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來了,你卻要走了。
聽聽!
這是一個多么悲傷得故事。
不過姜應鱗倒是來不及去醞釀悲傷。
他在質疑自己。
質疑自己身上是不是出現了“洞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現象。
我來的就有這么晚嗎?
就連坐下喝杯茶的時間都不給我。
當然不會給。
憑什么。
他又不是郭淡的頂頭上司,他只是朝廷派來調查水患發生的原因,郭淡也不需要聽從他的命令,大家是各忙各的。
其實賑災還遠遠沒有結束,還有不少人等待著救濟,以及一些失蹤的人,只是郭淡的任務已經完成了,他將計劃定下來,錢給到位,基本上沒有他什么事,種地他不懂,水利他也不懂,那他留在這里干嘛。
如今牙行的規模做這么大,他也不可能像以前一樣,就盯著一處,待上一年之久,具體事務,肯定是交給下面的人去做。
郭淡只是告訴姜應鱗,已經將他需要的資料全都已經準備好了。
這是多么的體貼,多么的諷刺,以及多么的絕望。
你們這些當官的,效率實在太慢了一點。
我任務完成了,順便還幫你做好了準備工作。
這臉打得可真是.!
郭淡都已經乘坐馬車離開,姜應鱗兀自還未回過神來。
高尚看著姜應鱗,臉上露出不失禮貌的微笑。他的任務就是負責應付姜應鱗。
封丘。
李贄是一臉崇拜地看著郭淡,“閣下可真是.!”
“別說出那兩個字,拜托了。”
郭淡趕緊制止道。
“呃...哈哈...!”
李贄尷尬地笑了笑。
郭淡又道:“我今日只是過來接居士回去得,你們若有其它事,就先去忙吧,我得回去了。”
徐姑姑這回可沒有陪著郭淡處理事務,而是一直跟著李時珍在這里救治百姓。
李贄忙道:“閣下為何要急著離開,我們都還希望閣下能夠去一諾學府跟我們講解一下,這其中的奧妙。”
湯顯祖等一干一諾學府的老師也都紛紛點頭。
這真是太玄幻了。
災情中上調糧價,竟然能夠令百姓奇跡般的立刻恢復。
至今都沒有人看懂郭淡是怎么玩的。
他們有太多的問題,要向郭淡請教。
“來日方長。”
郭淡笑道:“我今年有很多事要做。”說著,他又向徐姑姑道:“居士請。”
徐姑姑向李贄等人微微頷首,道別之后,便與郭淡上得同一輛馬車,因為這回他們二人并不是坐馬車來的,故此是同坐一輛馬車。
李贄他們呆呆地看著郭淡的馬車離去,只覺這一切太不真實了。
真得發生了水患嗎?
這應該是郭淡設計的一場騙局吧。
微微搖晃的馬車中,徐姑姑看著郭淡問道:“其實我也很想知道,為什么會這樣?”
郭淡反問道:“居士也沒有看出來?”
徐姑姑搖搖頭,道:“這道理其實并不難理解,但我想如果這么簡單的話,那么朝廷就不會一直要求在災情發生的時候,制止糧價上漲。”
“其實也并不是非常復雜。”
郭淡道:“主要的原因是在于貨幣。”
“貨幣?”
徐姑姑微微蹙眉,點點頭道:“不錯,這可能是你與官府的唯一區別,官府通常是用糧食救濟,而你卻是用貨幣。”
“就是這么簡單。”
郭淡道:“根據我查閱的資料來看,開封府其實并不是那么缺糧食,反而非常缺貨幣,沒有貨幣,糧食自然就得不到流通,我的做法其實很簡單,就是向市場注入大量的貨幣。
因為除災民之外,所有的人,包括地主,他們暫時都不缺糧食,但是缺貨幣,再加上我提高農產品的價格,立刻便有大量的農產品注入市場。”
他先讓農產品漲價,然后給災民先發一個月工錢,目的就是使貨幣與農產品同時進入市場。
搭建出一個龐大的農業市場。
使得農民有錢賺,而農民是開封府主要的階級,他們賺了錢,又必將推動當地的商品經濟發展,能夠促進就業。
其實災情還是存在的,只不過被這一時的繁榮給掩蓋住了。
徐姑姑道:“但是錢都讓地主、百姓賺走了,你得到了什么?”
“未來。”
郭淡笑道:“此次水患的影響絕不是一兩日便可彌補得,至少要到明年年末才能夠完全恢復,而這期間,農產品一定會非常熱銷,隨著經濟的發展,商人來往頻繁,這些都需要糧食支撐,這些土地,不但能夠為我獲得財富,才能夠幫助我去影響到貿易。”
他的整個賑濟計劃,其實都是建立在商品經濟發展的基礎上,他看到未來一兩年的商品經濟發展,其中一個重要原因,也是他趕著回去的原因。
就是他將開始進行大宗商品交易,這必然會促進貿易發展。
那么只有維持開封府的現在農產品價格,他就能夠盈利,他得到的這些糧食,將會出口給來往的商人。
其實這跟買股票是一個道理,他看好糧食未來會漲,現在投資是有可能賺錢的。
徐姑姑沉吟少許,道:“你有沒有想過,借此次機會,承包下歸德府?”
“沒有。”
郭淡回答的非常干脆,道:“我知道居士的想法,我也知道歸德府的百姓現在可能非常悲慘,但是我無能為力,因為我手中的能用的錢,都投在開封府,我拿不出錢去拯救歸德府。”
他能夠做一切,不是說他的計策多么厲害,而是因為他能夠立刻拿出幾十萬兩,并且快速地發給百姓。
如果他能做到不拿出一文錢,同時還能令災情迅速恢復,那真得就是神。
當然,他做不到。
沒有資本得郭淡,就是沒有牙得老虎。
徐姑姑卻道:“但是你仍然可以幫助歸德府的百姓?”
郭淡好奇道:“此話怎講?”
徐姑姑笑道:“其實我本不想這么早回去,因為我覺得開封府還要很多百姓等著我們救助,但是我認為你此時趕回去,可以幫助更多的百姓。
因為你的成功,會令朝廷更加認真對待其它州府的災民,只要你稍微多夸獎自己幾句。”
郭淡眼中一亮,覺得這個忙倒是可以幫,他真沒有覬覦歸德府,因為現在承包州府,風險高于利益,但畢竟是鄰居,一個亂糟糟得鄰居,必然會影響自己,而且歸德府也算是商貿重要通道,靦腆道:“可是...可是我不擅長自夸,要不居士你先夸夸我,我學學。”
徐姑姑只是給了郭淡一個迷人的微笑。
真的非常迷人。
以至于郭淡都沒有繼續強求。
然而徐姑姑不知道的是,就在今日,一諾學報終于以郭淡的名義,發表了一篇文章。
輿論戰打了這么多日,這還是郭淡第一次發表文章。
標題就是:我回京了。
但文章得內容卻是郭淡表達對于開封府百姓的贊美,贊美他們勤勞、堅韌,不屈不饒,里面甚至都還包括對于讀書人的夸贊,贊美他們主動去幫助災民,對他們表示崇高得敬意。
這一篇文章下來,可真是肉麻至極。
對于自己,他就是簡單一句描述,災情已經徹底過去了,我的任務已經完成了,我得回去照顧自己老婆孩子和生意。
但是這篇文章,在開封府確實引起極大的轟動。
開封府的百姓時頓時是士氣高昂,我們這么快就戰勝了災情,這真是太令人感到驕傲了。
再加上農業市場的空前成功,導致百姓對于未來是充滿著希望。
其實災情遠遠還沒有過去,但如果百姓士氣低落,社會上彌漫著絕望,那是非常恐怖的。
反之,百姓充滿著希望,充滿著動力和信心,努力干活,而不是坐著等死,那等于就是加速災情結束。
而且開封府的百姓也紛紛投桃報李,對于郭淡的贊美,是溢于言表啊!
郭淡在開封府的威望是坐著火箭上升。
以往要是發生水患,大家就都要準備好挨上一兩年苦日子,但是這回不少百姓的日子過得更加滋潤了。
這可是將士大夫給酸壞了。
我們寫了那么多文章,并且那么多多讀書人前往幫助災民,結果適得其反,就郭淡這童生文筆,一個成語都能用上五遍,且他連一個災民都沒有慰問過,竟然能夠得到這么多人支持。
你們的良心都讓狗吃了嗎?
崔有禮他們氣得是七竅生煙,這郭淡人都走了,還將名聲給賺走了,這可是他們最想得到的,為此他們花了不少力氣,而郭淡只是輕描淡寫地發表了一篇文章。
可真是殺人誅心啊!
當郭淡來到衛輝府時,也得到大家熱烈得歡迎。
陳樓。
“郭賢侄,你真乃神人也,真是...真是不敢置信,不敢置信啊!”
“從來沒有哪個地方,在災情下,還能夠更上一層樓。”
“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以秦莊為首的商人,是拼了命拍馬屁。
這可真是震撼住他們了。
明明有災情,為什么開封府的生意還越做越好,講點道理好不好。
郭淡沒好氣道:“你們賺得都是我的錢,就是這么簡單,你們可以將這些話都省了,多交點稅給我,那就是對我最大的支持。”
秦莊、周豐、曹達他們突然發現這陳樓茶杯是恁地精致,都忍不住拿在手中把玩起來。
“靠!”
郭淡一翻白眼,又道:“這錢我認了,你們唯一要做的就是將番瓜的價值給我提上去。”
周豐忙道:“這一點還請郭賢侄放心,包在我們身上。”
曹達問道:“周兄,你已經想到辦法。”
“呵呵...沒...呵呵!”
周豐直搖頭。
曹達立刻警惕起來,如果番瓜種植成功,今年下半年市場上將會涌現出大量的番瓜,要是讓周豐獨占,那醉霄樓得情況可就不妙了,心里尋思著,得認真做這事。
梁馗突然道:“閣下,我覺得你做的不公平,在衛輝府,你嚴格禁止我們漲價,但是在開封府,你卻鼓勵他們漲價,這可真是不厚道。”
郭淡笑道:“梁員外,冒昧問一句,當兩方準備開干,一方只有一個人,另一方有十個人,無關公平正義,你只能選擇幫一邊,你會選擇哪邊?”
梁馗道:“那當然是十個人那邊。”
郭淡便立刻問道:“衛輝府有多少商人,有多少地主?”
“哈哈!”
周豐他們當即哈哈大笑起來。
梁馗等人則是一臉幽怨。
“開個玩笑。”
郭淡笑道:“各位,與開封府的地主相比,你們并不需要一味依靠糧食賺錢,我知道你們也做很多買賣,而正是因為你們控制著糧食,每個人都會對你們禮讓三分,這點點利潤,你們又何必斤斤計較呢。”
梁馗訕訕道:“我們不是計較這點錢,而是我們很好奇,為什么你不在衛輝府也這么干。”
郭淡道:“原因我也告訴你了,如果糧價上漲,商品價格和人力也都上漲,這會影響到衛輝府的貿易,這筆賬怎么算都是虧的,而開封府不會遇到這個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