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瑪竇是萬萬沒有想到,郭淡竟然能夠說一口流利的弗朗機語,雖然這口音是有些不一樣,但并非是那種夾帶漢語口音的,且肯定比他的漢語說得可是要好多了,他非常驚喜地用弗朗機語道:“先生會說我們的語言?”
徐光啟也是震驚地看著郭淡。
只覺郭淡是深不可測啊!
“我不但會弗朗機語。”
郭淡手指向利瑪竇胸前得十字架,“我還算是半個天主教徒。”
教...教徒?
利瑪竇差點沒有淚崩,遠在萬里之外,竟然能夠看到一個不同膚色,不同發色的教徒。
圣母瑪利亞!
偉大得圣母瑪利亞!
這是您賜予我的福音嗎?
利瑪竇相信這定是圣母的旨意,顫聲道:“你...你說得是真的嗎?”
“當然。”
郭淡隨隨便便就背了幾句圣經。
他在美利堅的時候,雖然不信教,但他非常注重教派,如果把天主教、基督教、猶太教搞混了,那會引起客戶的不開心。
利瑪竇當即是欣喜若狂,趕緊向同志行教禮。
只言片語,卻讓利瑪竇覺得郭淡猶如親人一般。
郭淡面色一緊,“神父可別亂來,這會出事得。”
利瑪竇頓時惶恐不已,目光在徐姑姑、吉貴他們臉上瞟了瞟,“對不起,對不起,我太激動了。”
郭淡笑道:“其實我比神父更激動。走,我們去里面談談。”
“請請請!”
二人直接去到里面房間。
徐光啟站在門前是呆若木雞。
什...什么情況?
利瑪竇已經完全忘記徐光啟,入得屋內,便向郭淡道:“郭先生,你是怎么知道我們天主教的?”
郭淡搖搖頭道:“此事真是說來話長,我小時候曾遇到過一個名叫法里奧的神父,是來自威尼斯,記得他告訴我,那是一座非常漂亮得水上城鎮,神父他博學多才,且心地善良,教會了我許多做人做事的道理,并且還幫我取了一個弗朗機名字,叫做馬里奧。”
利瑪竇雖然不是那種單純懵懂的教徒,非但如此,他還是一個非常聰明的人,不然的話,他也到不了這里,但他對此是深信不疑,否則沒法解釋郭淡為什么會背圣經,會知道威尼斯,會說弗朗機語,趕忙問道:“法里奧神父還在這里嗎?”
郭淡道:“八年前他就離開了這里。”
利瑪竇微微有些失望,又問道:“馬里奧,你可有在這里建立教會。”
郭淡嘆了口氣道:“這是法里奧神父畢生的愿望,我也想幫他去實現,只可惜...只可惜,我大明禁止傳教,所以,唉...我令法里奧神父失望了。”
利瑪竇道:“不不不,你有這份心思就足夠了,唉...我也知道在這里,是禁止傳教,你看看我,看看,我現在也穿上了你們的儒袍。”
郭淡眼眸一轉,道:“神父是想借儒家思想來傳教?”
利瑪竇神情一滯,謹慎道:“也不能這么說,我只是覺得儒家思想與我們的天主教有很多像似的地方,所以......。”
別裝,我認識你,你也是狡猾狡猾滴。郭淡搖搖頭道:“這恐怕是不行。”
“為什么?”利瑪竇激動道。
郭淡道:“因為我們儒家,崇拜祖先,崇拜圣人,凡事都得代圣人言,在你沒有成為圣人之前,你若亂改動儒家經典,那會被人趕出去的,甚至于殺頭。”
這嚇得利瑪竇一抖,趕忙問道:“那...那可如何是好?”
不能傳教,他來干嘛。
郭淡故作沉思,過得一會兒,他才道:“神父來衛輝府也有些時日了吧。”
利瑪竇點點頭,非常激動道:“衛輝府真是太偉大了,這里令我想起了威尼斯,聽說這一切都是因為你,簡直不可思議啊!”
他開始瘋狂得吹噓郭淡,而且是發自內心,因為這里令他有一種家得感覺,威尼斯和現在的衛輝府都處在資本萌芽時期,有著很多像似的地方。
甚至這里比威尼斯還要好得多,畢竟這里壓迫比較少,沒有教皇,沒有貴族。
郭淡謙虛了幾句,又道:“神父,你若想在這里傳教,首先,你得取得大家的信任......。”
“是的,是的。”
“在建立起自己的名望......。”
“對對對!”
郭淡看著直點頭的利瑪竇,不禁覺得好笑,繼續道:“而衛輝府如今是以商業為重,尤其是現在,每個商人都在想辦法提升自己的生產工具,我知道在弗朗機,有些知識是我大明沒有得,如果先生能夠教他們一些這方面的技巧和知識,他們一定會非常感激先生,等到那時候,先生再來傳教,勢必會事半功倍。”
利瑪竇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郭淡道:“所以,暫時咱們先不提天主教,就提知識,先贏得大家的信任和支持,然后再傳教。”
利瑪竇道:“馬里奧,你說得非常有道理。”
郭淡呵呵笑著,心想,親愛的利瑪竇,有道理也沒有用啊!我們儒家思想簡直就是宗教克星,什么教來都是白搭,你就安心當一個技術顧問吧。
利瑪竇突然問道:“為什么你不這么做?”
“呃...!”
郭淡眨了眨眼,道:“這是因為我太年輕了,我只能帶大家一塊賺錢,但是哲學、思想方面的,是沒有人會聽我的。”
利瑪竇點點頭道:“是的,是的,這我知道,你們的大官可都是老人。那我現在該怎么做?”
郭淡想了想,道:“我會聘請神父做我們的技術顧問,專門指導那些商人和工匠,神父以為如何?”
利瑪竇大喜不已,這特么還是一個管事人員,這可真是太好了。
他忙不迭地答應下來,思索片刻,他突然道:“你看這樣如何,我...我幫衛輝府建造一座鐘樓,對了,你知道鐘嗎?”
聰明的利瑪竇之所以沒有怎么猶豫,就答應郭淡,是因為他覺得這是非常對的,你得給人家幫助,人家才會相信你,才會信教的。
光憑嘴說是沒有用的。
他們這些傳教士,在各地都非常熱衷于幫助別人。
郭淡頓時欣喜不已,道:“知道,知道,神父若能夠建造一座鐘樓,那必定名震衛輝府。”
利瑪竇卻有些不好意思,“但是我...我急忙忙趕來這里,身上沒有帶多錢。”
郭淡立刻道:“錢我出,神父不用為此擔心。”
“馬里奧,你是圣母派來幫助我的吧。”
利瑪竇說得是越發激動,張開雙臂,想要擁抱郭淡。
郭淡當然沒有讓這個老男人得逞。
二人聊了小半天,才從屋里出來,當利瑪竇看到徐光啟的時候,頓時內疚得眼淚都快要掉出來了,趕忙上前像徐光啟道歉。
徐光啟原本是有些在意的,但是看到利瑪竇非常真誠向他道歉,又覺得自己太小氣量了。
郭淡道:“徐秀才,我已經委任神父出任我們衛輝府的技術顧問,不過神父初到衛輝府,這人生地不熟,既然你們已經認識,那你就先帶著他。”
徐光啟頗為激動道:“郭校尉真是慧眼識人。”
可見他已經知道利瑪竇是非常博學多才。
郭淡呵呵道:“說到慧眼識人,我最值得驕傲得,就是留你在衛輝府,我聽說衛輝府的河道在你的治理下,變得更好了。”
徐光啟當即臉都紅了,道:“那非我一個人得功勞,在下也遠不如郭校尉,想不到郭校尉還懂得弗朗機語。”
郭淡笑道:“這算不得什么本事,只是機緣巧合罷了。”
三人又聊了一會兒,利瑪竇與徐光啟便向郭淡告辭。
郭淡也親自送他們到門前。
“對了!”
利瑪竇突然想起什么似得,“馬里奧,凱瑟琳在你哪里嗎?”
郭淡愣了下,笑道:“她現在在北京,我忘記帶她一塊過來了。”
“她還好嗎?”
“非常好!”
“謝天謝地。”
利瑪竇是長松一口氣。
“郭校尉!”
忽見晉商胡渡走了過來。
真是多事之秋啊!喝杯茶都能喝出這么多事來。郭淡不禁暗自苦笑。
徐光啟、利瑪竇見罷,向郭淡行得一禮,便離開了。
等到他們走出幾步遠,胡渡便向郭淡道:“郭校尉,我聽說大名府那邊突然下令不準我們的商船過關,這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們晉商走的是貿易,這貨物通不過去,那可真是要了他們的命啊!
郭淡微微笑道:“進屋說吧。”
胡渡見郭淡一臉輕松,不禁也稍稍松了口氣,但隨后又見郭淡沒有請他到廳堂,而是請他到里屋坐,這心又提了上來。
“請喝茶。”
郭淡將一杯茶放到胡渡面前。
“哦,謝謝。”
胡渡有些暈。
郭淡坐了下來,不緊不慢道:“關于大名府突然封關的事,我方才聽說了,這不是什么大事,我已經請吉公公去解決此事,相信問題不大。”
胡渡聽到吉貴出手,立刻松得一口氣:“那就好,那就好。”
頓了下,他又道:“可是對方明顯就是在針對我們,這防不勝防啊!”
“那毛深也不過是跳梁小丑罷了,不足為慮。”
郭淡隨意地擺擺手,又道:“其實即便你今日不來找我,我明日也打算去你們茶莊坐坐,因為我有一件更重要得事要與你商量。”
胡渡微微皺眉,謹慎道:“什么事?”
郭淡道:“你在南京可有茶莊?”
胡渡稍稍遲疑了下,道:“倒是有一家。”
“一家?”
郭淡皺了下眉頭,“茶葉主要可是江南地區在供應啊。”
胡渡道:“原本不止一家,但是近一年來,我都把茶莊搬到衛輝府來了,畢竟許多商人販賣茶葉來衛輝府加工。”
郭淡沉吟少許,又問道:“那你可有認識得晉商在江南那邊開茶莊得?”
胡渡點點頭。
“有多少家?”
“我認識的就只有二十來家。”胡渡被他問糊涂了,道:“郭校尉,你怎么突然問起這事來了?”
郭淡笑道:“我打算借你們的茶莊去江南放貸。”
“去江南放貸?”
胡渡雙目一睜。
郭淡點點頭,道:“關稅保護本地商業,而江南又有地理優勢,必定會吸引不少商人過去,我希望在江南進行商業放貸,專門支助那些商人建立作坊。關于錢得話,到時我們讓南京的一諾牙行撥五萬兩出來,放貸對象,由我們來決定,但是利息全部給你們,讓你們做一筆無本買賣。”
胡渡聽著一點也不高興,道:“也就是說郭校尉打算放棄衛輝府?”
“當然不是。”
郭淡笑道:“這番說辭,是我希望你們告訴那些江南大地主的,江南商業必定會更上一層樓,南京將會取代衛輝府,此乃放貸的絕佳時機。”
胡渡好奇道:“這么做得目的是什么?”
郭淡笑道:“南京那邊不是要學習我們衛輝府嗎?那我就去親自跟他們上一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