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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章 爛攤子一個

  “駕...駕...!”

  “各位,抱歉,抱歉,還請讓一下,讓一下。”

  南城門外那寬廣的道路,在這幾日顯得是非常擁擠。

  一匹匹快馬疾馳而過,一輛輛馬車顛簸著前行著。

  迎面而來得行人們是紛紛避讓。

  “發生什么事呢?怎么突然這么多人離開京城。”

  一個瘦弱得年輕人嚇得躲在路邊,略顯驚慌望著從眼前經過得馬車,不禁詫異道。

  他身邊一人道:“難道是城內發生了瘟疫?”

  “看著不太像,你看那些人,都顯得非常興奮,可不像似逃難的。”

  這時,一人走到他們身邊,道:“他們都是趕去開封府的。”

  以往郭淡與讀書人是兩條平行線,郭淡經常說,我只是一個商人,我奸詐、我無恥、我卑鄙,那都是商人該具備的素養,反正你們是這么認為的,如果商人正直、高尚、誠實,那何必還分士農工商。

  他這么一說,讀書人還真不好怎么說他。

  兩者之間談不上有競爭關系,因為沒有交集,只是互相看對方不爽。

  但是這一回不同,郭淡公然在對方最為擅長的領域上挑釁,再加上萬歷在上面拱火,這可真是捅穿了馬蜂窩。

  憤怒之余,文人又感到非常興奮,可算是逮著郭淡了,以前郭淡做買賣,他們加在一起也不是郭淡的對手,是屢戰屢敗,這回郭淡竟然要搞教育,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你闖進來。

  這要不狠狠羞辱郭淡一番,怎能出心中這口惡氣。

  上面士大夫帶頭出錢出力,下面那些秀才、舉人、進士自發的前往開封府。

  幾乎整個京城的文人都踏上去往開封府的道路。

  仿佛這場競爭,已經成為文人的一個盛大的聚會,為人們都是非常激動和亢奮。

  道邊東側的田野間站著一老一少,正是申時行與曹恪這對翁婿,他們遠遠望著道路上的人群。

  “恪兒,此事你怎么看?”

  申時行收回目光來,又轉頭看向一旁的女婿。

  曹恪微一沉吟,道:“如果他們真的想要對付郭淡,就不應該在私學院一事上面與郭淡糾纏。”

  申時行哦了一聲:“你此話怎講?”

  曹恪道:“在之前的承包事宜上,黃大效等人不但握有主動,且明顯占于上風。可是私學院一事,乃是郭淡主動發起得,他是占有著先機。雖然小婿也不清楚郭淡這葫蘆里到底賣的是什么藥,但是他既然敢發起這場爭斗,那我想他自然也有一定的把握。”

  申時行點點頭,道:“你分析的不錯,老夫也以為此事處處透著蹊蹺,但這也是無法阻止的。”

  “岳丈說得是。”

  曹恪微微頷首。

  要不應戰,那讀書人還怎么抬得起頭啊!

  金玉樓。

  周豐站在樓上,注視著樓下那些背著包袱,成群結隊的人群,突然回過頭來,向掌柜的道:“吩咐人去準備一下,我要去一趟衛輝府。”

  那掌柜的一愣,道:“老爺,你之前不是說,這大半年不會出遠門嗎?咱們新馬賽區的酒樓過不了多久可就得開張營業了。”

  “郭淡不在,是開不了張。”

  “但也有很多事需要老爺您來定奪。”

  “你看著就行了。”

  周豐又指著樓下的街道,“你看看下面,這么多人,而且這還只是京城,待消息傳到南京去,估計也是如此,到時天下讀書人都集中在開封府,哪怕是在那小集市里面開家酒樓,也能夠賺不少啊!你快些去準備,明日我就出發。”

  “是的,老爺。”

  待掌柜的下去之后,周豐兀自站在窗前,直搖頭道:“這郭淡還真是厲害,竟然想出這么一招來,就天下讀書人往開封府一站,光吃吃喝喝可就是一筆不小的錢,這還怎么重農抑商啊!”

  從京城下來,就是彰德府。

  第一波騎馬出門的人,已經抵達彰德府。

  “怎么又是關門的。”

  只見一個俊俏得公子,望著路邊上一家大門緊閉的酒樓,不禁郁悶的嚷道。

  這已經是第三家了。

  他的一個同伴道:“再去前面看看吧。”

  他們又騎馬往前行去,雖然農田還是有很多農夫在忙碌著,但是整個彰德府氛圍還是顯得非常蕭索,路上都看不到幾個人,又行得大半天,他們可算找到一家開門的酒肆。

  入得店內,方才那郁悶的公子便立刻問道:“小哥,我們這一路行來,發現路邊得酒肆、旅店都關門了,怎么會這樣?”

  那伙計道:“客官有所不知,那些旅店有近一半是去年新開的,因為去年年初去往衛輝府的人非常多,可不曾想后來咱們彰德府將通往開封府的道路給封了,別說新開得店,就連很多老店都開不下去,只能關門。”

  “原來是這樣。”

  那公子不由得憤怒道:“這衛輝府果然是害人不淺啊。”

  他的同伴紛紛點頭。

  不一會兒,這酒菜便是上來。

  “這么難吃。”

  那公子吃了一口,差點沒有吐出來,又將那伙計叫來,道:“你這里的飯菜怎么恁地難吃?是廚師不在么?”

  那伙計都不辯解,直接道:“如今稍微有點手藝的廚師都跑去衛輝府,別說咱們這里,就連咱們府城也很難找到一家好吃的店。”

  “這又是為何?”

  “還能為何,衛輝府那邊的待遇給得高,廚師在那邊人家都是搶著要。”

  那公子很是失望道:“我還以為這附近就你們這家店開著,酒菜定是不錯,不曾想竟是這般難吃。”

  那伙計道:“其實我們東主本也想關門,可不曾想京城傳來消息,咱們彰德府也承包給了郭淡,我們東主不但沒有關店,還買下幾家關門得店。”

  說到后面,這伙計終于露出了美滋滋笑容,終于輪到咱們了。

  如今整個河南道的都羨慕嫉妒衛輝府,要知道不久之前,他們還非常慶幸,朝廷將潞王就藩地選擇在衛輝府,沒有選擇在他們那里,如今一想,早知這樣,潞王府放在咱們這里就好了。

  那公子納悶道:“怎么?你們還盼著郭淡來承包。”

  那伙計搖搖頭道:“可不止咱盼著,咱們彰德府百姓可都是日日夜夜盼著郭淡來,以前衛輝府可還不如咱們這里好,自郭淡承包下那里后,如今的衛輝府可比京城還要繁華,咱們彰德府很多百姓都不顧性命,也要跑那邊去。對了,聽各位的口音,好像是京城來的,不知你們有沒有郭淡的消息?如今這里官府都撤了,他怎么還沒來?”

  “不吃了。結賬。”

  然而這伙計并不知道,此時郭淡已經抵達開封府,他又是繞道大名,別說彰德府,連衛輝府都沒有經過。

  這擒賊先擒王,開封府乃河南道之首,只要搞定開封府,懷慶府、彰德府自然也就不在話下。

  他擔心往彰德府這邊走的話,會被人攔住的,他可是非常趕時間的。

  當他進入開封府不久,就見一隊錦衣衛應迎面而來,為首一人正是董平。

  董平早就趕到這里,三府都轉了一圈,因為官府撤了,中間會有一個空白期,也不能完全不管,在這期間,都是軍隊接管,但是軍隊只是維護治安,只要你不作奸犯科,你們愛干什么就干什么。

  “卑職見過董大人。”

  郭淡趕緊下得馬車,來到董平面前,抱拳一禮。

  董平只是點點頭,連張嘴的心情都沒有。

  他可不想跟郭淡合作,郭淡到底只是小小錦衣衛,他跟郭淡合作,主次上下都傻傻分不清楚。

  但是沒有辦法,萬歷老是派他來協助郭淡。

  郭淡是心如明鏡,索性還是談公事,寒暄起來兩個人都尷尬,“敢問董大人,目前開封府是什么情況?”

  董平皺了下眉頭,面色凝重道:“如今開封府的情況是非常嚴峻,據我所知,在這一個月內,有著大量的土地交易,也不少百姓都跑去衛輝府。

  不管戶籍,還是田籍都非常混亂,直到如今,不但一粒米都沒有收上來,這官府還欠了不少衙差、小吏的工錢都沒發,這些人多半都當地官府雇傭的,由于他們收不上稅,也就拿不出錢來發給他們,他們走的時候,也沒有管這事。”

  坐在馬車內的徐姑姑聽到這話,不禁微微蹙眉,收稅完全是憑戶籍和田籍去收,這些亂了,這稅是很難收得上。

  郭淡點點頭,又問道:“治安方面呢?”

  董平道:“治安方面倒是沒有出什么大問題,因為官府主要管轄城內的治安,除此之外,都是士紳和鄉紳在管理,如今沒出路的百姓,都還能夠往衛輝府跑。”

  說到這里,他頓了下,又道:“這方面,你無須太過擔心,現在主要的問題是稅收,去年這里糧食也欠收,很多百姓生活非常困難,如果他們還要繳稅,他們可能就活不下去了。

  而當你承包下開封府的消息傳到這里后,又有傳言說你將會免除他們的稅收,當地百姓都非常開心,盼著你來這里,他們今年都已經不打算交稅,你要想收稅的話,可能會引起大動亂。”

  他說這話時,可都在流汗,兩百萬兩稅,要是韭菜們都不肯奉獻自己,你拿命去交稅啊!

  哇!要不要這么毒,給我來這一招,可真是要置我于死地啊。郭淡心中唯有苦笑。

  那些官員心里都知道,百姓們肯定是盼著郭淡來的,于是他們就順水推舟,暗中散播消息,說郭淡來了,不會收你們的稅,你看衛輝府也免除農稅。

  百姓們對此深信不疑,既然有了這個期待,你如果再要收稅,這期望有多大,失望就有多大,而且這都是他們的口糧。

  更為關鍵的是,郭淡知道官員肯定在里面安排了奸細,只要郭淡收稅,他們就會鼓動百姓反抗,換他他也會這么做。

  上百萬人,要是暴動起來,那就會徹底失控。

  郭淡也就完了。

  郭淡問道:“不是還有地主嗎?”

  董平道:“我方才不是說了么,這期間發生了很多土地交易,大量的土地被納入到免稅戶名下,其中有不少都是集中在藩王名下的。”

  他又不能破壞制度,又沒有強權,他要去收免稅戶得稅,估計都會被人打出來的。

  郭淡苦笑道:“也就是說我可能連一粒米收不上來?”

  董平道:“那倒不至于,但我估計你最多只能收上一成來。”

  “一成?”

  郭淡苦笑道:“一成也有二十多萬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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