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可真是讓萬歷長了見識,也嘗到了甜頭。
以往他斂財,不是抄家,就是勒索,來來回回就這么兩招,雖說都是無本買賣,但是賺得也難受,不可能天天去抄家,勒索的話,要是遇到徐夢晹那種老狐貍,周旋半天,才撈的那么一點點錢,還得被人罵,如今多好呀,這可真是錢生錢,太極生兩儀,兩儀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如此下去。
朱家江山,千秋萬世啊!
“這錢可不能讓它閑著。”
萬歷突然指了指郭淡,叮囑道。
“嗯?”
郭淡錯愕的看著萬歷,我沒有聽錯吧?
萬歷嘖了一聲:“這不是你說得么?”
郭淡驚醒過來,嘿嘿道:“是卑職說得。”
萬歷趕緊問道:“那你下一步打算怎么辦?”
哇!你不用這么心急吧,我也是個人,又不是賺錢機器。郭淡訕訕道:“陛下,卑職先得讓錢回籠,整合一下買賣,如此才能夠計劃下一步。”
萬歷點點頭,又道:“朕也想想,還什么限制是可以解除的。”
“唉...其實這車馬衣冠可以分幾步來解除,只是平時念習慣了,就一次性解除了,真是可惜了。”
“你為何不說話?”
“卑職...卑職感到慶幸啊!”郭淡微微抹著汗,你是皇帝,還是吸血鬼,還分幾步解除,這樣搞,多少人會心臟病爆發啊!
萬歷好奇道:“慶幸什么?”
郭淡笑道:“慶幸陛下沒有做買賣,不然的話,卑職或許只能去街邊擺攤了。”
萬歷愣了下,旋即哈哈一笑:“你就別拍馬屁了,做買賣朕可比不上你。不過你得趕緊想到下一個計劃,可別讓這些錢閑著呀!”
看得出,他已經入坑了。
“卑職一定不會令陛下失望的。”
話雖如此,但哪有那么容易,雖然到目前為止,這錢都已經算是落入口袋里面,但這始終是要一個過程的,而這個過程是非常瑣碎的。
回到牙行,郭淡發現寇涴紗不在辦公室里面,不禁問道:“夫人了?”
辰辰結結巴巴道:“夫人...夫人...。”
郭淡一本正經的問道:“辰辰,現在是誰發獎金給你?”
機靈的辰辰趕忙道:“夫人去西郊了。”
“西郊?”郭淡好奇道:“去西郊干什么?”
辰辰道:“好像是...是因為四大官牙今兒被押送出城。”
郭淡聞言,不禁皺了下眉頭,沉吟片刻,然后轉身離開了牙行。
來到西郊,他轉悠了一圈,沒有找到寇涴紗,倒是是見到蔣世友、趙豐源、毛深、熊鋒以及他們的家人,只不過曾今風光無限的他們如今都已經穿著囚服,他們身后的那些女眷、孩子嗚嗚咽咽的哭聲給這個冬天增添了一絲悲涼。
“你覺得我卑鄙嗎?”
郭淡突然回頭看向楊飛絮。
楊飛絮點頭道:“當然很卑鄙。”
“這么直接?”郭淡錯愕道。
楊飛絮環抱著繡春刀,淡淡道:“你如果是用買賣的手段,令他們傾家蕩產,那倒是你的本事,可你卻是利用官府,來攻擊他們,實乃勝之不武,而且,除了卑鄙之外,你還很無恥,竟然還有臉來問我。”
死婆娘,馬屁都不會拍。郭淡哈哈一笑:“我寧可站在被你罵卑鄙無恥,也不愿意穿上囚服走在下面,因為實在是太冷了。”
楊飛絮微微張嘴,突然,她目光往后一瞥。
只聽得半坡上響起一個溫婉動人的聲音,“這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郭淡回頭一看,只見一位貌若天仙的道姑走了上來,正是那徐姑姑。當即笑道:“完全贊同,他們曾害得多少人傾家蕩產,家破人亡,如今可算是得到了報應,而且也給我上了生動的一課,讓我明白了一個道理,這凡事留一線,日后好想見啊。”
“是嗎?我不覺得你與他們有什么區別。”徐姑姑鄙夷道。
郭淡道:“當然有,區別就在于我身為被他們欺凌的受害者,都還以抱著同情之心來相送,善良不過如此啊。”
楊飛絮納悶道:“你不是來找你夫人的么?”
郭淡一臉不爽的看著楊飛絮。
徐姑姑笑道:“難怪連保護你的人都如此鄙視你。”
楊飛絮默默點了下頭。
郭淡嘆道:“試問如我這種善良大度的雇主,上哪找啊!”說著,他又苦口婆心的看著楊飛絮道:“且保且珍惜啊。”
“滾。”
“居士可是瞧見了,我這樣對她,她卻這樣對我,你說我善不善良。”
徐姑姑無奈的搖搖頭,道:“你之所以在我面前詭辯,無非是想他日再得到我的幫助。”
郭淡干笑兩聲。
這是事實,上回徐姑姑那一招,令他是大為敬佩,所以他不想給徐姑姑一個很壞的印象,說不定哪天,又能幫他一回,這買賣絕對做得。
徐姑姑望著那些囚徒,道:“他們其實是罪有應得,若非他們的對手是你,只怕就是他人傾家蕩產,家破人亡。”
原來你是支持我的,你丫早說啊!郭淡點頭道:“完全贊同。”
徐姑姑又道:“他們是罪有應得,但是他們的妻兒是無辜的,犯不著趕盡殺絕。”
郭淡很無辜道:“這可是申首輔他們判的,不是我判的。”
徐姑姑道:“我說得就是他們,沒有說你。”
郭淡思緒有些凌亂了。
“告辭。”徐姑姑微微頷首,然后便轉身往坡下走去。
“真是一個怪人。”郭淡望著徐姑姑那寬松的道袍都遮掩不住的圓潤的翹...背影,搖頭笑道。
楊飛絮淡淡道:“我捉到的每個賊人都認為我是壞人。”
郭淡一臉納悶的看著她道:“為什么你還會以為錦衣衛是好人?天啊!這真是難以令人置信。”
楊飛絮小聲道:“這里有很多錦衣衛。”
“真的假的?”
郭淡立刻東張西望,發現四周光禿禿的,除非錦衣衛會隱身術,否則的是絕對藏不了身,沒好氣道:“你們錦衣衛都會那遁地之術么?”
“這坡上就有兩個。”
“這坡上。”郭淡突然眨了眨眼,然后感慨道:“是呀!這天下何人不是錦衣衛!”
剛剛回到宅院,就見寇涴紗迎了過來,“夫君,我聽說你。”
郭淡點頭道:“是的,找你去了。”
寇涴紗略顯尷尬一笑。
郭淡走上前,拉著她的手,回到屋中坐下,問道:“我該說些什么,才能讓你心里好受一點。”
寇涴紗螓首輕搖,然后主動的將頭枕在他的肩頭,輕聲道:“這與你無關,只是...只是我覺得愧對恩師的教誨。”
郭淡抬起手來,輕輕攬著她,苦笑道:“怎能與我無關,若不是我,你也不會感到難過,但是我也希望夫人你能夠諒解,因為并不是每個人都認為你恩師說得是對的。”
寇涴紗抬起頭來,問道:“難道你認為恩師她說錯呢?”
郭淡遲疑少許,道:“不能說錯,只是說,我不是那么認為的,因為我的老師不是這么教我的。”
寇涴紗疑惑的看著郭淡。
郭淡道:“我認為在本質上,士農工商是沒有任何區別的,只不過一直以來掌權的士子,所以他們是正義的。”
寇涴紗低眉沉吟起來。
郭淡輕輕握著她的手,輕聲道:“夫人,我說這些,不是要辯解什么,我也不需要辯解什么,因為這事落在我手里,我就是會這么做,再來一百回結果是一樣的。我只是不希望這事會影響到我們夫妻的關系,所以,你若有什么想法,可以與我說,我會盡可能的考慮你的感受。”
他畢竟是來自后世,他認為感情才是婚姻的基礎,不是什么父母之命,但是感情是需要經營的,面對這種情況,他是非常謹慎的。
寇涴紗直搖頭道:“其實我自己也不清楚,我究竟是開心,還是難過,我又該如何看待這事?也許...也許這是我自己的原因,我沒有想到我們寇家會這么快就走到這一步,我還未來得及做好準備,如那些大臣的夫人,她們個個皆是德才兼備,其見識和才智都遠勝于我,她們面對這種事時,一定不會如我這樣。”
說到這里,她稍稍一頓,又看向郭淡,淺笑道:“夫君也無須太過遷就我,我雖然不如夫君,但也不是那般脆弱的女人,我只是...只是需要一些時日來想明白一些事。”
郭淡笑著點點頭,他是很能夠理解的,因為他的思想與這年代的思想,一定會有沖突的,而寇涴紗是離他最近的人,必定會產生這種困惑。道:“不過我覺得那些大臣的妻子,可是遠不如夫人你,尤其是在選擇如意郎君這方面。”
寇涴紗微微一翻白眼,道:“婚姻大事,皆乃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郭淡道:“所以我常說,岳父大人乃是我一生中最佩服的人,他才是真正的智者。”
寇涴紗啐道:“真不知羞。”
郭淡問道:“難道夫人不是這么認為的?”
“我當然。”
寇涴紗輕哼一聲,站起身來道:“不與你說了,我要去牙行做事了。”
“夫人,這時辰還早,不如先睡上一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