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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五十五章 旗子

  “哎呦,居然做了鹵煮,今兒到底是什么日子啊,你居然會做這玩意兒。”小飯館的門被推開,管琥人還沒進來的,聲音先響起來了。

  他可是知道的,張步凡以前主要做的都是川菜,這京味兒菜都是因為像他或者田狀狀總是想吃,纏著張步凡去學,這才會做的,但會的也不多,這其中,尤其以這道鹵煮火燒是張步凡最不樂意做的,原因很簡單,一個費時,一個難聞。

  “你還好意思說呢,這不是你給我說你想吃了么。”張步凡正端著一個大盆往出走,滿臉的嫌棄,“就做這一次,我這房子就得晾上三天味兒。”

  “晾就晾唄,反正你這很少來人。”管琥特無所謂的,一邊拖著外套一邊說道。

  不過也是實話,別說其他人了,就他和張步凡這么熟悉的,在小飯館裝修成了沙龍之后,統共也才來過三回,嗯,還是算上這一回的。

  倆人跟這掰扯,那邊“義務工”黃博不樂意了,就看他正一手一個盤子往出端,都騰不出手去掀廚房和大廳的簾子了,只能用頭頂開,此時催道:“行了,要說等會兒上了桌再說,過來搭把手,里頭還有不少東西呢。”

  “真這么大陣仗?”聽了黃博這話,管琥反而微微斂了笑容,他可是清楚的,他們幾個兄弟平時碰頭見面的,其實哪來那么大排場啊,都是一切從簡,就算是想喝酒了,也都是張步凡隨便折騰幾個下酒菜搞定,像今天這樣,三個人做一桌子菜,而且還專門做了他喜歡的京味兒菜,這只說明了一個問題,等會兒飯桌上張步凡要說的話題,會很尖銳。

  管琥也沒說啥,跟著進了廚房,幫忙往出拿東西,當看到那一排紅星小二的時候,更堅定了之前的猜測。

  很快,一桌八個菜全部擺好,酒也倒好。

  “話說,咱們幾個已經好久沒這么坐在一起吃飯了吧?可惜,還是缺了個老高,不然就真齊了,來,先走一個。”張步凡最先說話,別看幾個人里他年紀最小,但是每次他們幾個在一起的時候,還都是他來主導,一如當年,幾個人第一次在還是飯館的小飯館相遇的時候,他在那里慷慨激昂揮斥方遒,那仨跟邊上老老實實聽著。

  三個小盞輕碰,全部一飲而盡。

  “別說那貨了,他現在可是春風得意,身邊有嬌妻相伴,事業也是越做越好。”管琥笑道,放下酒盅,站起身就先給自己盛了一碗鹵煮火燒,早惦記這一口了,拍了幾個月老京城的故事,卻沒得著一口老京城的吃食,難受啊!

  “可不是么。”提起高胡,黃博也笑,“自從他演了那部《大魔都》之后,林壞都快成他的另外一個名字了,一堆民國劇和抗戰劇來找他。”

  “得嘞,新的抗戰劇專業戶了。”張步凡笑道,接著看向管琥,“哎,這么說起來,你那個新戲不也是抗戰的么,沒找老高?”

  來正戲了,管琥心說。

  “肯定得找,我尋思著把你們幾個都弄里頭去演一個角色呢。”他又夾了塊浸的滿滿都是湯的火燒扔嘴里,含混不清的回答。

  “拍你那個戲肯定受苦,我才不去呢。”張步凡撇撇嘴說道,出乎管琥意料的,居然沒繼續往下。

  反而是黃博挺感興趣,說道:“剛才張兒還把你那戲給我說了一下,確實挺有意思的,尤其這日子,眼看著離七十周年就不遠了,到時候整個獻禮片,那不是大爆。”

  “那太遠了,我都想不到那。”管琥苦笑,“這片子已經折騰我太多年了,我現在啊,就想著能順順利利拍出來,我就滿足了。”

  張步凡舉起杯,三個人又碰了一個。

  “那你還不如多折騰折騰,到時候拍出來順順利利上映我覺得更好。”張步凡干了杯中酒,挑了兩筷子菜進嘴,同時說道。

  “怎么,你覺得我這片子有可能難上映?”管琥問道。

  張步凡本來不急著入正題,就像是管琥了解他,他也了解管琥,這是個標準吃軟不吃硬的主兒,所以想著先吃吃喝喝聊聊,等到氣氛起來了再說,效果會好一些,不過現在看管琥這么急著聊,那他也不等了。

  “這不是廢話么。”他聳聳肩說道:“雖然都是抗戰,但也分人分派別的。”

  “可國家都已經承認他們是英雄了。”管琥反駁,到這一刻心里也了然了,和他之前猜的差不多,果然是因為這個。

  “沒錯,國家是承認了,但是,承認的是他們作為中華兒女英勇抗戰的行為。”張步凡拿著筷子繼續夾菜吃,這種時候,該吃吃該喝喝,氣氛才能好,這要是把筷子和酒杯放下了,那就太嚴肅太針對了,“而不是承認當時他們代表的那個派別。”

  “可我們得尊重歷史。”管琥說道。

  “別和我說什么尊重歷史啊。”張步凡繼續吃,看看對面管琥有點嚴肅的表情,舉起酒杯,那邊無奈,也舉杯和他輕碰,邊上黃博跟著喝,也不插嘴,一副看好戲的表情,“拍電影這件事本身就是最不尊重歷史的,你要尊重歷史別拍電影了,拍紀錄片去啊。再或者,你也別讓我寫什么劇本了,你就直接照著歷史記錄拍,一分一毫都不能差。你要真這么做,我絕對什么話都不說,只會給你豎個大拇指,夸你一句牛逼,問題是你能這么干么?”

  能這么干么?當然不能,如果真像張步凡說的那樣去拍,都不用想,肯定不會有人看!不,應該說,這電影肯定連上映的機會都沒有。

  電影源于生活高于生活,是對生活的再創作…這些話不是白說的,如果每個人拍電影都真的完全按照真實來拍,那哪還是電影,真就是紀錄片了。

  張步凡接著說,沒錯,他看到管琥想說話了,但是沒給管琥機會,他知道,就得趁著對面沒說太多話的時候一鼓作氣搞定,不然,要是讓管琥也說發了性子,那這事兒就真沒完了。

  “你說尊重歷史,其實我也是贊成的,所以在寫那個本子的時候,我在你給我的資料之外又查了一大堆的資料,就為了能夠做到盡量還原歷史,但是…”他頓了頓,又慢條斯理的給自己也盛了一碗鹵煮,吸溜吸溜吃了兩口,看的管琥都急了,才接著說道:“有一些歷史,是需要看當下的形勢的。”

  這一下,邊上黃博沒再繼續看戲了,而是頗為贊同的點點頭,這話說的沒毛病。

  “就金馬獎,別說我了,你也有幾年沒去了吧?那里可是你封神的地方,你為啥不去了?不是因為人家不給你頒獎了吧?我沒記錯的話,《廚戲痞》還拿了好幾個提名呢。”張步凡說道。

  “你不是廢話么,就他們這幾年越來越明顯的態度,但凡有點腦子的都不能去了。”管琥說道。

  金馬獎真正暴雷還要到2年以后,但有些事情從來都不是一夕之間爆發的,其實這兩年就已經有了些苗頭,所以,這兩年開始,愿意去參加金馬獎的人已經比之前少了很多。

  “那不就得了。”張步凡聳聳肩,舉杯,繼續灌,反正他們仨里頭,就他最能喝,到時候真說不動管琥,就干脆把他灌翻了逼他就范,“所以,這個事兒的重點就在于,臺島在那里,那個派別還在那里,那這一段歷史就不能完全的去尊重,說句不好聽的,要是這兩年,咱們的大軍過去,把臺島給收回來了,那時候你想怎么拍就怎么拍,想怎么尊重就怎么尊重,我根本不管你,但是現在,這不行。”

  管琥看著張步凡,把剛放下的被黃博給倒滿了的杯子又拿起來了,也不和那倆碰杯了,自己直接灌了一杯,想說啥,就聽一直在邊上裝大佛的黃博開口了,“老虎,我說句公道話啊,張兒說的話沒毛病,我知道你從小的生活環境和我們不一樣,能夠接觸到一些我們接觸不到的東西,但是吧,無論什么樣的情況,有些東西,不能碰就是不能碰,這一點,相信你也應該比我們更清楚才對。”

  以黃博的智商和情商,到這會兒已經完全明白張步凡今天找他來的用意了,所以,在最需要他的時候,果斷站了出來。

  他說完了,張步凡接著說,“沒錯,就是這個意思,況且,我也沒說要讓你改太多的內容不是?”

  兩人你一句我一句的,總算說完了,那邊管琥已經自顧自的灌了好幾杯了,也不知道是喝的太快還是啥原因,眼睛微微有點紅,配上那锃光瓦亮大光頭以及嚴肅的表情,還挺嚇人的,這時候夸嚓把杯子一放,特有氣勢的樣子,不知道的以為這貨要上來干架了,偏偏對面倆人坐的定定的,完全不怕。

  就聽他用最猛的氣勢,說了句最慫的話,“行了,你就直說吧,想讓我改哪里?”

  張步凡依舊有條不紊的緩緩道出兩個字來。

  “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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