多算是廢了。偌大的寧國府,如今只有一個尤氏勉強維持,又是接連的喪事,實在可憐的很。
寧國府尤氏院里,尤氏在靈氣跪了半個時辰之后,招呼著兩個陪她守靈的妹妹來到尤老娘尤氏繼母,二尤親母院里,一番閑話之后,她對著尤老娘直接跪下:“老太太,孩兒們不孝,如今寧國府連遭大變,讓老太太受委屈了不說,眼下,還有一件作難的事,想請老太太成全!”
尤老娘是個中年婦女,年輕時候也頗有幾分美貌,否則也不會身帶兩個拖油瓶還被尤老爹看中。要知道,當時的尤家還算富貴,在當地也有些名望的。尤家的落沒,是在尤老爹死后這幾年迅速開始的,到了如今,已經和貧寒小戶沒什么區別。
前兩年,就是靠著賈珍和尤氏幫著些,尤家才能勉強度日。所以這一次寧國府有變,她們才能被尤氏一叫就叫過來了。
因此見尤氏這般,她自己倒慌了神,連忙扶起尤氏道:“好孩子,快別這么說,這些年要不是你和姑爺幫襯,我和你兩個妹妹在老家還不知道如何呢,你如今這么說,越發讓我臉上無光了。
好孩子,你遇上什么困難了只管和我說,只要我能幫得上忙的,再不會推脫半句。”
尤氏這才起身,扶著尤老娘的手炕上坐了,然后道:“老太太也知道了,如今寧國府已經不比往日了,這偌大的國公府,眼見是日薄西山,說不定明日就敗落了也不一定,眼下,整個賈家,或許只有一個人可能幫扶寧國府免遭荼難了。”
“誰?”
“便是前日老太太見過的,咱們家西府里的寶二爺。”
尤老娘點點頭:“那孩子一看就是尊貴的,身上英氣逼人,氣度不凡。這兩日我到這邊,也總聽人背地里說起他,沒有人不豎大拇指的。怎么他還有這般大的本事?”
“老太太來的日子淺,自然不知道他的事跡。他十二歲成名,深得太上皇的賞識,十三歲隨當朝貴胄二皇子赴山東賑災,立下滔天的功勞,如今已經官拜三品大將軍,統領禁軍一營數千兵馬。除了這些之外,他的親姐姐,也就是我們賈家的大小姐還是當今貴妃。還有,當朝太師也深為器重他,親自懇求太上皇賜婚,將太師府唯一的嫡孫女指名下嫁,那太師不僅是兩朝元老,德高望重,而且還是當朝國丈…”
尤氏緩緩將賈寶玉的身上的光環一一道來,直讓尤老娘驚呼:“乖乖,怎生這樣了得?”
尤氏本來就有意讓她認識到賈寶玉的優秀,又補充道:“可以說,他就是如今整個京城最為尊貴,也最富盛名的少年權貴,前程不可限量。
莫說將來的事,便是眼下,他也是西府那邊老爺的嫡出公子,是榮國府的繼承人。而榮國府,論起權勢富貴來,比我們寧國府,只有過之而無不及。”
尤老娘一聽,眼睛都濕潤了,是呀,賈家當真好大的富貴!當初聽說尤氏被扶正,翻身做了一座國公府的大婦,尤家可是接連慶賀了好久,尤老爹更是連續三月買醉,不可一世的樣子…
可惜,許是樂極生悲,也或許酒喝太多了,沒享幾年福,就直接嗝屁了。
尤老爹一死,尤氏對尤家就冷淡了,倒是姑爺兩父子,自從來了一趟尤家之后,對她倒更加殷勤了,她也自然知道他們安的什么心思。
眼見尤老娘對賈寶玉有了直觀和客觀的印象,又將旁邊兩個妹妹眼中的憧憬崇敬納入眼簾,然后尤氏忽然問:“兩個妹妹如今也到了將要嫁人的年紀了吧?”
尤老娘點頭:“二姐今年十六了,三姐兒也將滿十五。”
尤老娘說著,試探性的道:“可是你要給她們兩個說親,是誰家的孩子,怎生個模樣?”
此話一出,旁邊尤二姐、尤三姐頓時羞澀的低下頭來。
少女含羞,垂手弄拆裙的模樣,真是令尤氏忍不住的有些羨慕,不過也就是一瞬間而已。鋪墊已經做好,她直道:“就是我方才所說之人。”
尤老娘下意識的道:“你方才不是說他和太師府結親了嗎?”
隨即才反應過來,訕訕道:“是了,他那樣的人物,我們家是配不上的......”
尤氏勸慰道:“老太太也不用這般說,別說我們家,遍數京城所有權勢府邸,又有幾家配得上他的。就連堂堂太師府,也怕錯失了,所以早早的就去求了太上皇,將親事定了下來。
別說正妻了,依著我看,哪怕是他的側室,這京城高門大戶的許多女兒,只怕上趕著都沒有機會呢。因為,給他這樣的做妾,也比我強多了,如今我的處境,老太太也是看得見的,若是兩個妹妹能夠成為他的屋里人,旁的我不敢說,以兩位妹妹如此的樣貌,是很容易得到寶二爺的寵愛的,若是這樣,只怕日后我這邊還需得兩個妹妹扶持照應呢。”
尤氏說著悲傷起來,尤老娘連忙安慰了兩句,只是顯得心不在焉,明顯在想別的事。
尤氏趁勢起身告辭,并最后道:“當然此事我也只是說說,若是老太太不愿意委屈兩位妹妹,自然就罷了,我會趁著現在我在這個家中還有些體面,給兩位妹妹相中兩個好人家,以免到時候受我牽累......”
“竟如此嚴重了么?”尤老娘還是覺得有些難以置信,怎么堂堂國公府在尤氏的話里,就像是明日就要煙消云散了一般?
尤氏苦澀的一笑,沒說什么,滿面無奈的離開了尤老娘的屋子。
到了外面,銀碟問:“奶奶想要把兩位姨奶奶許給寶二爺?”
尤氏點頭,回道:“如今府里沒有主事的人,又出了蓉兒和他爹這兩檔子事,只怕寧國府的傾覆都只在貴人的一念之間。
這個時候,我能相信的人只有寶二爺一個了,也只有他才有可能護住咱們寧國府。
你也應當聽說過,你們寶二爺可是有令牌可以去熙園面見太上皇的,若是萬一,我是說萬一是宮里的貴人要處置咱們榮國府,也只有寶二爺才有能力從中斡旋一二......
你想想,我現在又有什么東西能打動寶二爺,讓他傾力相助呢?”
銀碟聽了點點頭,道:“是呢,兩位姨奶奶的模樣確實惹人憐愛,都是絕色的人物,我想只要是男人就沒有不喜歡的,到時候寶二爺看在大奶奶這番情義的份上,也會幫大奶奶的。
只是,兩位老太太和兩位姨奶奶能答應嗎?”
聽聞銀碟詢問,方才在尤老娘的屋里哀哀戚戚的尤氏卻顯得有些冷漠淡然起來,她只回頭看了一眼,然后幽幽道:“若是一輩子沒見識過富貴的就罷了,只要見過了,沒有哪家小姑娘能抵擋得住權勢富貴的誘惑,當年我不能,她們也一樣,特別是,他還是那樣一個人......”
尤氏說著不知想到了什么,眼中又閃過一絲惆悵之色,看了看周圍寧國府的庭院,不再多說什么,抬腿往主屋而去。
雖然寧國府已經前景堪憂,但是養生喪死的規矩還是不能懈怠,她還得按規矩去哭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