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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

  寫是一件奇妙的事。

  想寫、能寫的時候,寫上一天一夜也不稀奇;不想寫、不能寫的時候,一天一夜也寫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而寫上一天一夜的,可能從頭到尾,一句話都不能留用;一天一夜寫出的半句話,卻引為經典。

  “所以你的意思,”電話對面,編輯神樂坂菖蒲的聲音傳過來,“這個月的稿子還沒寫好?”

  “準確地說,是一個字沒寫。”村上悠把手機從左耳換到右耳,“我不喜歡說不能減少麻煩的謊。”

  電話對面傳來長長的嘆息聲,隨后是沉默,良久,神樂坂菖蒲說:

  “其他的我不關心,也不想關心,唯獨只想知道一點:我能在月底拿到這個月的《屆不到的戀愛》嗎?”

  “大概。”

  “大概?”

  “是的。盡管拖更給你造成麻煩,我很抱歉,但在不知道能不能在月底前,寫出滿意的文字的情況下,只有用大概這個詞,才能避免更多的麻煩吧。”

  “大概這種等同于隨便的東西,是引起麻煩最多的。”

  “這樣?好吧。神樂坂桑就當我不能按時交稿來安排事務吧。”村上悠說。

  電話對面又傳來嘆氣聲。

  “這件事不說,我還有另外一件事。”整理好心情的神樂坂菖蒲說,“你有沒有舉辦簽售會的想法?”

  “沒有。”

  “嗯?你先聽我說完。”

  “在聽著。”

  “你的,說實話算不上熱門,但也不差。如果你利用自己聲優界的名氣,或者和女粉絲們舉辦握手會,我相信會有更多人成為你的粉絲——讀不讀你的書不重要,能賣出去就行。”

  “神樂坂桑,你這樣有暗示女性膚淺的意思,不怕世界女權組織找你的麻煩嗎?”

  “這有什么?”神樂坂菖蒲冷笑一聲,“這就同男人喜歡去車展看車模一樣,男性女性都有自己的弱點。

  女權可不是一味地給女人說好話。

  只有徹底清楚自身的弱勢,努力完善自己,讓男性從心底佩服自己,才能真正地實現平等。而不是嘴上整天嚷嚷著“不允許男人說女人這樣那樣”,自己卻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精辟!”要不是手里拿著手機,用肩膀夾著又麻煩,村上悠應該會為這番話鼓掌:“我認識一個女聲優,也和我探討過女權的問題。在配音室外,她是一個相當溫柔的人。如果需要的話,我可以介紹你......”

  “夠了!我一大早打電話給你,可不是給你說女權和讓你給我介紹同志的!”

  “可不是。”村上悠恍然大悟。

  “可不是?!你這個語氣真是欠揍。”

  “唔。”

  “唉,好了,回到簽售會上面來。聽我說完,你是否改變主意?”

  “并沒有。”

  “......為什么?”

  “舉辦簽售會的好處,無非是得到更多的名氣還有金錢。”

  “這還不夠?”

  “神樂坂桑,我對我現在的賺錢速度再滿意不過——等個一兩年,在繁華地段買上一套高級公寓,再配上一輛買菜車,再貴一點的轎車應該也不成問題。

  至于名氣?老實說現在都嫌多。再多的話,作為一個普通人的普通生活,恐怕就無法維持下去。”

  不知是不是村上悠聽錯了,他隱約聽見對方似乎“嘖”了聲。

  不過應該是錯了吧,又不是伏見司寫的。現實中怎么會有三十來歲沒嫁人、長相貌美、山脈高聳、喜歡抽煙、“脾氣又大”的輕女編輯呢?

  “你這樣的人,真是讓我無話可說。”

  “我對于自己悠閑的生活,也無話可說。”

  “不思進取的同義詞是悠閑嗎?”

  “不思進取?老實說,就算我想參加簽售會,我也沒有空閑的時間。”

  沒錯,就算每天實際時間工作只要三小時左右,還都是動動嘴的事,但他的確沒有多余時間——發呆也好,聽別人配音也行,或者欣賞聲優們的背影,總之得一直待在配音室。

  “周末呢?簽售會一般都在周末舉辦。”神樂坂菖蒲說。

  “周六我一般都在上班,周末就讓我休息吧,而且時不時還得去咖啡店打工。”

  “呼——我和你在三觀上有著根本性的不同!就這樣吧,月底記得把稿子送過來,我去拿也行。”

  “我可沒說這個月一定能寫出來。盡力而為。”

  “你還真是不肯上當啊。就這樣吧。拜”

  今天已經是21號,月底還有很多事,這也是村上悠對于能否交稿說大概的原因。

  “村上君,今天頒獎典禮的衣服,怎么辦呢?”上午還有工作的中野愛衣,也在這個周六起了大早。

  “上次不是買了西裝嗎?”

  “不是這方面的問題。你今天一直有事吧?”

  “的確,甚至最后一場活動結束后,可能需要一點運氣才能趕上頒獎。”村上悠應道。

  “這樣你不就沒有中途換衣服的時間了嗎?”

  “沒錯。”

  “怎么辦呢?”中野愛衣微微嘟嘴,隨后又抿起,很困擾地說。

  “這倒無所謂——我一整天都穿著西裝就行。反而是時間上,只能說隨緣了。”

  “一整天穿西裝?”中野愛衣先是在腦海里想象一下,隨后笑起來,“不會很難受嗎?習慣了常服的話。”

  “的確不喜歡。”村上悠說,“但我還沒嘗試過整天穿西裝,試試也很好。”

  “那,今天就辛苦你了。”中野愛衣笑著點頭,“對了,領帶我下午幫你帶過去吧,一直勒著也不舒服。”

  “周到。”

  村上悠把領帶脫下,遞給她,又把襯衫上方的口子解開。悶得慌。

  “嗯......”中野愛衣盯著他露出的鎖骨,皺著細眉:“你這樣不會太色氣了嗎?”

  “色氣?我是男人呀,中野桑。”

  “太輕浮了,像是動畫里那些花花公子。”

  “挺好,挺好。這種風格我還沒試過。值得一試。”村上悠又解開一個口子,于是哪怕在不保守的女性眼里,都有些色氣起來。

  中野愛衣掩嘴歡快地笑了兩聲,看著他:“你這樣走在路上,要么被人當成明星,要么就是高級牛郎。”

  “明星會被圍堵,牛郎好一些。”

  “那么,牛郎村上君,一小時多少錢呢?”中野愛衣一本正經地問。

  “像中野桑這樣出名的女聲優,一般都是免費。”

  “哈哈哈。”中野愛衣笨拙地撩了下長發,裝作熟練的熟女樣子:“那我這邊可是要收費呢。”

  “一千元,夠了嗎?”

  “什么一千元?”佐倉鈴音打著哈欠,睡眼惺忪地走進客廳。

  中野愛衣笑著說:“村上君準備去當牛郎,我們在商量價格。”

  “牛郎?”佐倉小姐來精神了,嬉笑著對村上悠說:“現在高級牛郎都是走心,用溫柔啊,霸道啊,總之是在性格上、相處方式上,讓客人感到舒服。你這樣的人,也只能做做低端市場。”

  “是這樣嗎?”中野愛衣手托著下巴,“現在每一行都不容易啊。”

  “愛衣,我和你說,”佐倉小姐也不去洗漱化妝,掛著黑眼圈就在桌邊坐下:“現在還有共享男友呢,你可以讓他陪你逛街、看電影什么的。”

  “啊?”中野愛衣怔住,手都不撐下巴了:“什么樣的女孩子,才會去做這種事?”

  “嗯......這我倒不清楚,那篇新聞上沒寫。”佐倉鈴音說。

  “現在的世界怎么了?共享汽車還有其他物品,節省資源,都是好事,但人怎么也開始共享呢?”中野愛衣有些接受不了。

  “嘛,其實這種事也很少,很多都是一些制作視頻的女性,為了節目效果去點的。”佐倉小姐說。

  “哦,這樣。”

  “我先出門了。”村上悠說。

  “不行!等我!”佐倉小姐跳起來,沒有束縛的山脈地動山搖,往洗漱室跑去:“我不化妝!很快!你兩個等我啊!”

  雖然不化妝,但也用了東西把黑眼圈掩蓋下去,此外還換了衣服。大概花了十五分鐘。

  三人在巷子盡頭分開,村上悠獨自去便利店吃了早飯——哪怕他用的自動結賬,旁邊排隊的人,還有收銀員都時不時注視著他。

  村上悠牛郎式的穿著方式,似乎給了她們勇氣——不像往日里偷看,而是假借{好奇他的穿著},從而正大光明地欣賞。

  等他上了電車,混入周六加班的社畜中......

  原想著能減少異樣,結果只能在社畜的{你這個牛郎白天不好好休息,跑到早班車廂里干嘛}的眼神中,默默地退到車廂角落。

  給加班的社畜添麻煩了啊,村上悠望著窗外的風景,滿懷歉意的想著。

  到了配音室,工作人員驚奇地問:“村上桑,這是......晚上有約會?”

  “晚上有一個頒獎典禮。”

  “哦,這樣啊。”工作人員點點頭,“不過看起很帥氣,和你很配。”

  一邊的女工作人員說:“什么呀!村上君穿什么都很好看。只是不同風格而已!”

  “那我今天是什么風格?”男工作人員好奇地問。

  “你哪有什么風格?”女工作人員應該和男工作人員關系很好,可以直接開玩笑:“就是亂穿!”

  中午吃飯,還有下午的見面會,被各種人用各種方式問了遍。

  到了4點半,直接打車去的頒獎典禮。

  典禮已經開始,不過還沒頒獎環節。他找到中野愛衣,在她身邊的椅子坐下。

  中野愛衣側過臉,低聲笑著說:“穿西裝上班的一天,感覺怎么樣?”

  “有些事嘗試之后,會發現真得不適合自己。”

  “哈哈”中野愛衣為了盡量低音量的說話,靠村上悠越發的近:“現在呢?”

  村上悠看著講臺上發言的女主持,說:“椅子很舒服。”

  “累了?”

  “也不至于,就是一直在解釋,感覺很麻煩。”

  “早上我就想到有這回事了。”

  頭頂微弱的光源,映照在中野愛衣的眼睛里,像是迷途的燈塔。

  她又說:“哪有聲優在配音室穿這么正式的,正常人都不會吧?”

  “說的有道理。”村上悠表示贊同,“正常人就是能意識到自身不正常,并把它掩蓋起來。”

  “難道,”中野愛衣驚訝地捂著嘴,“村上君不是一個正常人?”

  “演技太假。真正地驚訝眼睛睜得沒那么大。我只是感覺自己穿得和一般社員大差不差,大家應該不會太新奇才對。哪知道會這樣。”

  “差遠了!你的西裝和一般社員上班用的,完全不同呀!”

  村上悠捏了捏自己的袖管,感嘆道:

  “這世界上復雜的東西,未免太多了。大家果然都很閑。”

  兩人聊了會兒,頒獎也開始了。

  優秀女性廣播賞,《結城友奈是勇者》;大笑廣播賞,《Free!》;受益廣播賞,《天才軍師》;治愈人心廣播賞,《元氣囝仔》。

  主持人:“接下來,是最希望復活的廣播賞。得獎是《游戲人生》的網絡廣播《廣播人生·玩家兄妹似乎要搞廣播》,請村上悠桑,中野愛衣桑登臺領獎。”

  “走吧。”

  “嗯。”

  村上悠率先走上舞臺,跟在后面的中野愛衣走到一半,突然想起來領帶還沒給他。連忙跑回座位去拿,然后快跑著沖上舞臺。

  “抱歉,抱歉。”朝主持人和臺下不多的觀眾道完歉后,“村上君,你的領帶!領帶還沒系啊!”

  趁著村上悠系領口的時間,中野愛衣拿著領帶比好長短,確保打好之后能在第四顆紐扣的位置。

  “我幫你打吧。快一點。”

  “好。”村上悠微微揚起脖子。

  “嗯!”主持人看著兩人:“就是這樣的廣播,在獲得最希望復活的廣播賞的同時,也獲得了第一屆廣播賞的最優秀廣播賞。”

  下面響起笑聲和掌聲。

  領帶也打好了,頒獎人把獎杯遞給兩人。“復活”賞的獎杯較小,“最優秀”的最大。

  “村上君,難得的機會,你拿大賞的獎杯吧。”

  “都行。”

  主持人:“好,那么請兩位發表獲獎感言。”

  中野愛衣先站到麥前:“剛才的事真是抱歉!”

  “哈哈哈。”下面又是一陣哄笑。

  中野愛衣臉紅笑了笑,繼續說:

  “村上君今天活動安排的很滿,為了參加頒獎典禮,一整天都穿著西服。我們兩個能獲得這兩項殊榮,真的非常感激。這全是托支持我們......

  ......開始和村上君做個節目,他和我說還有距離感,確實是有點受打擊。但是,我們之間的距離,因為這個廣播漸漸縮短。

  這個過程,應該也是大家所喜歡、我們獲獎的原因吧。謝謝大家的支持。”

  主持人:“下面請村上桑發表感言。”

  中野愛衣朝著觀眾鞠躬后,讓開位置,村上悠捧著最大的獎杯上前。

  “大家如果聽我們的廣播,應該能感受,從一開始到結束,一直都是中野桑在照顧我,在把控廣播的節奏。

  我這個人,不喜歡說話大家都是知道的。也是出了名的廣播、舞臺活動苦手。能拿到這兩個賞,能給大家帶來開心,我認為是中野桑功勞。”

  中野愛衣湊到麥前,說:“完全沒有這會事!正因為是我們倆,才能做成這個廣播。我是這樣認為的。”

  “就是這樣。”村上悠說,“中野桑一直都是這么溫柔。”

  “沒有,沒有”中野愛衣連連否認。

  “啊別這樣,這可是舞臺嗎,又要開始表演夫妻相聲了嗎?”主持人開玩笑道。

  “哈哈哈。”眾人哈哈大笑。

  中野愛衣紅著臉退開,把麥還給村上悠。

  “就這樣,謝謝大家的支持。如果可以的話,希望在將來給大家帶來更多的開心。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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