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歷說得一點也沒有錯,對于郭淡而言,唯一的選擇就是依附他,狠狠抱住他的肥腿。
其實他還是低估郭淡那一顆抱大腿的決心,郭淡都恨不得成為肥腿的一部分,這是他一早就制定好的計劃,所有的動作都是奔著這個目標來的。
目前來說,非常成功,至少讓東廠有所忌憚,但是郭淡卻還覺得沒有太多的安全感,尤其是潞王的出現,令他覺得非常不穩,他必須得快速為萬歷積累資本,如此他才能夠成為肥腿的一部分。
從皇城中出來后,郭淡又馬不停蹄的去往賽馬場,因為他已經得到萬歷的允許,可以徹底搞死官牙,他終于可以放開手去干死他們了。
等到他來到賽馬場時,天已經漸漸暗了下來。
“下回你能夠約在白天么,這天氣越來越冷了,晚上這里風大的很呀。”
劉藎謀裹著一件頭蓬,埋怨的看著郭淡。
這里地勢平坦,北風一吹,那真是說不出的酸爽。
郭淡笑呵呵道:“你見過誰白天干那些偷雞摸狗之事?”
“偷雞摸狗之事的自然是晚上...你說甚么,偷雞摸狗?”劉藎謀一臉錯愕的看著郭淡。
郭淡緩緩轉過頭去,看著獎池廳邊上那個大棚。
劉藎謀順著他們的目光看去,納悶道:“你在看什么?”
“大棚!”
“那大棚有什么不對么?”
“當然不對。”郭淡搖頭一嘆:“那陳平干活也真是太實誠了,這么大的風,竟然吹不倒那個大棚,干脆建道城墻得了。”
他是在抱怨嗎?劉藎謀納悶道:“你這話是什么意思?難道你還會希望那大棚被風吹倒么?”
郭淡搖搖頭道:“不是希望,我是必須得讓它倒下。”
劉藎謀一臉懵逼的看著郭淡。
郭淡笑道:“這就是我們今晚的要干得事。”
“什么事?”劉藎謀還是反應不過來。
郭淡道:“就是從那大棚里面拆一些木頭下來,讓它不是那么的穩固。”
劉藎謀猛地吸一口冷氣:“你是瘋了么,我可是從未見過誰拆自家的屋子。”
郭淡哈哈笑道:“你馬上就能夠見到了。”
翌日。
在陳家后面有一個小院,原本這里住著的是一個貨郎,但在幾個月前,陳方圓已經花重金買下這里,作為信行臨時的辦公地。
啪啦啪啦!
小院中無時無刻都想著敲打鍵盤的聲音。
只見每個小屋中,都坐著好幾個十幾歲的小孩,每個人神情都是異常認真,他們一手撥打的算盤,一手在紙上寫著阿拉伯數字,以及一些奇怪的公式。
信行自成立以來,始終保持著低調,所接業務也都是來自于郭淡,只有一個業務是來自于柳家,但那也是因為郭淡,可卻從來沒有斷過,業務也是從易到難,這讓曹小東得到了很不錯的歷練,如今他們已經是非常熟練信行的業務。
“這...這些是什么?”
頭回來到信行的寇涴紗,看到那些公式,不免感到非常震驚。
一旁的郭淡輕輕拉了下她的手,示意她不別出聲,然后往屋外指了指。
夫婦二人與陳方圓來到院外。
不等郭淡開口,那陳方圓便是笑道:“賢侄女,他們如今用的計算法,可都是賢侄教的,喚作統計法,可是厲害的緊,原本好幾天的算數量,如今半天便可完成,若非如此,光憑那些個小孩,我們也難以計算出如此龐大的數目。”
寇涴紗又看向郭淡,其實郭淡也教過他一些算賬法,但根本不能與這相提并論。
郭淡笑道:“這也是我今日叫你來的原因之一,將來我們新牙行建成之后,我們也會采取這種計算模式,但只是其中簡單的一部分而已,我還是會保持信行在計算方面的壟斷地位。”
他不是圣人,也不是好裝逼的徐繼榮,一言不合就將自己先進的知識都拿出來普及,商之大者,為國為民,那是不可能的,他只是一個商人,這些先進的公式,在這年代可就是高度機密,有了這些計算公式在手,即便是以后,信行的地位也將不可撼動。
寇涴紗美眸中兀自透著驚奇和困惑,她可也是算賬高手,方才瞧那些計算公式,她也只能看懂一點點,但就是這一點點,令她大為震驚,在此之前,她完全無法想象,原來還可以這么統計的。
但是她并未多問,只是點點頭。
“郭大哥,算出來了。”
這時,曹小東拿著幾張紙,走了出來,遞給郭淡,匯報道:“如果之前所得信息都準確的話,誤差應該不會超過一千兩。”
寇涴紗又是一臉汗顏,曾幾何時,她的算賬能力,在整個京城都是頂級的,而來到這里,每個小孩都比她強得多,那種感覺就好像從班級第一瞬間掉到倒數第一。
郭淡接過來一看,笑道:“小東,你這字還是沒有什么進步啊!”
曹小東那青澀的臉頓時紅了個通透。
陳方圓卻道:“這怪不得小東,他們才練字不久,就得快速的記錄下所算結果,這是不可能將字練出來。”
寇涴紗莞爾道:“你的字好像也不怎么樣。”
“我究竟說了什么。”
郭淡雙手一攤。
拿著算來的結果,郭淡夫婦又與陳方圓去到陳宅。
坐在后堂內,郭淡仔細的看了起來,寇涴紗也忍不住好奇,探過頭去,跟著郭淡一塊看了起來。
但很尷尬的是,她看得不是很明白,因為上面很多符號她都不明白。
一會兒功夫,郭淡便看完了,然后遞給寇涴紗。
寇涴紗稍顯尷尬的接過來,若無郭淡講解,她真的看不明白,她一邊看著,一邊凝神聆聽著。
只聽得郭淡向陳方圓問道:“你們收集來的信息,可都準確?”
陳方圓道:“關于木材信息的收集,倒不是非常難,因為大量的木材都是露天放得,而關于他們收購木材的價格,我們也是通過好些個歌妓,所得來的消息,應該是非常準確的。”
自從上回尼姑事件,信行搞這方面,已經是駕輕就熟,并且與很多歌妓保持著密切的往來。
郭淡點點頭,道:“根據所計算的結果,他們只是用了三分之一的價格收購為了市面上所有的木材,以他們對我們所需木材估算,三倍的話,陳平就沒有什么錢可賺了,若四倍的話,我就必須得增加投入。”
其實郭淡所需木材,還沒有完全確定,只是一個大概,但是牧場建設,他們是可以估算出來的。
陳平點點頭道:“故此木材其實還是放在那些木材商那里,這也是他們一貫的做法,因為他們的錢不僅僅是在京城,還有江南各重鎮。”
官牙不同于一般的牙商,將錢全部屯在家里,因為他們玩得是貿易,這貨源和市場都要控制,他們的錢也是分散的,京城對他們而言,更多是市場,貨源在江南。
郭淡道:“那么他們同樣也會用這種方法,吞下那價值三萬兩的綢緞。”
陳平搖搖頭道:“估計都不用這么多錢,因為那些綢緞要進入京城,是需要他們審批的,他們可以花少量的錢,就能夠截住那些綢緞。”
寇涴紗好奇道:“為什么他們要囤積綢緞?”
郭淡笑道:“因為綢緞很快會漲價。”
這時,一陣敲門聲響起,“老爺,寇家大管家來了,說有急事要找郭公子和郭夫人。”
陳方圓看向郭淡。
郭淡道:“快讓他進來。”
不一會兒,寇義便走了進來,道:“姑爺,大事不好了,剛剛賽馬場那邊來人,說是昨夜賽馬場那邊有一個大棚被風吹倒了。”
“什么?”
郭淡和寇涴紗同時站起身來。
“可有傷著人?”寇涴紗趕忙問道。
寇義搖搖頭道:“是昨夜吹倒的,故此沒有傷著人。”
“想不到這年頭也有豆腐渣工程。”
郭淡面露憤怒之色,又向寇義道:“你先送夫人回去,我去那邊看看。”
寇涴紗道:“要不要我與你一塊去?”
“這出了事,家里得有人在,去那里還有段路程。”
“那你小心一點。”
“你也是的,若有事,等我回來再說。”
說著,郭淡便立刻出得門去,然后上得馬車,趕往賽馬場。
當他來到賽馬場時,只見離獎池大廳最近的那個大棚已經成為一攤木塊,只有一些木板還豎立著,而陳平、劉藎謀等人則是站在一邊。
“陳員外,這怎么回事,雖然是個大棚,但也不能被風吹倒,我給你的錢可是不少啊。”
郭淡憤怒的向陳平質問道。
劉藎謀、楊飛絮眼中不約而同閃過一抹鄙視。
陳平哭喪著臉道:“賢侄,我也不清楚,這是不可能的呀,昨夜的風雖然比較大,但也不至于將這大棚給吹倒,當時我們建這大棚的時候,可就已經想到這里風比較大,得建堅固一些。”
原來如此,害得我弄了大半夜,才將這大棚弄得搖搖欲墜,都是你的錯。郭淡暗自埋怨一句,道:“事實擺在面前,還有什么可說的。”
陳平忙道:“人為的,說不定是人為的。”
“什么?人為的?你怎么知道?”郭淡心里虛的要命,心里尋思著,這年頭的破案工具已經這么牛了么。
劉藎謀也心虛的看著陳平。
陳平道:“賢侄,你想想,這事誰最獲利,當然是四大官牙,他們定是知道大家對這大棚早有怨念,故此暗中吩咐人動了手腳,將這大棚弄垮,如此一來,賢侄你就會更急切的購買木材,這是一個陰謀。”
說著說著,陳平自個都信了。
“言之有理。”
郭淡點點頭,又向劉藎謀道:“他們這一招還真是狠呀。”
“嗯。”
劉藎謀抿著唇,用力的點了幾下頭。
點你妹的頭,你倒是接話呀,臨時演員,也得記臺詞啊!郭淡隱隱瞪了劉藎謀一眼。
劉藎謀恍然大悟,輕咳一聲,道:“郭淡,但這一切都只是猜測,沒有確實的證據,萬一不是有人動了手腳,而是這大棚真的不穩固,等到下回馬賽之日,剩下的大棚若是倒塌,那后果是不堪設想的,來這里買馬的人可都是非富即貴呀。”
郭淡道:“你什么意思?”
劉藎謀道:“我看得推遲馬賽。”
“你開什么玩笑。”郭淡道:“你知道這我得損失多少嗎?”
說著,他又向陳平道:“陳員外,你能否保證其余大棚不會倒?”
陳平張著嘴,卻是出不了聲。
這他如何敢保證,萬一倒了,只要壓倒一個伯爵、公爵,或者他們的后代,那他就得全家死光光。
“干他娘的。”
郭淡等了半響,不由得狠狠罵得一句,又滿臉不甘道:“推遲吧。”
“哦。”
劉藎謀木訥點點頭,心想,以后這小子的話可是不能信,若非我事先就知道,只怕現在也跟陳平嚇得半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