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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9章 密見

  馮祥是太上皇身邊的老人,伺候太上皇有幾十年了,特別是太上皇熙園養靜的這些年,更是一直把持著熙園大總管的職位,是整個皇城包括紫禁城都最有權勢的內監。

  不過他卻早已過了爭強好勝的年紀,如今也是鶴發蒼顏,因此除了偶爾給太上皇辦辦事,京中的達官顯貴,幾乎都很難見到他一面。

  他在北城德勝坊有一座院子,那是太上皇早年賜給他的府邸。

  太監也是人,也會感覺到晚年寂寥,所以他早些年也認養了一個兒子,用來承繼老馮家的香火和家產。

  如今兒子已經選官外任,倒是給他留下了一個小孫兒在家。

  今日他正好休沐,便在家中教導教導孫兒,或是聽聽小曲,這便是他最大的愛好了。

  晌午過后,聽見門房來報:外面來了一個老頭,說是老爺您家鄉鳳祥的遠房表弟,還說定要見見您。

  馮祥心中便想,我老馮家當年要是有條活路,父母也不會狠心把我送進宮去了。

  如今這一甲子都快要過去了,卻又哪里冒出個表弟出來?

  不過既然對方能說出自己的老家是鳳祥的,倒是不妨見一見。萬一要真是親戚,憑如今咱這位分,倒是可以幫襯一把。

  因此便叫把人領進來。

  書房之內,馮祥一身大紫袍,端正莊嚴的坐著喝了口茶,果然一會兒就見下人們領了一個粗布麻衣的人進來。

  奇怪的是,對方竟然還包了個頭巾,一眼不能看見正面。

  馮祥便有些不悅了,道:“抬起頭來。”

  來人倒也不遲疑,將頭巾摘下,慢慢抬起頭來。

  “包冉?”

  當晚,馮祥回到熙園濯沉殿伺候。

  見太上皇晚飯之后心情不是很好,又命宮人在后方花園子當中點燃了三盞燭臺,而后自己就坐在寒夜中,神色蕭索。

  馮祥便知道太上皇又想起前塵往事了,因此拿了一件內宮精制的虎袍過去,給太上皇披上,一邊道:“萬歲爺若是思念三殿下了,不若奴才這便吩咐下去,給三殿下做一場冥壽,以告慰三殿下在天之靈吧”

  馮祥知道,今夜,正是太上皇第三子元祏的壽辰。

  太上皇沒動,只是微微緊了緊身上的袍子,搖搖頭。

  馮祥便不再說話,就這么站在旁邊。一會之后,太上皇終于說話了,他幽幽道:“馮祥,你說這世上是否真的有因果循環,輪回報應之說?”

  馮祥聽聞,正在思索該如何回話,太上皇卻又道:“朕本來有十三個兒子,為何他們都要早早的離朕而去,難道真的是因為朕的前半生造成的殺業太重,所以,這是老天爺對朕的懲戒?”

  馮祥道:“萬歲爺多慮了,自古以來,除了和平時期的君王,哪位不是尸山血海中成就的帝業?當年帝國未穩,若非萬歲爺雷霆手段,誅滅一切心懷叵測者,掃平外族,大玄哪來今日的承平日久?

  太上皇是為了天下太平而殺人,是為了天下百姓而殺人,這是無與倫比的功績,老天爺又怎么可能因此怪罪呢。”

  聽到馮祥提及他往日的功績,太上皇的臉上笑了笑,不過眼睛在看到花園內的幾盞燭臺之時,終究還是暗淡下來。

  “之前你說朕在思念老三,其實不對。朕并非在思念他。

  當年天下承平,朕身邊也只剩下三個皇子,原本朕是對他寄予厚望的,以為朕的三個兒子當中,將來也只有他才堪能繼承朕這萬里江山!

  可惜,他自己德行不守,總歸還是犯了大錯,所以,他是死不足惜。

  朕只是傷感,沒能答應他最后的一個請求。

  朕依稀記得,他臨死之前還跪在朕的面前,求朕饒恕他的妻兒。

  朕當時憤怒,怒其不爭,更恨,在他心中,究竟有沒有把朕當做他的生身父親?他的兒子,難道不是朕的孫兒,他在臨死之前,居然還在擔心朕謀害他的妻兒。

  后來朕才明白了,他的擔心,是對的。”

  太上皇娓娓道來陳年往事,說的極為平靜。

  “萬歲爺不必自責,當年的事奴才也是知道的,雖然文武百官都在猜測萬歲爺是否會因為三殿下的事,遷怒義忠親王府。

  可是奴才知道,萬歲爺心中其實早就原諒三殿下了,之所以將王府圈禁,正是為了保護王府。

是那白蓮教大逆不道,竟然膽敢血洗王府  之后萬歲爺將大玄境內整個白蓮教連根拔起,也算是告慰了王府眾人的在天之靈了。”

  “哼。”

  太上皇忽然冷笑一聲,陰鷙道:“莫非連你也以為那真的是白蓮教所為?呵呵,玷污了他們的圣女,這種把戲也敢在朕面前擺弄”

  說完,見馮祥已經跪地請罪,他便揮手叫起,誰知馮祥竟不尊話,反而磕頭道:“奴才有罪,請萬歲爺恕罪!”

  “哦。”

  太上皇微微坐正了身子,饒有興致的道:“說說,你又犯了什么事?”

  他以為,不過就是馮祥或是他手下的人收了別人好處,或是在外面仗勢欺了人。這在大太監來說是再正常不過的事了,太上皇早非年輕時候眼睛里揉不得沙子之人。

  “奴才未經萬歲爺允許,帶了一個人進了熙園。”

  “什么人?”

  太上皇眉頭一皺。馮祥作為熙園總管,熙園中大小事情幾乎都是他在署理,安排一個兩個閑雜人等根本不用向他匯報。如今這般作態,只能說明,干系重大。

  “是甄老將軍身邊的家將包冉,他說有要緊事要稟報萬歲爺,且此時干系太大,不能驚動旁人,所以懇求奴才帶他進來面見上皇。”

  馮祥叩拜道。

  “甄嘯?”太上皇深深地看了馮祥一眼:“帶過來。”

  馮祥什么性子他太清楚了,若非知道什么,以他謹小慎微的做派,根本不可能私自帶人來見他。

  察覺到之前馮祥有意引導他說了那番話,他心中已經有了一些猜測!

  半晌之后,一個老太監裝扮的人,被帶進濯沉殿,來到太上皇平時偶爾會見朝中大臣們的寬廣威嚴的書房。

  “小人包冉,叩見老皇爺。”

  包冉,甄家包太爺,也就是那日賈寶玉在大街上所見到的,包勇的爺爺。

  “你就是甄嘯身邊的那個家將?”

  “回老皇爺,正是。”

  太上皇坐在案首點點頭,顯然對此人還有些印象,然后便直奔主題:“說吧,你來尋朕,是有何事?”

  包冉不答,先環顧四周。馮祥連忙道:“此乃太上皇書房,閑雜人等皆不敢靠近,你就直說吧。”

  包冉似乎這才放心,然后神色也變得激動起來,叩首道:“回老皇爺,小人有天大的事,要向老皇爺稟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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