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份文書的內容并不復雜,只是說了一件事情,那就是大寧城被襲擾了。
干這個事情的是誰呢?
是殘存的朵顏三衛的人,當然了,背后支持的是科爾沁部。
朱厚照一看就知道怎么回事了,殘存的朵顏三衛,他們有膽子襲擾大寧?倒是來投降的很多。
從去年入冬開始,不斷的有小部族來投降,原因也很簡單,不投降就活不下去了,遼東那邊也對他們進行了妥善的安置,這一點楊一清還給朱厚照報告過。
殘存的朵顏三衛根本就無法被有效地組織起來,至于科爾沁部,他們還敢來撩撥大明?
科爾沁現在估計整日都在擔驚受怕。
朱厚照知道這次肯定是遼東的邊軍搞的事情,至于為什么搞事情,原因就很簡單了。那就是為了科爾沁部所在的地方,此時的科爾沁部應該叫科爾沁萬戶,由左右兩翼三十鄂托克構成。
左翼七鄂托克歸屬孛魯乃齊王,游牧于呼倫貝爾地區、鄂嫩河下游以及嫩江流域。而那顏博羅特王自己領有的六鄂托克,大致駐牧于鄂嫩河上游一帶。
這些地方或許后世的人不熟悉,可是科爾沁草原,即便是在后世,那也是非常出名的,何況還有呼倫貝爾草原。
遼東的草場現在價格飛漲,因為羊毛料和山羊絨料子一直在飛漲。而且遼東那邊已經在嘗試開發以羊絨和羊毛固定比例制成的混合布料了。
朱厚照知道這個研發一旦成功,那就是毛呢料。
毛呢料意味著什么,朱厚照再清楚不過了。
毛呢大衣、毛呢的各種服飾,絕對會快速地出現在大明的市場上,絕對是供不應求。
這段時間遼東的草場出產的毛仿品無論是賣到朝鮮,還是運到京城,基本上都是搶購一空,有多少賣多少。
價格高昂,供不應求,那會是什么結果?
答案很簡單,那就是擴大生產。
在朱厚照的嚴格命令下,草場已經開始惜售了,并且只出售一些水草豐美的草場,有沙化跡象的草場不賣,東北能夠開墾出土地的地方,也不允許賣。
這就使得遼東的草場開始出缺了,無論是遼東的將門還是在遼東做生意的士紳勛貴沒法忍受了。
他們自然不敢找朱厚照鬧,但是他們可以想別的辦法。既然大寧城周圍的草場沒了,那我們去別的地方。
聽說科爾沁部那里的草場很肥美,即便是大寧周圍的草場,那也是無法比擬的。
遼東的那些人哈喇子都要流下來了。草場這種東西,好的草場和不好的草場,差距十分明顯,就像上好的水澆地和鹽堿地一樣。
即便是大寧周圍的草場開賣,他們也會盯上科爾沁的草場,誰會嫌棄自己的草場小?誰會嫌棄自己的草場肥美?
至于這些人對草場的破壞,朱厚照是不擔心,因為這些草場是他們私人的東西,是財源,他們小心照顧都來不及。
如果不分割賣出去,而是作為公共草場,那么肯定會破壞嚴重,但是分到自己的手里面,那就立馬不一樣了。
所以這一次的事情很簡單,那就是遼東的將門和勛貴勛戚一起搞的事情。
朱厚照敢保證,現在京城估計都鬧騰起來了,無數人會叫著懲罰科爾沁。
想到這里,朱厚照頓時笑了。資本的貪婪是遠超所有人想象的,馬克思說過資本主義在有百分之二十的利潤會蠢蠢欲動;如果有百分之五十的利潤,資本就會冒險;如果有百分之一百的利潤,資本就敢于冒絞首的危險;如果有百分之三百的利潤,資本就敢于踐踏人間一切法律。
如果動亂和紛爭會帶來利潤,它就會鼓勵他們,走私和奴隸貿易就是證據。
這個理論在后世被無數次的證實,軍火商會怕你開戰?
他會怕你和平,你越打我越開心,你打得越激烈,我就越開心。現在就是資本在倒逼國家開戰,這也是侵略主意和的苗頭,用火槍和大炮去攫取利潤。
不要以為那些喊著滿口仁義道德的儒生就不會玩侵略,人家會給你套上一個教化的標簽。
朱厚照覺得一旦放開了這個怪物,那么大明就是一手論語一手火槍讓你交出自己的財富。
想到那個場景,朱厚照頓時就笑了。
將手中的信件交給了身邊的劉瑾,朱厚照斜靠在椅子上,心里面在想著自己的老爹,不知道自己的老爹此時在想什么。
朱佑樘在想什么呢?
他想罵人。
此時的紫禁城乾清宮,朱佑樘的面前擺放著一大堆奏折,奏折的內容很簡單,全都是請戰的。
遼東總督楊一清的折子沒有請戰,只是說遼東被襲擾了。
而遼東的將領們就沒有那么客氣了,全都是請戰的。一個比一個激烈,什么粉身碎骨報效君王,什么大明尊嚴不容踐踏,什么要為陛下剿滅不臣,反正就是句話,打他丫的。
朱佑樘甚至有些恍惚,這是大明嗎?這還是大明的邊軍嗎?
曾幾何時大明的邊軍怯戰怯得讓人想殺人了。見到韃子就跑,想讓我出去打仗,那是不可能的。可是現在呢?這嗷嗷叫著的是那些人?
這讓朱佑樘有了一種錯覺,這不是大明朝而是強漢和盛唐,看誰不順眼就打過去,揍丫的。反正就是打,打,看得朱佑樘心驚肉跳的。
更讓朱佑樘詫異的是也不知道這消息是誰傳出去的,然后京城就掀起了剿滅不臣的風氣。
先是勛貴和勛戚上奏折,然后是文官,平日里說什么“國雖大,好戰必亡”“朝廷困頓,不應擅開邊釁”的臣子一個都不見了。
取而代之的全都是對科爾沁的喊打喊殺,朱佑樘覺得自己的三觀再一次被顛覆了。
當然了,倒不是因為三觀被顛覆讓朱佑樘郁悶,而是想起了當初兒子的話,朱佑樘感覺郁悶。
當初兒子就說過,最多兩年,遼東就會再一次開戰,而且是對科爾沁。
原因也很簡單,科爾沁的草場太肥了,太多人想要一口吞下去了。
朱佑樘原本還不信,可是這還一年都沒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