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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九章 銀子它不香嗎?

  要人家出錢建墻,首先得給一個說法。

  這會議結束之后,法院、訴訟院、糾察院三大機構,便頒布一則告示,表明我們這三大機構,不是官府機構,沒有朝廷的授權,我們都只是鄉紳,或者是沒有功名在身的書生,職責就是管理本地區的治安,無權處理衛輝府以外的事務,今后任何對外事宜,必須要通過專門的渠道去解決。

  而這專門的渠道,指得就是吉貴。

  郭淡當然不會把鍋甩給吉貴,他們可都是一邊的。

  吉貴也馬上發表申明,表示自己只與州府交涉,不與民間交涉。

  這個申明非常簡短,但卻是耐人尋味。

  只與州府交涉,這很好理解,畢竟明代非常講究這地位對等,吉貴統管的是衛輝府外事,地位在州府這一級別,他肯定不會跟縣里打交道的。

  但后面這條,不與民間交涉,就很有趣了。

  往好的方面理解,就是將來那些大地主要人,必須先去本地縣衙告狀,縣衙受理之后,再反饋到州府級別,州府再去找吉貴商談,地主不能直接去找吉貴。

  雖然非常麻煩,但不管怎么說,到底還是有個解決的途徑。

  關鍵就在于,這法院、訴訟院、糾察院,也都是民間機構,吉貴又只負責外事,他是無權命令這三個機構的。

  吉貴也只能去與他們去商量。

  這么一來的話,那就是可調查,可不調查。

  法院可以不聽吉貴的。

  要知道衛輝府的執行能力,相比起大明朝來說,那真是另一個次元的。

  訴訟院在頒布得當天,就不再受理外縣的訴訟,以前接的,還未處理過得,都是直接撤銷,因為這是違法的,他可是沒有這權力。這訴訟院都不受理,法院想受理都沒法開堂,找法紳講人情也是沒啥用的。

  這一下可真就炸了鍋。

  他們惹得可不是普通百姓,而是周邊的大地主。

  他們首先向當地縣衙施壓,縣衙本不想受理,因為古代有句諺語,官有政法,民從私契,就是說政法和契約是平行線,兩者沒有太多的交集,一般涉及到錢財、利息的契約,官府都是以調和為主,最好是你們自己解決,官府不太可能會用刑罰去處理這一類的事務。

  簡單來說,就是缺乏強制性。

  這其實是在維護大地主的權益,因為大地主違約,如果官府不為百姓做主,百姓根本沒有辦法討回公道,但是百姓違約,就算官府不幫忙,地主也有很多辦法逼著百姓還錢。

  但這回不同,對方可都是大地主,當地縣官也惹不起,但他們也沒有辦法處理,于是就告到州府去,州府本就看衛輝府不爽,尤其是開封、彰德二府,他們立刻派人去找吉貴。

  吉貴畢竟司禮監派來得,他也不虛,他就如實相告,你們自己無所作為,衛輝府都已經總動員,實在是攔不住,這怪得了誰。

  他也無權命令法院,他只能從外事方面與你們合作來解決這事,于是乎,他提出了非常著名得建墻方案,在他們境內建一道墻,擋住他們的百姓過來,衛輝府出人去巡視。

  為什么不在衛輝府建,因為衛輝府誰也沒有這個權力,也沒有錢,不然的話,那城墻早就拆了。

  這可把那些老爺們的氣瘋了。

  建墻?

  這是什么狗屁主意。

  且不說如今大家日子都不好過,即便好過,也不可能拿出來建墻,招待同僚們吃吃喝喝不香嗎?

  但是他們目前也拿衛輝府沒有辦法,因為衛輝府目前是直屬皇帝,別說河南道布政司,就連內閣都管不了,他們就要求地主們自己想辦法解決,他們不管了。

  那些大地主可都是人精,立刻便聽出弦外之音,官府說不管了,那就是隨便我們怎么干。

  你衛輝府好樣得,跟我們玩這一套。

  我們身為地主階級,怎么能夠吃虧,地主的榮光何在?

  被波及的地主,一般都在衛輝府邊上,這來往商道,就在他們家門口,率先發難的,是彰德府湯陰縣和開封府延津縣,當地的大地主就直接封鎖道路,不給衛輝府的商隊過。

  大名府,滑縣。

  只見四個大腹便便得中年男人,帶著一大群人,扛著長長得木頭,來到臨近衛輝府的河道邊上。

  “封了!封了!都給我封了!任何衛輝府出來的船只,都不準過。”

  中間那中年男子是氣急敗壞的嚷嚷道。

  此人名叫鄭瑾,乃是滑縣的首富,他們滑縣就挨著汲縣,可也是重災區啊。

  只不過大名府畢竟不屬河南道,交涉更加困難,故此大名府的反應要比彰德府、開封府要慢許多,也沒有那么激烈,官府基本上是在觀望,看開封府、彰德府到底怎么做。

  鄭瑾他們這些大地主也在觀望,他們瞅著彰德、開封開始封路,立刻也帶著人來封路,這法不責眾。

  正當這時,西邊行來一隊人。

  只聽一人喊道:“前面可是滑縣鄭大官人。”

  鄭瑾抬目瞧去,自覺此人面孔挺陌生得,待其走近,才問道:“閣下是?”

  那人拱手一禮,道:“在下衛輝府李通。”

  一聽是衛輝府來的,鄭瑾的臉頓時垮了下來,“你們是來找事的么?”

  此話一出,周邊的人立刻拿起棍棒,將他們團團圍住。

  “哎喲,大官人且莫誤會,莫要誤會。”

  李通嚇得連連擺手,又拱手道:“在滑縣這塊地界,誰不知鄭大官人的大名,我李通還不至于恁地不長眼。”

  鄭瑾聽得也是舒爽,問道:“那你是來干嘛的?”

  李通笑道:“我是來找鄭大官人談一筆買賣的。”

  “我跟你們衛輝府的商人沒什么可談的。”鄭瑾一揮手道。

  “大官人先莫要拒絕,在下是帶著誠意來的。”

  李通稍稍一揮手。

  只見一個壯漢提著個木箱子走上前來,這箱子一打開,里面全是白花花的銀子,只怕里面沒有一千兩,也有八百兩。

  鄭瑾當即吸得一口氣,他雖然是首富,但手里的銀子不多,畢竟銀子可不是印出來的貨幣,是海外來的,又瞅著李通,問道:“你這是何意?”

  李通道:“是這樣的,我知道此去三十里外的那塊空地是屬于大官人的,我希望能夠租下那塊地。”

  “三十里外?”

  身為大地主的鄭瑾都有些記不太清楚,他身邊一隨從,趕緊附耳告知。

  “哦...你說得那塊地,是一塊貧瘠之地,你租來作甚”鄭瑾納悶道。

  李通道:“我租下那里,只是想在那里建造一些倉庫。另外,我還想在那邊建一些茶肆、旅店,供來往船夫歇腳,故此我還想跟大官人談談關于糧食、青菜的供應。”

  “這...。”

  鄭瑾眨了眨眼,又瞄了眼那箱子里面的銀子,突然神色一變,笑呵呵道:“既然閣下如此有誠意,那我也不好拒人于千里之外,若閣下不嫌寒舍簡陋,就不如去寒舍坐坐,我們詳談。”

  李通拱手一禮道:“冒昧打擾,李通真是深感歉意。”

  “哪里,哪里。這邊請。”

  “請。”

  “東主,這河道還封不封?”

  一個憨厚的漢子問道。

  “封什么封?”

  鄭瑾皺眉瞪著那個漢子,道:“我是讓你們來修理河道的,不是你們來封河道的。”

  心里怒罵,一群不懂事的家伙,沒聽見人家要過來修建倉庫么,你要把河道封了,還修個屁得倉庫。

  大伙皆是一臉懵逼,封和修,這個差距忒大了一點吧。

  鄭瑾又咆哮道:“你們還愣著作甚,還不快干活。”

  “是,是。”

  那些人雖應著,但臉上還是茫然,這活怎么干?

  鄭瑾也不再管,與同縣幾個地主,帶著李通離開了這里。

  而在這期間,郭淡都是躲在幕后的,他不管外事,也不管內政,他只處理財政,基本上任何麻煩都找不到他頭上來,雖然大家都知道,肯定跟這廝有關,他這一回來,就出問題。

  他前些天一直在跟李通規劃運輸路線,等到李通去往滑縣,他終于可以輕松一點。

  今日天氣不錯,暖陽高照,剛剛洗完頭的郭淡,躺在溫泉閣水榭外,查看著衛輝府最近的契稅賬目,因為契稅是可以直接反應出,衛輝府的一個大概狀況。

  “姑爺!姑爺!”

  只見辰辰跑了過來。

  待辰辰來到身前,郭淡見他滿頭大汗,不禁笑問道:“什么事,把你高興成這樣?”

  辰辰激動道:“姑爺,方才李二哥那邊來信,他已經與滑縣那姓鄭的地主談妥了,咱們以每年兩百兩的租金,租下那塊地,而且不出姑爺所料,他們不肯將酒肆、茶肆給咱們,他們要自個弄。”

  郭淡笑著點點頭。

  辰辰已經習慣了郭淡的胸有成竹,嘿嘿一笑,又小聲問道:“姑爺,我有件事不太明白。”

  “什么事?”

  “我們為何不直接買下那塊地,租的話,萬一他們中間玩手段,咱們可就難受了,我想即便咱們要買,他們也會答應的,畢竟那塊地可是種不了糧食,放在那里也沒用,而且花得錢興許還少一些。”

  “這你就想錯了。”

  郭淡將賬本放到邊上的茶幾上,神情嚴肅道:“買下得話,單從倉庫的運營來看,確實要更穩妥一些,也更加節省成本,但也跟他們沒有任何利益瓜葛,他們到時要封河道,也不會有任何顧慮。

  租得話就不同了,如果咱們的買賣做不成,他們每年至少損失數百兩,他們會比我們更加緊張河道的暢通,這樣的話,反而節省了我們的運營成本。你要記住這一點,做買賣是估算自己的盈虧,而不是看著人家的盈虧,不能說人家賺得多,我賺得少,這買賣就不做,哪怕是競爭對手,有得賺,就值得考慮。”

  辰辰又問道:“可到時倉庫建成了,他們又要漲租金怎么辦,那些大地主可是信不得的。”

  郭淡沒有絲毫的不耐煩,笑著回答道:“合理的漲,那當然是可以,不能這錢都讓我們給賺了,但要不合理得話,我們可以另選地方,只要銀子香味散發出去,那么我們就握有主動權,哪塊地值錢不值錢,都是我們說了算。”

  辰辰想了想,然后點頭欣喜道:“我明白了,我明白了。”

  “別忙著說明白,這買賣之事,雖都大同小異,但這小異要沒有弄清楚,可是會吃大虧的,哪怕是同樣得事情,換個地方,可能處理的方式都不同,這你還得仔細琢磨琢磨。”

  “我知道了。”

  辰辰認真的點點頭。

  這時,又有一個人走了過來,此人乃是秦莊身邊的管家,道:“郭校尉,我家老爺請您過去一趟。”

  郭淡問道:“有什么事嗎?”

  那人道:“是這樣得,江南那邊來了幾個綢緞富商。”

  “哦?”

  郭淡眼中閃過一抹喜色,道:“你去告訴你們老爺,我馬上就過去。”

  “是。”

  等到那人走后,郭淡拍了拍辰辰的肩膀,笑道:“這才是好消息,滑縣那邊不過是意料中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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