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于來了!
這一萬副棉甲可真是牽動不少人得心啊!
導致運送棉甲的寇義,這一路行來,可都沒有睡幾個好覺,經常半夜起來,又去巡視一遍,要是在出錯,可就沒得救了。
整個人都憔悴了!
以至于他見到郭淡時,差點沒有淚崩,激動的呼喊道:“姑爺!”
這一聲姑爺,可真是充滿著委屈。
“管家辛苦了。”
郭淡走上前來,面帶微笑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這不怪你,你已經做得非常不錯了。”
聽到這話,寇義頓時哽咽不語。
這一次任務,對于他而言,那真是要了親命,他從未感受過這么大的壓力。
但郭淡隨后一句話,又令他痛苦不已。
“有了這一次經驗,下次就會好多了,慢慢也就習慣了。”
多來幾次,我不累死,也會被嚇死的。
寇義哭了!
這時,又有一隊人行來,中間是一頂紅色得轎子。
行至郭淡面前,轎子落下,只見方逢時從轎內走了出來。
他得知消息,也是第一時間趕來這里,將棉甲承包給郭淡,其實是他的主意,他希望能夠借此改革軍政,所以他對于這一筆買賣,是非常看重得。
“嗬喲!”
郭淡忽然驚呼一聲,“管家,快些命人看好棉甲,莫要讓人動了手腳。”
寇義完全不知什么情況,嚇得一哆嗦,手忙腳亂得叫嚷起來,護送得人員,頓時打起精神來,護在馬車旁。
什么跟什么?
方逢時一臉納悶的看著郭淡,“你小子至于嗎?老夫又不是強盜?”
郭淡拱手一禮,嬉皮笑臉道:“尚書大人勿怪,草民如今已是驚弓之鳥,這一點風吹草動,草民都嚇得半死啊。”
“是嗎?”
方逢時哼了一聲:“老夫倒要看看你能夠捂多久。”
郭淡笑呵呵道:“草民不敢,當初已經制定好規矩,按規矩辦事就行了,尚書大人也不急于這一時吧。”
方逢時忍不住呵呵笑得幾聲,“行行行,那就按規矩辦事,要是查出有不合格的,有你好看得。”
郭淡笑道:“我對我的人非常有信心,只要沒有人搞歪門邪道,我就不怕。”
方逢時愣了下,這小子最近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么,跟老夫說話都是夾槍帶棒的。
真是膨脹得厲害啊!
方逢時突然朝著身邊一個三十歲左右的年輕人道:“賢侄,你也聽見了,暫時還看不到這棉甲。”
那年輕人趕緊抱拳道:“大人做主便是。”但神情卻顯得極其驚詫。
方逢時哼道:“老夫可做不了主。”
少將軍?郭淡瞅了眼那年輕人,向方逢時問道:“尚書大人,這位是?”
方逢時道:“他便是遼東李總兵的五子,李如梅李參將,此番奉命運送馬匹來京,以及押送棉甲回去,只因我知棉甲會先抵達,故而讓他先趕來京城。”
派自己的兒子過來,可見李成梁也是非常看重此事,就事論事,這事還真不能再出差錯,誰要出錯,誰就得負責。
“原來是少將軍,失敬,失敬。”
郭淡拱手一禮。
“你就是郭淡。”那年輕將官眼中帶著幾分好奇,“我曾聽家父提及過你。”
“不知李總兵身體可好?”
“家父一切都好。”
“那就好,那就好。”郭淡突然眼眸一轉,道:“既然如此,何不由少將軍,來選擇檢驗人員。”
“啊?”
李如梅愣了下,不明所以得看了眼郭淡,又看向方逢時。
郭淡笑道:“放心,放心,很簡單的,以李將軍的身手,絕對沒有問題。”
當初這一筆買賣簽訂得契約,可是破了紀錄,有史以來最長的一份契約,足足有一百多頁紙,而之所以這么長,就是因為其中包括“檢查委員會”,并且還制定了一套非常嚴格檢驗的流程。
這一套流程,當時是震驚朝野,真是有史以來最為嚴格的檢驗標準,關鍵檢驗的是郭淡自己。
故此當郭淡、方逢時、李如梅來到兵部時,王家屏等閣臣、以及司禮監張誠,東廠張鯨,和姜應鱗等人,都已經虛席以待。
寫在契約上是一回事,實際操作又是另外一回事,他們也都想來看看,到底是怎么檢驗,以及效果如何。
如果效果的好的話......。
不少大臣都想對此進行改革,因為只要是朝廷對外采購軍備,就一定會出現偷工減料現象,不可能不出現,而且現在是越來越嚴重,關鍵國家又窮,經常明知是劣質的,也得送去邊境。
也就是說,從上到下,就沒有不貪的,否則的話,那海瑞為何會顯得那么突出,只要他去哪里當官,當地的官員就全部辭職,我們都不是清官,那又怎樣。
可惜海瑞只有道德,缺乏技術支持,郭淡在衛輝府,誰要辭職就趕緊一點。
關于那檢驗委員會,早已經組成,其實就是從民間挑選出一些巧手工匠來,目前有兩百人,一共開過兩次會議,第一次就是教他們檢驗流程,第二次就是檢驗他們是否熟練掌握檢驗流程。
根據規矩而言,這一次要隨機挑選出二十人來檢驗這一批貨物。
如何隨機,也是郭淡當初定下來得規矩,就是搞一個可以轉動的大箭靶,上面寫滿委員得名字,然后箭頭用沾墨的布包著,箭靶轉動時,射中誰就是誰。
至于貨品抽樣數量,當初規定得是百分之一到百分之二。
也就是不能低于一百,但也不能高于一百九十九,但是具體多少件,扔骰子,十面骰子,分別刻有0至9。
兩個骰子扔出去,紅色代表十位數,藍色代表個位數,最終確定為一百四十九件。
接下來就是抽樣,檢驗法中規定有幾種方式隨機抽樣,這個是數量和貨物來選擇。這回選擇得是撒豆抽樣,一共是兩百車,每車五十副,或者五十一副,在一片空地上畫滿格子,橫列兩百,數列五十。
分三次往里面灑豆子,第一次八十,第二次四十九,第三次二十。
已經被選中的,就直接放個木墩上去,確保第二次不會中。
這也代表三個檢驗層級。
第一級,就是無損檢驗,也就是說不損害樣品的同時,進行檢驗。
第二級,可修補檢驗,就是剪開一個小口子,取出一點棉花,或者取下一個鉚釘,一塊皮革,檢驗完之后,再縫補起來。
第三級,就是完全分解,檢驗里面的每個部件是否合格。
畢竟棉甲也不便宜,一百多副全部分解,誰都虧不起。
這回是李如梅親自操刀。
嗖嗖嗖!
隨著箭矢射出,二十個委員很快出爐了。
方逢時早就通知那兩百個委員待命。
那些委員很激動,都渴望被選中,因為檢驗酬勞非常高,是按工作時來算的,一個時辰一錢,給他們這么高的酬勞,也就是確保他們要珍惜這份工作。
這委員出來之后,樣品也都確定了。
接下來就是檢驗場地和工具,是由朝廷出工具,牙行派人檢驗。
二更天時。
張誠來到乾清宮。
萬歷哪里睡得著,這可是他的買賣,已經虧了這么多錢,要是再出差錯,他真會想死,問道:“怎么樣?”
張誠委屈道:“陛下,這檢驗可真是要命,弄了整整一日,都還在準備中,估計得明日上午才能開始真正的檢驗。”
“還在準備?”
萬歷納悶道:“要準備這么久嗎?”
張誠道:“那小子可真是麻煩的很,弄這么多繁瑣的規矩,來檢驗自個,臣還真是第一回見到。”
萬歷也是苦笑的直搖頭。
第二日臨近中午時,那二十個委員才進場,他們就只根據檢驗流程來檢驗,至于工具合不合格,他們都不管。
除此之外,牙行和朝廷都派人監督。
牙行這邊,都是以前的牙人,而朝廷那邊的陣容,那是非常豪華,王家屏、方逢時、姜應鱗他們都來了。
“想不到這檢驗恁地復雜,我...我還真是頭回見到。”
才剛開始,李如梅這個將門之子,就開始抹汗了。
郭淡笑道:“這真金不怕火來煉,我對于我的貨物有著絕對得信心,我甚至都敢說,除我之外,沒有那批軍備剛放在這里來檢驗。呵呵。”
李如梅是驚訝的看著郭淡。
這小子是個傻缺,此話也敢說。
方逢時、王家屏等人也都瞟向郭淡。
而郭淡就是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表情,渾然不覺得自己說錯話了。
方逢時來到郭淡身邊,低聲道:“你小子最近是吃錯藥了么,什么話都敢說。”
說這么小聲干嘛,大聲說出來呀!郭淡笑哈哈道:“尚書大人說得好像我閉上嘴,某些人就不想弄死我,草民也想明白了,反正草民也是爛命一條,光腳還怕穿鞋的么,反正能拉幾個墊背的是幾個,一個也是賺。”
方逢時趕緊走開。
這小子真是瘋了。
姜應鱗道:“你總是說有人要害你,那你倒是說個名字出來?”
郭淡哼道:“姜給事以前好像也沒少針對我,那我問問姜給事,我到底做錯了什么?”
姜應鱗啞口無言。
郭淡一臉委屈道:“我虧著錢幫朝廷生產棉甲,可換來是什么,是很多人都不想我完成,各位大人可別說不知情,滿口的仁義道德,做得盡是一些下三濫得事,我一個商人都看不起他們。”
那李如梅是一臉震驚的看著郭淡。
這商人怎么這么橫?
他心里開始打鼓,心里尋思著,待會得命人再去檢查那些馬,要是被這小子揪住,那真的.....。
王家屏沉聲訓斥道:“此乃兵部,容不得你胡說八道。”
“大人的教訓,草民怎敢不從。”話說如此,郭淡是一臉不服,嘴里嘀咕道:“但我是不是胡說,大家是心知肚明。”
“你......。”
王家屏也是郁悶,這小子以前挺圓滑的,說話是滴水不漏,怎么現在變成一個愣頭青,逮誰懟誰,是膨脹了嗎?
張誠是好氣好笑得望著郭淡,他心里可是明白的很,郭淡要就不干這事,干了就一定不討好,說不說,人家都會去針對他的,興許他罵上幾句,對方反而會多有顧慮。
畢竟郭淡是瓦,他們是瓷。
硬碰真不劃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