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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八十七章 猛龍過江

  郭淡這史無前例的補助計劃,立刻化身為八卦新聞,瞬間就傳遍整個中原地區。

  大家都似乎忘記新關稅法,議論的就是那一百萬兩。

  吃瓜群眾們皆是感到非常刺激。

  當然,同時也有不少人在嘲笑郭淡瘋了。

  一言不合就砸一百萬兩出來。

  其實瘋子都干不出這事來。

  也有不少人看出貓膩來,知道郭淡是要拖下去,寄望于朝廷內部出現矛盾。

  可是,整個官僚集團卻因此事變得更加團結,因為在他們眼里,郭淡已經是強弩之末,朝廷的新政策不過是剛剛開始,郭淡就放出這種大招來,往后他還能干什么?

  這足以證明新關稅法的確對衛輝府可以造成很大的沖擊,以至于郭淡要散盡家財來救。

  現在什么都不需要再去做些什么,繼續嚴格執行新關稅法就行了,不能讓郭淡找到任何借口,然后又將萬歷給拉出來。

  為什么新關稅法執行這么久,貪污受賄的現象幾乎為零,就是他們在防著萬歷,一點借口都不能給萬歷。

  帝商聯手確實令他們有些顧此失彼。

  從這一點來看,郭淡還真有點作繭自縛的味道,原本不管是漕運,還是運河周邊的官員,心里多多少少都還是會有些怨氣的,畢竟不是每個官員都恨郭淡,他們更多的只在乎自己的口袋。

  畢竟養小妾,逛青樓,偷人妻可都是需要錢的呀!

  但是此事一出,就連這些人可都不敢再發半句牢騷。

  郭淡已經到懸崖邊上,這時候誰要來扯后腿,那真是所有官僚的敵人。

  在官場肯定是混不下去了。

  通州鈔關。

  “爺爺小心。”

  柳承變來到一輛馬車旁,小心翼翼地將柳宗成攙扶下來。

  柳宗成下得馬車,也不顧柳承變,直接往河道那邊看去,只見河道上可真是旌旗飄飄,“那些都是從衛輝府來的船只嗎?”

  柳承變點點頭道:“自郭淡在衛輝府宣布他的補助計劃后,衛輝府入京的貨物是與日俱增,比新關稅法之前是有增無減,也許如今在運河上衛輝府的船要比漕運的船還要多。”

  說著,他又一臉困惑道:“爺爺,郭淡到底打算干什么?”

  柳宗成搖搖頭道:“我這些天也一直在想這事,但至今仍然未有頭緒,不過有一點是可以肯定的,郭淡此舉絕非是意氣用事,他是早有謀劃。”

  柳承變道:“孫兒也是這么想的,但是郭淡這么補貼商隊,他遲早會撐不住的。”

  柳宗成沉默少許,嘆道:“這我們管不著,但越是這種時候,咱們就越不能麻痹大意,一定要事事謹慎,你也看緊一點,若有人想渾水摸魚,那必須嚴懲不貸,不管對方是誰的人。”

  郭淡是寄望于朝廷內部分裂,那么他肯定也盯著這些鈔關,若有問題,立刻跟萬歷告狀。許多政治斗爭,往往不是因為大事,就是因為一些無關緊要的事。

  “孫兒知道。”

  柳承變點點頭,突然想起什么似得,又道:“爺爺,孫兒最近聽說一件事,那陳方圓的信行,在這三個月內,就已經擴張到十五家。”

  柳宗成驚訝道:“有這種事?”

  柳承變嗯了一聲:“他們信行如今是專門幫人算稅,并且還與錢莊合作,生意非常不錯,因為如今的稅制是非常復雜的,不同的貨物,不同的數量,不同的起點和終點,這關稅都是不一樣的,許多商人并不相信我們官牙,導致大家都跑去找信行算稅。”

  柳宗成感慨道:“由此可見,整件事還都在郭淡的計劃之中。”

  相比起南京而言,這京城的情況就還算是比較不錯的,畢竟北京不是原料產地,而江南地區,又是大市場,又是原料產地。

  如今南京都快要被衛輝府的船只給擠爆了。

  自衛輝府法院頒布補助條例以來,立刻就有大量的貨物南下,主要功勞當然是因為那些活躍的牙人和晉商,就衛輝府如今的商品,他們都不需要去先找下家,直接就買貨運走。

  再加上因為之前的行情不好,各大作坊都有不少存貨,這一下全都沖了出去,那可是非常恐怖的。

  南京鈔關。

  “喲!這不是寇大管家嗎?”

  只見一個身形消瘦,留著一縷稀松山羊胡的男人朝著走來的寇義笑道。

  此人名叫孫不言,本是京城有名的惡牙,當初還曾幫李守錡坑了徐繼榮一把,但是后來又被郭淡狠狠懲罰了一番,隨著郭淡在京城的崛起,他也不敢再在京城待下去,于是就跑到南京來了。

  如今可真是時來運轉,鑒于他與郭淡的恩怨,朝廷便將他升為官牙,主要負責南京的鈔關。

  寇義與他也算是老熟人,走了過來,呵呵道:“沒有辦法,如今這里的船九成都是衛輝府的貨物,我也得經常過來看看。對了,你上回不是說,今后都難以在南京見到我衛輝府的船只么?”

  在那段期間,寇義在南京的日子可是非常難熬,孫不言是幾番嘲弄他,如今他非得找回這場子來。

  孫不言絲毫不惱,拱手笑道:“大管家多多包涵看,我真是有眼不識泰山,沒有想到你家姑爺這么有錢,一百萬兩扔出來,連眼都不眨一下,就是不知道你家姑爺還能夠扔出幾個一百萬兩。”

  “這就用不著你操心了。”

  寇義冷哼一聲,又吩咐左右道:“從今日開始,你們在這里給我日夜在這看著,誰若敢故意針對我們衛輝府船只,立刻告訴我。”

  孫不言神色一變,冷冷道:“大管家此話是何意?”

  寇義昂首道:“沒別的意思,我就是不相信你這瘦猴。”

  “你.!”

  孫不言剛剛張口,突然神色一變,呵呵笑了起來,“寇大管家未免也太小瞧我孫不言了,就你這小伎倆,可是激怒不了我的,你們衛輝府來多少貨物,我就收多少,我倒要看看你們有多少錢往里面填。”

  正當火藥十足時,一個牙行的人跑了過來,在寇義耳邊小聲說了幾句。

  “我知道了!”

  寇義點點頭,又向孫不言道:“抱歉,我們錢莊今日又來了不少存錢的人,那邊都已經忙不過來了,我得趕回去看看,你給我看仔細一點,要是出了什么事,我唯你是問。哈哈.!”

  他上得馬車揚長而去。

  這可是把孫不言氣得夠嗆,他真的很想一把火將衛輝府的貨都給燒了,可惜總部那邊是千叮萬囑,讓他一定要秉公執法,千萬不能讓郭淡抓住把柄。

  同時還有不少柳宗成的人和監察御史在這里監督著。

  故此衛輝府的貨物再多,只要交了稅,那他們也不敢攔。

  伴隨而來的,當然是兩地的匯銀變得是非常頻繁,這邊錢莊的存銀也是越來越多,許多商人的銀子到了這里,也不會立刻取出來,因為可能馬上就得匯過去。

  然而,寇義、孫不言都沒有注意到,邊上有兩個小商人一直都注視著他們。

  其中一人道:“徐兄,這可如何是好?”

  “直娘賊,我們被騙了,還說什么南京的貨物要咱們南京人自己生產,這回好了,衛輝府一下子來了這么多貨物,價格還這么便宜,這么下去,咱們的貨物根本就沒法賣出去。”

  “要賣不出去我可就完了,我可是問江家借了一百多兩啊!”

  當然,其中最為火爆還是衛輝府。

  鑒于吉貴與毛深商定的運輸制度,大名府已經滿足不了衛輝府的需求。衛輝府的出貨量太多了,一天出這么一點船,衛輝府的河道很快就會被船只填滿。

  郭淡與李通調整了運輸計劃,決定四面出擊。

  除了往大名府走之外,還安排很多貨物往河間、開封出去。

  為此郭淡還調用了衛輝府所有的馬匹、騾子、驢。

  好在這些年與蒙古人的交易,換得不少馬匹,足夠應付當下的情況。

  然而,郭淡近日的又一個舉動,真是令所有人大跌眼鏡。

  只見在城中心的一塊空地上,有不少工人在忙碌著,邊上堆放著許多石料和木材。

  這立刻引來不少人圍觀。

  “這又是誰家要建作坊?”

  “什么作坊,你難道忘記,城內早已經不能再建作坊,要做買賣也只能去租人家房屋。”

  “那...那這是在干什么?”

  “這是郭淡與那弗朗機教士合作建得一座鐘樓。”

  “鐘樓?是什么?”

  “好像說是用來計時的。”

  “作坊里面可都有計時的呀!”

  “郭淡最近幾年到底賺了多少錢?”

  饒是周豐也對此非常不理解。

  曹達也是納悶道:“是呀!那邊都剛剛拿出一百萬兩,這邊又要建這可有可無的鐘樓,看著真不像似缺錢啊!”

  秦莊笑道:“這對于我們而言,那可是好事,這證明郭淡也并未騙咱們,咱們根本不用為他的錢擔心。”

  “話是這么說,但是...呵呵...感情我們都是瞎擔心一場啊。”

  這些商人皆是苦笑地直搖頭。

  之前他們多多少少都有些為郭淡擔心,沒有想到,郭淡竟然還有心情搞這些事,要還為郭淡去擔心,那可真是缺心眼了。

  然而,他們更加沒有想到的是,此時郭淡正與兩位美女坐在邊上的茶樓上,注視著他們。

  “呵呵!”

  郭淡端著一杯茶,饒有興趣地向徐姑姑道:“居士,你信不信,那些家伙肯定沒有在說我的好話。”

  徐姑姑笑道:“也許我跟他們是一樣的想法。”

  “但居士的擔憂絕非庸人自擾。”

  郭淡神色一變,嚴肅道:“我之所以如今能夠與居士坐在這里喝茶,那是因為真正的戰場并不是在這里,而是在下江南,能夠影響到衛輝府的,其實不是京城,是江南地區,故此我們還要去江南走一遭。”

  徐姑姑稍稍點頭,新關稅為什么讓衛輝府一度面臨巨大危機,就是因為突然丟了江南市場,當時還是有大量的貨物被運送到京城,但是去江南就非常難,因為江南水草肥沃,物資充足,基本上什么過去都得面臨高關稅,問道:“你打算什么時候去?”

  “再過兩天就出發,這猛龍終究是要過江的。”

  “這么快?”

  徐姑姑略顯驚詫,“那這里怎么辦?”

  這么大的補助計劃,剛開始執行,你竟然要離開,你心得有多大?

  郭淡笑道:“在這里我花了這么多錢,若還要我天天起早貪黑,那我花這么多錢的意義何在?你看我最近天天都這么閑,要繼續留在這里,只怕會讓他們生出錯覺來,覺得好像危機已經過去了。”

  “這倒也是。”

  徐姑姑挺無奈地點點頭。

  她現在都沒有想明白,郭淡的底氣到底從何而來,萬歷可也沒有這么多錢任他揮霍。

  郭淡突然問道:“居士可了解南京的官場?”

  “南京.!”

  徐姑姑突然問道:“你不就是南京人嗎?”

  “呃...?”

  郭淡眨了眨眼,是呀,我本就是南京人,我這不是猛龍過江,我這是榮歸故里啊,這口號可不能喊錯了。面不改色道:“居士認為我以前會關注那些事嗎?即便關注,那也只是略懂皮毛而已。”

  徐姑姑稍一沉吟,還是跟郭淡講解了一番關于南京的情況。

  南京雖然最為陪都,但其實它的官場氛圍不是那么的濃烈,遠比不上京城,這都是因為南京六部的官員,本來就沒有太多的權力,而且多半都是退休下來得,年事已高的他們,早已經沒有雄心壯志,相比起處理政務,他們更愿意寄情于山水。

  這官府一旦缺乏控制,民間自然就更加自由,民間的勢力自然也就更加強勢。

  那也必然會變得更加復雜。

  從思想上來分,儒家思想就分為心學派和實學派,以及禮教派。

  這里面又分很多派系。

  從階級上來說,有官僚階級,士大夫階級和工商階級。

  這些勢力又都是犬牙交錯,

  許多官員都是出身商人家庭,許多士大夫又行商。

  是非常復雜的,不像京城,管控非常嚴,朝廷始終是中心,斗爭也都是來自朝廷內部,跟民間沒有多大的關系。

  “聽你這么一說,我倒是想早點過去,咱們就后天出發吧。”郭淡笑呵呵道。

  他說得雖然是非常輕松愜意,但他可不是在開玩笑,后天一早,天都還未亮,他便與徐姑姑、楊飛絮偷偷乘坐馬車前往江南。

  若非徐姑姑提醒一句,他都還沒有意識到,這是他第一次回家鄉。

  如今衛輝府上下都忙的要命,根本就沒有人關注他的離去。

  只要錢到位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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