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寶玉是等皇后回長樂宮之后,才將禁軍收隊的。
回到榮國府的時候,已經是黃昏。
下了馬往園子里走,正遇上王熙鳳。
王熙鳳見他就笑道:“老太太屋里要用飯了,迎春她們幾個都到了老太太屋里,你這時候急急慌慌的進園子做什么?”
賈寶玉便說:“沒什么,我先回去洗個澡。”
“洗澡?”王熙鳳疑惑了一下,忽然走到賈寶玉近前,俯身聞了一下,就笑道:“原來如此,你快去吧,好好把身上這身味兒去去,免得熏著林丫頭她們。”
賈寶玉臉上詫異之色一閃而逝,下意識的抬起袖子嗅了嗅。
有沒有這么明顯嗎,他之前可是在值班房中擦過的!
不過隨即看到王熙鳳得意起來的笑容,他就知道被詐了。
皺眉看了她一眼,賈寶玉什么話也沒說,繞過她就往園子里走了。
“呵呵。”
王熙鳳站在原地,笑呵呵的看著賈寶玉的背影,口里喃喃道:“這小子,偷腥被老娘發現了,還好意思甩臉子?”
隨即不知道想起了什么,臉上一紅,轉身往榮慶堂去了。
“呼!”
怡紅院,賈寶玉脫光了衣裳,坐在大沐浴桶當中,任由滾燙的熱水浸潤著全身的肌膚,消去這一天來所有的憂心和疲憊,舒服的長吁了一口氣。
香菱和晴雯在旁邊伺候著他,見他這般模樣,晴雯便笑道:“二爺今兒都干了些什么?怎么身上這么臟兮兮的?”
賈寶玉覷了她一眼,撇撇嘴,沒理會。
叫你這個小妮子平時不熱愛“學習”,還防著本少爺,現在知道才疏學淺了吧?看看人家香菱,埋著頭,一看就是明白人。
晴雯見賈寶玉不理她,噘噘嘴,倒也沒再說什么,而是合著香菱兩人之力,以求盡快的幫賈寶玉沐浴完畢。
二爺還要去老太太屋里吃飯呢。
賈寶玉閉著眼睛,腦海中將今日所有的事情全部過一遍,想象著所有可能出現的問題和補救的措施。
想了半日,察覺應當沒什么事了。葉皇后做事很穩當,從吳貴妃有一次清醒之后對他們的喝罵來看,連她都沒發現自己和皇后之間的事。
想來,其他人就更不可能壞事了。
至于吳貴妃,想到這里,賈寶玉嘴角邪意一笑。那個女人挺有意思的 “呸。”
晴雯就像是能聽見賈寶玉說話一樣,對著賈寶玉罵了一聲。
賈寶玉睜眼,看著莫名其妙生氣的晴雯,又見面頰緋紅的香菱,他就明白了。察覺洗的差不多了,便直接站起來,笑道:“好了,給我擦干凈穿衣服吧,再遲老太太她們該等急了。”
說著,跨步出來,踩在地下由窄木條間隔拼成的踏板之上,任由兩個俏俾拿干凈的毛巾給他擦去身上所有的水分,然后合力給他穿上華美的衣服。
夜幕降臨,重重宮闕深處,景泰帝處置好了一天的公務,終于想起之前有太監稟報過皇后遇刺的消息。
因為知道并沒有出事,加上手中又確實正有要緊的事要議處,便沒過去。
如今松懈下來,他倒是想起了應該去瞧瞧。
擺駕到了長樂宮,端莊溫婉的皇后葉氏自是笑面相迎。
“聽說有個宮女以下犯上,行刺皇后,你沒事吧?”
景泰帝在皇后里屋的鳳炕上坐下,隨意的問道。
“多謝陛下關心,不過是虛驚一場。倒是勞煩陛下因此過來,妾身心中有些不安。”
葉皇后隔著炕桌與景泰帝側對身而坐,溫言軟語的說道,神態哪里有半分面對吳貴妃時的自信和張揚。
景泰帝點點頭,只道:“朕已經讓戴權傳令下去,將那小宮女一家滿門抄斬。所以,皇后若是沒有大礙,就不必將此等事放在心上,徒損了心境。”
聽到滿門抄斬幾個字,饒是葉皇后城府極深,心頭也不禁一顫。
今日之事何等兇險,若是一步走錯,或許,這種結果就有可能落到她的頭上。
景泰帝見了葉皇后的面色倒是沒覺得奇怪,皇后畢竟年輕心善,又是她身邊的宮女,心中不忍心也是有的。
不過國有國法,家有家規,行刺皇后,罪誅九族。
他只是下令滿門抄斬,已經是仁慈了。
景泰帝心中不甚在意這件事,說了兩句就不想再提,只是葉皇后卻道:“今日妾身能夠安然無恙,全靠禁軍都虞侯賈寶玉機敏警覺,他本來是負責護衛妾身在寶靈宮禮佛三日的安全,恰值當時妾身召見于他,要不然,只怕妾身今日也無法幸免了。”
皇帝眉頭一皺。后宮太監、宮女過萬,難免有些奴才因為積怨和不滿鋌而走險,以下犯上,這種情況歷來也不是沒有過。
后宮,哪年不意外死幾個奴才甚至是主子?
所以,只要沒觸及他關心的,他都懶得多管。后宮,本來就是皇后的地盤,出了差錯,也該她去管,除非她管不住了他才會插手。
這一點來說,宮中和百姓家也沒什么區別,男主外女主內。
他懂葉皇后提及賈寶玉的意思,這是在給賈寶玉邀功。
其實在他看來,就算賈寶玉救駕有功,皇后自己就有權利賞賜,何必專門告訴他?
不過皇后歷來少有給他開口,因此倒也不好駁她的面子,所以沉吟了一下,道:“賈寶玉雖然是賈妃的弟弟,不過到底年紀尚輕,上次山東立了功,朕已經開例給了他高位,如今怕是不好再封賞太過,否則對他而言,也不是好事。
不過他既然救駕有功,朕便額外封他一個輕車都尉的勛官吧。”
葉皇后一聽,連忙謝過。
景泰帝便站起來。
葉皇后見此心下忽然一跳,立馬就問道:“陛下今日是在長樂宮歇息還是回去?”
景泰帝看了她一眼,道:“明日北校場操演火器,朕還要去瞧一瞧,就不陪皇后了,你自己早些歇息。”
景泰帝說完,便走了。
葉皇后急忙送他出門,心中猛松一口氣,隨即自嘲一笑。
便是陛下留下來,自也不會碰自己一下,又如何會察覺呢?自己卻是多心了。
想著這些年雖與景泰有過同床而枕的時候,兩人中間卻始終間隔著一條鴻溝。景泰貴為帝王,他不敞開,別人又如何敢跨越?
后奢來,慢慢的,她就明白了些什么,再也不敢奢求別的。
可是,今日 晌午的時候,雖然賈寶玉沒什么意識,但她在瘋狂之余,卻有神志清醒的時候,那種蝕骨銷魂的快意,哪怕她再自詡清高,回想起來,也會心里發燙。
特別是最后她枕在賈寶玉的臂彎里,看著熟睡中賈寶玉俊朗的宛如女子一般的容貌,她第一次感受到做一個女人的幸福。
可惜,理智告訴她,那只是一個錯覺。
便是拋開她是皇后這一點,她和賈寶玉也是沒有任何可能的。賈寶玉是蓁蓁的未婚夫婿。
所以,她毫不猶豫的斬斷那一絲妄念,是為了保護自己,也是為了保護賈寶玉。
他還年輕,應該有無限的前程,不應該毀在風燭飄搖的自己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