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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九章 技術碾壓

  節奏亂了!

  萬歷的節奏徹底被郭淡打亂了!

  他們二人向來就配合默契,從未出現過這種情況,而且是在這關鍵時候,萬歷胸口燃起一團怒火來。

  今日之事對他而言非常關鍵,因為這同時涉及到金錢和權力。

  但是事已至此,他也沒有辦法,如今論的不是政治,而是技術,這他完全沒法控場,他只能交給郭淡來控場。

  郭淡心里知道萬歷肯定惱火,但他也沒有辦法,他真的忘記牙行的賬房已經超出整個世界一個次元,他只能從工具人變身為程序員,不然的話,演不下去了。

  “你這...這不是多此一舉嗎?”

  一位白胡子大學士困惑的看著郭淡。

  立刻便有人附和。

  “我也未聽出這區別來,結果不都一樣嗎?”

  “那也不是,倒是多浪費了一些墨水和紙張。”

  “言之有理!”

  “哈哈!”

  一群文科生正在嘲笑著一個理科生的數學造詣。

  郭淡嘆了口氣,道:“各位大人,可真是道出草民的心聲來,誰不愿意少寫幾個字,少用幾張紙,這可都是錢啊,草民身為一個貪婪的商人,絕對要比各位大人更加愛錢。

  但是沒有辦法,草民得對牙行的股東們負責,讓每一筆賬都是有跡可循的,什么賺了錢,什么虧了錢,這錢是從何而來,又將去往何方,都得記得清清楚楚,如朝廷的賬本,要么只知道這錢是從何而來,要么就只知道這錢是從何而出。

  牙行的股東們肯定不會滿意的,他們會認為我弄虛作假,騙他們的錢,草民也是被逼無奈”

  萬歷眼眸一劃,怫然不悅道:“郭淡,你怎能拿你的牙行與國家財政一概而論。”

  一個大臣立刻道:“陛下圣明,臣也認為這兩者根本不能相提并論,要借鑒也應該是這些商人向朝廷借鑒。”

  萬歷點點頭道:“說得真好,國庫的錢,是國家的錢,是朝廷的錢,多一點,少一點,從哪得來,用在哪里,與各位卿家有何關系?要是將精力都浪費在這里柴米油鹽上,這禮法怎么辦?道德人倫又怎么辦?這才是國家大事啊!”

  那大臣頓時呆若木雞。

  郭淡暗自一樂,我跟陛下還真是有點默契,他一聽就明白我的意思。

  方才那白胡子大學士道:“陛下,臣等絕非此意,臣等也是就事論事,如郭淡所言,也不過是多此一舉,毫無益處。”

  萬歷直接問道:“司馬卿家,你看得懂賬目嗎?”

  “臣...臣當然看得懂。”

  “那你就拿本賬目算一算。”萬歷指了指方才送來的賬目。

  那司馬大學士訕訕道:“臣...臣只是看得懂,算賬向來都是吏干得時。”

  “你連賬都不會算,你又憑什么說是多此一舉。”

  萬歷哼了一聲,突然看向宋纁,道:“戶部尚書,你以為呢?”

  宋纁微微拱手道:“回稟陛下,臣覺得郭淡說得很有道理,這賬目該這么記才對,如此一來,這錢的來龍去脈,一目了然,也方便查閱賬目,相比起來,這朝中目前的記賬法的確落后了一些。”

  此人非常正直清廉,而且朝中少有的務實派,憑一點就能夠看出來,他當初曾與張居正不合,因此被貶,是張居正死后,萬歷才重新啟用他的。

  而在當時敢于與張居正對著干的,那多半都是正直清廉的大臣,因為當時張居正是翻手為云,覆手為雨,唯我獨尊,不怕死,且有信念的才會跟他對著干。

  搞笑的是,當時清算張居正的,恰恰是一直留在朝中的那群“忍辱負重”的官員,而被張居正貶的那些人,反而很多人會為張居正鳴不平。

  他們認為張居正是剛愎自用,但也不能因此否定他的功績。

  也可見在這幾年,萬歷并不糊涂,在這關鍵位子上,他都是做到人盡其才,申時行雖然日常和稀泥,但申時行就是目前最好的首輔人選,因為目前是皇帝與大臣發生沖突,作為首輔要么從中調解,要么就跟張居正一樣,都給壓下去,不要你們覺得,要我覺得。

  可惜縱觀整個大明朝也就一個張居正。

  萬歷又看向司馬大學士,道:“司馬卿家,聽見了嗎?”

  “臣...臣聽見了。”

  那司馬大學時唯唯若若應聲,余光還是忍不住瞪了宋纁一眼。

  其余大臣見罷,哪里還敢吭聲。

  這玩得不是引經據典,是個純技術活,偏偏還是他們最不擅長的數學,這玩意可不是拍電影,張口就來。

  萬歷目光一掃,沉聲道:“你們也不想想,歷朝歷代,那些暴民是從何而來?難道他們天生就是暴民嗎?不,他們都是從饑餓中而來的,若是沒有錢,沒有糧食,這禮法又從何談起?”

  這話絕對是發自內心,他打心里就認為錢比禮法重要,他連古人最崇尚祭祖都不愛去,并且還付諸行動,真就不去。

  “臣有罪。”

  可不等群臣跪下,萬歷便是一揮手道:“別跪了!朕看著就心煩。”說著,他又看向郭淡,虛心問道:“郭淡,你難道就沒有辦法根據這賬目制作財務報表?”

  這就是默契,他負責壓著群臣,不讓群臣借官威威脅郭淡,而郭淡就負責技術碾壓。

  完美組合。

  郭淡沉吟少許,道:“回稟陛下,這些賬目是可以制作財務報表,但是沒有什么作用,因為這些賬目已經有些時日,并且都是統計好的,很多都已經無從查起,倒是可拿近一個月還未計算過的賬目來制作財務報表,因為沒有統計過的就應該還是一些記錄,草民可以根據這些記錄來制作財務報表。”

  “如此也行。”

  萬歷點點頭,問道:“不知你需要多久能夠制作出一張財務報表?”

  就等著你這話,看哥們給你來一出舍我其誰。郭淡故作沉吟,然后非常謹慎的說:“回稟陛下,這至少也得需要五日。”

  “五日?”

  萬歷睜大雙眼。

  宋纁、申時行、王家屏等人更是大驚失色,呆呆的看著郭淡。

  皇極殿門前瞬間鴉雀無聲。

  郭淡眨了眨眼,道:“若是陛下嫌時日太久,要不就還是讓戶部來算,草民從旁輔助,以及負責制作財務報表,畢竟草民還得查閱記錄,還得制作財務報表,怎么也得五日。”

  還包括制作財務報表和查閱記錄?

  眾人不禁吸得一口冷氣。

  過得一會兒,宋景升突然激動道:“這怎么可能?你這是在胡說八道,偌大的京城,一個月的賬目,你...你五日就能夠算好?”

  郭淡好奇道:“那不知戶部要算多久?”

  “戶部.....。”

  宋景升話在喉嚨里面,就是沒辦法說出口啊!

  因為郭淡的眼神令他有一種莫名的虛。

  宋纁如實道:“戶部算得話,至少也得半月,這還不包括制作財務報表。”

  “半月?”

  這回輪到郭淡瞠目結舌了。

  宋纁那張老臉都紅透了,尷尬的點點頭。

  “呃...嗯...”

  郭淡支支吾吾的。

  張誠還沒看明白,好心道:“郭淡,這可是皇極殿,你可別亂說話啊!”

  “草民...草民,嗯,如果陛下和各位大人不急的話,草民應該也能夠算上半月。”

  郭淡語氣是極為勉強。

  如果是從半月縮短至五日,那就還說得過去,問題從五日延長至半月,你這語氣就真是太傷自尊了。

  這小子究竟藏了多少手段。方逢時撫須問道:“那若是急得話呢?”

  郭淡點點頭道:“要是急的話,五日也能夠制作的出。”

  “這不可能。”

  宋纁直搖頭道:“五日是不可能算得出來,別說還包括制作財務報表。”

  他不是針對郭淡,這技術上就是沒有辦法在五日內完成,那么“復雜”的賬目。

  郭淡沉默半響,道:“既然大人您這么說了,那...那就還是半月吧。”

  宋纁聽得差點沒有吐血,你這是在同情我么。

  萬歷眼中閃過一抹喜色,卻是佯怒道:“大但郭淡,竟敢在大殿前胡言亂語,你若再這般反復無常,休怪朕治你欺君之罪。”

  郭淡哭喪著臉道:“陛下,那...那到底是該五日算完,還是該半月算完成?”

  萬歷慍道:“什么叫做該五日完成?你若能五日算完,為何要算半月,真是豈有此理。”

  郭淡很是委屈道:“那就五日吧。”

  “此事就這么定了,戶部尚書,你待會將京城近一個月的賬目交予郭淡,五日之后,再論此事。退朝吧。”

  “臣恭送陛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萬歷站起身來,隱蔽地瞪了郭淡一眼,然后便離開了。

  郭淡權當沒有看見,輕輕吐得一口氣,突然余光一瞟,立刻走上前去,委屈道:“王大人,你這回可真是害死我了。”

  大家立刻看向王家屏。

  突然想起,這事還真是王家屏點的火,他要不提財務報表,哪會有這么多事。

  王家屏也是稍感內疚道:“此事是老夫對不住你,本官也沒有想到會變得這樣,老夫只是想將這財務報表推薦給朝廷。”

  郭淡癟著嘴,甚是委屈。

  一旁走過的大臣,可都看在眼里,尋思著,王家屏肯定不會跟郭淡狼狽為奸,那么這應該不是早就謀劃好的。

  唯獨一人不是這么認為的,這個人就是徐夢晹,這一幕他真是太熟悉了,只不過將他換成了王家屏。

  事實也是如此,萬歷故意當做沒有看見王家屏那道奏折,他知道今日提到貪污之事,王家屏一定拿這事來說得。

  徐夢晹一眼都沒往這邊看,反而還加快了步子。

  聽得后面一聲呼喊,“伯爺!”

  終究還是不愿放過老夫!徐夢晹閉目一嘆。

  郭淡走過去,拱手一禮,道:“伯爺,原本年節的時候,小子打算去府中給您拜年,只可惜被瑣事纏身,未能前去,您不會怪小子吧。”

  徐夢晹面無表情,目光直視道:“今年年節,老夫最開心的事,就是你沒來給老夫拜年,如果你方才不過來,今年都圓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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