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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四十五章 改割

  這智者千慮必有一失,沒也有誰能夠想到,徐繼榮會成為這場改革序幕中的最大贏家。

  但是幾乎所有人都認為以內閣為首的大臣們,乃是最大的輸家。

  他們不但被郭淡打臉,而且還被皇帝教訓。

  真是內憂外患!

  可奇怪的是,唯獨內閣不這么覺得。

  內閣方面覺得自己是坐收漁翁之利。

  因為大臣們開始又圍聚在內閣的周邊,這歪門邪道弄不死郭淡,反而弄得自己灰頭土臉。

  那么唯一的辦法就是改革成功。

  不然的話,別說商稅會被郭淡搶走,就連他們官員的統治地位都將會受到沖擊。

  他們甚至都有一種背水一戰的感覺。

  然而申時行為了改革成功,也做出巨大的讓步,在整個過程中,他都比較低調,并未直接出面主導,而是交由王錫爵和王家屏來主導,王錫爵是跟他一派得,但是王家屏可不是。

  雖然王家屏在朝中有著不錯的聲望,他一直以來都非常注重與同僚的關系,從來就是就事論事,不針對人,他基本上沒有什么政敵,目前還是長子朱常洛得老師。

  但他自身的德行,修養,只是其中一個原因。

  主要還是因為王家屏是山西人,不是屬江南派系,在整個內閣中,就他一根獨苗,雖然余有丁也不是申時行的人,但余有丁也是江南人。

  許多大臣都希望王家屏能夠在一定程度上牽制住申時行。

  不讓申時行去整合內閣。

  他們就是防著再出現一個張居正。

  這也是申時行退居幕后得原因,他知道如果他站出來主導的話,朝堂上可能就不會那么團結。

  李植他們是不可能支持申時行的,畢竟之前已經斗得是水火不容。

  當然,申時行也不是弱雞,為國為民為君,就甘愿把自己的權力放出去,他雖然不主導這事,但是任何事還是得經過他的批準,因為他把六部控制在手中。

  而王家屏和王錫爵年紀相差不過一歲而已,另外,他們有一個共同點,就是他們都在張居正生前反對過張居正,但是在張居正死后,他們也都曾為張居正說過話。

  他們反對張居正獨斷專行,剛愎自用,但同時他們支持張居正的改革。

  光憑這一點,足以看出,他們兩個內心還是屬于改革派,認為明朝必須得進行改革,否則的話就是在坐以待斃。

  在穩定住朝堂內部之后,王家屏和王錫爵就開始商量如何改革。

  雖然只是說改革關稅,但是這改革的扳機一旦扣動,那不可能只是改革關稅,這只是一個藥引,但是這第一步倘若都沒有走好,那后面的也就無從談起。

  故此二人對此是顯得非常謹慎,他們沒有急于召開會議,商量如何改革,而是兩個人先私下溝通,確定一個大方向。

  “我朝商稅雖低,但是各地官府針對商人的苛捐雜稅卻是多不勝數,這河道要收費,過橋也要收費,到市集上還得交稅,統統都算起來可是不低呀!”王錫爵道。

  王家屏點頭道:“言之有理,當年張居正改革,多半是針對賦役,然而,統一賦役,令許多百姓不用服勞役,農閑之時,還可以去做工或者做買賣,促進了工商業發展,但是張居正當時并沒有針對商稅進行改革。”

  王錫爵道:“而繁雜的商稅,不但給商人和工匠,帶來沉重的負擔,同時令朝廷也是得不償失,因為這些稅入多半都沒有進入國庫。我私以為,若要改革關稅,首先第一步就是將商稅化繁為簡,由朝廷專門派人征收。”

  “繁雜”意味著中央沒法控制,道理很簡單,朝廷是不可能派那么多人去收稅的。

  就說這過橋費,那肯定是當地官府,或者有勢力的士紳在收,這錢是不可能進入國庫的。

  化繁為簡,由朝廷專門征收,這恰恰就是王錫爵一直以來得主張,其實也是張居正的主張,就是加強中央權力,如此中央擬定的政策,才能夠得到很好的執行。

  王家屏嘆道:“但是我們遇到的問題,也跟張居正一樣。其實這種種關稅,針對的都是一些小商人,而那些大富商,多半可都是有背景的,他們往往是連一文錢都不交。

  我在衛輝府的時候,曾問過一些商人,為何要背井離鄉,千里迢迢趕來衛輝府做買賣,原因就是如此,一旦朝廷要加派稅收,首先遭殃的是普通農民,其次就是這些小商人,工匠。

  如潞王府事件,當時整個衛輝府都被洗劫一空,但那些大地主、大富商不但安然無恙,反而借機兼并不少土地,大發橫財,若是由朝廷統一征收,那么我們勢必會面對這個問題,若那些大富商、大地主都不交稅,那此番變法必然失敗。”

  許多人說明朝商稅收的少,導致國家沒錢,其實不是,明朝的商稅問題,根本就不在于稅多稅少,而在于交與不交,這跟農稅是一個道理,大地主、大富商都不交稅,稅收都壓在農民和小商人身上,每回加派稅收,洗劫的都是普通農民和小商人,那些大地主和大富商只要不犯政治上的錯誤,個個都是巋然不動,有時候他們跟朝廷一塊洗劫,有時候在后面慫恿那些小商人、工匠跟朝廷作對。

  這就是關鍵所在。

  這也是為什么百姓們都不看好朝廷改革的一個最主要原因。

  如果改善稅制,其目的是要減輕所有人的負擔,那誰來都行,乞丐都行,我上去就全免了,那除了統治階級之外,絕對沒有人反對,要真全免了,那官員吃什么。

  所以只要是追求改革,不管是哪朝哪代,一定是國家財政出現問題,其目的就是要增加國家收入。

  因為如果百姓的生活危機,朝廷只需要救濟,而不需要去改革。

  改革一定是要增加國庫收入,換而言之,就是增加稅入,那么在基本盤不改變的情況下,你不去征收那些大富商、大地主得稅,增加出來的稅入必然又會落到百姓頭上。

  這道理誰都明白,從商鞅到張居正,皆是如此,但成功的是寥寥無幾,最成功的的可能就是商鞅,張居正也沒有從根本上解決這個問題,當然,華盛頓其實也沒有。

  問題就在于,金錢與權力的結合,真正能成為大富商、大地主的,必然是依靠權力,那么誰又會用自己的權力去征自己的稅。

  故此,百姓對改革是深惡痛絕。

  改來改去,我們交得稅是更多了。

  什么改革,明明就是改割。

  王錫爵嘆了口氣,道:“倘若我們直接說要向大富商征收更多的稅,估計朝中又會出現許多反對派。”

  不說別人,其實他也是大富商,大地主,家財萬貫,只不過合理的稅收,他倒是愿意交。

  王家屏道:“其實最成功的還真就是郭淡管理下的衛輝府,我仔細研究衛輝府,他的成功之處,在于他能夠讓那些大富商、大地主賺更多錢,同時又離不開他,如果那些大富商、大地主不交稅,他們不是得到的更多,而是失去的更多,故此衛輝府的權貴都主動交稅。可惜,我們沒有郭淡那手段。”

  衛輝府的地主、富商愿意交稅,不是迫于郭淡的淫威,是因為郭淡能讓他們賺得更多,他們必須支持郭淡,郭淡好,他們才會更好,郭淡要完了,那他們將損失慘重。

  這不在于政策,而在于技術。

  王家屏、王錫爵是有思路,有政策,加強中央權力,將商稅化繁為簡,減輕中小商人的負擔,加征大富商的稅收,但是他們沒有技術的支持。

  王錫爵道:“我們似乎忽略了一人。”

  王家屏點點頭道:“是時候與他談談了。”

  與此同時,郭淡也在籌備著牙行掛牌上市,比起他們而言,郭淡可就輕松多了,畢竟牙行掛牌上市,那是要帶著大家一塊賺錢,但是從根本意義上來說,他其實是想借此來促進商業發展。

  為什么他要股份制,就是他發現明朝雖然有些城市商品經濟不錯,但是缺乏資本,而原因就在于,種地比買賣更加穩定,更加賺錢,這錢就都陷在土地里面,沒法變成資本。

  但是他又不能鼓吹資本思想,資本思想必然限制皇權,也只有在限制皇權的基礎上,才能夠得到進一步發展,他不可能傷害肥宅的利益,他只能依靠上市,把陷在土地里面的錢給套出來,變成萬歷手中的資本。

  一諾牙行!

  “姑爺!姑爺!”

  小安突然慌慌張張的跑了進來,微微喘氣道:“姑爺,有人搶咱們的買賣。”

  郭淡聞言一笑:“誰這么想不開?”

  “是...是小伯爺。”小安道。

  “又是那個蠢貨!”

  郭淡當即變得緊張起來,“他又干了什么?”

  小安道:“小伯爺花了一萬兩在南郊外買了一塊地,當做捶丸場,而且...而且生意還不錯。”

  “生意還不錯?”

  郭淡雙目一睜,道:“他都已經開張呢?”

  “嗯。”

  “那為什么你現在才來告訴我,你們平時都在干什么?蹲在茅房里面吃屎嗎?”郭淡怒不可遏道。

  他做買賣的宗旨,是信息和數據第一,人家都已經開張了,現在才告訴他。

  “這是因為...因為小伯爺只是買來自己玩的,所以我們事先并不知道。”

  “什么?買個捶丸場自己玩?這真是個敗家子!”

  郭淡拍了下腦門,站起身來道:“走,帶我過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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