虧不了!
絕對虧不了!
哪怕郭淡不說,陳平也對此是深信不疑,根據契約上所寫,哪怕是現在結束,他也不會虧的,這一筆買賣是他做過最為輕松的買賣,他只需要做一件事,就是把活干好,爭取盡早拿到第二期工程的契約。
與陳平談過之后,郭淡又順道去邊上的牧場,因為太仆寺那邊已經將那十個牧場的刀筆吏,管事的都給辭了,現在郭淡是要去返聘他們回來。
來到牧場時,劉藎謀早已經在那里等候。
“你來了,人都已經到齊了。”
劉藎謀指向不遠處。
郭淡偏頭一看,只見草地上站著八十余人,穿得都是邋里邋遢,稀稀拉拉站在草地上,毫無紀律感可言,要是在后世,就這德行跑去應聘,絕對連大門就進不了,但是如今的話,郭淡也只有忍著,他是個商人,可沒有圣母之心,看他們可憐就收留他們,而是因為這年頭如他們這種人,可是非常難找的,要熟知牧場的運作,還得識數認字,點點頭:“過去吧。”
來到草地上,郭淡目光一掃,見他們個個臉上都是忐忑不安,都不敢直視他,偷偷瞄他幾眼,心道,知道害怕就好,就怕你們已經麻木到都不知道什么是害怕。
這些人長期在這里混吃混喝,心中銳氣早已磨損殆盡,也沒有再奮斗的心氣,如果這里也不要他們,那他們可就真的要上街乞討,雖然他們的本事還不至于讓他們淪落到這一步。
毫不夸張的說,今日面前這個人將會決定他們接下來的命運。
郭淡道:“我的時辰是很寶貴的,我不想給你們廢話,咱們就長話短說,我會給你們比之前多一倍的酬勞,而你們唯一要做的就是將我吩咐的任務完成,干不好就給我滾,就是這么簡單。”
說著,他向兩邊的仆人道:“將契約發給他們,簽就簽,不簽就走人。”
“是。”
那兩個仆人立刻將一張張契約發給那些人。
這就完呢?劉藎謀突然反應過來,向郭淡道:“你跑來就是說這么一句話?”
郭淡反問道:“不然還說什么。”
劉藎謀訕訕道:“我以為你...你至少也還得考察一下他們。”
郭淡苦笑道:“如果要考察的話,這一眼看去,就知道沒有一個是合格的,完全就是在浪費時間,就還不如閉上眼賭一把吧。”
劉藎謀哭笑不得道:“話雖如此,那你至少也得講兩句,鼓舞下士氣也好啊!”
郭淡呵呵道:“鼓舞士氣不也就是砸錢么?要沒有賞,再怎么能說會道,也是沒有用的。能夠用錢解決的問題,就盡量別去動腦子,有這精力就還不如想想如何賺更多的錢,我給了他們一倍的酬勞,就已經勝過千言萬語,我也不需要他們對我忠誠,對錢忠誠就行了。”
劉藎謀稍稍點頭,覺得郭淡似乎說得也不無道理,但好像又不應該是這樣的,回過頭去,眼中突然閃過一抹詫異,只見他們個個拿著契約,是兩眼放光,精神奕奕,相互竊竊私語著,與方才簡直判若兩人。
他們原本以為自己可能要面臨上街乞討的地步,哪里想得到,郭淡二話不說,也不是考核他們,就直接給他們多了一倍酬勞,感覺是在做夢一般。
劉藎謀心想,也許他說得對,金錢勝過千言萬語。
“這里你安排吧,我先回去了。”郭淡還真不是開玩笑的。
“你的錢,可真是不好拿啊!”劉藎謀苦笑道。
“咱們之間談錢就俗了,咱們追求的是賭馬的樂趣。”郭淡笑呵呵道。
劉藎謀揮手道:“你走吧,你走吧,這賊船都上了,還有什么可說的。”
郭淡哈哈一笑,道:“那行,我就先告辭了。”
他轉過身去,突然神情一滯,只見一位身著白色道袍,頭戴帷帽的道姑站在他們身后,雖然帽檐墜下的白紗遮住了臉,但是那豐腴、高挑的身段,讓人是過目難忘。
正是徐姑姑。
“無思居士?”郭淡詫異道。
劉藎謀聽罷,也立刻回過頭來,快步上前,躬身一揖,道:“藎謀見過徐姑姑。”
徐姑姑問道:“你在這里幫忙?”
劉藎謀點點頭,道:“是的。”
徐姑姑笑道:“如此也好,總比待在賭坊虛度光陰要強。”
劉藎謀尷尬一笑。
徐姑姑道:“你去忙吧,我只是湊巧路過這里。”
“是。”
劉藎謀又行得一禮,然后便回去了,在從郭淡身邊經過時,還給了他一個幸災樂禍的眼神。
什么意思?搞得我很怕似得,就徐姑姑這模樣,這身段,都快趕上菩薩了,能見是福啊。郭淡走上前,拱手笑道:“無思居士,真是巧啊!”
徐姑姑微微頷首。
郭淡又道:“上回真是多虧無思居士提醒,在下是感激不盡。”
徐姑姑問道:“就只是口頭上一句感謝?”
“啊?”郭淡錯愕的看著他。
徐姑姑笑道:“我還以為你會拿出重金答謝我,看來你并未有這個打算。”
哇!你一派高人作風,怎么說起話來,比我還市儈一些。郭淡納悶道:“我聽聞無思居士淡泊名利.....。”
“誰說的?”
徐姑姑打斷郭淡的話。
這話倒真是沒人說過。郭淡眼眸一轉道:“是令尊大人說得,居士有所不知,當日我就將這事告訴了令尊大人,我覺得令尊大人應該好好答謝無思居士一番,但是令尊大人說居士淡泊名利,也不喜應酬,還吩咐我千萬不要打擾居士清修。”
顯然是暗示徐姑姑,你是幫你爹,不是幫我,要報酬也不應該來找我。
徐姑姑笑道:“爹爹他一生謹小慎微,雖居廟堂之高,卻也從未卷入過那些是是非非中,不曾想這臨老遇見了你,也不知是幸運,還是不幸啊。”
郭淡豈會聽不出這弦外之意,我知道是你拉我爹下水的,這事都是你弄出來的,得利的也是你,我爹就是一個背鍋的。
對此郭淡并不感到意外,因為從上回那事來看,這徐姑姑的智謀絕對要在他之上,至少在政治層面上是這樣的。是揣著明白裝糊涂道:“居士此話是何意,我聽得不是很明白。”
“你若不明白,那任誰來解釋,只怕也是徒勞。”徐姑姑螓首輕搖。
郭淡呵呵笑道:“不愧是居士,說話就是深奧,有學問,我這俗人是越聽越糊涂,難以領悟其中奧義。”
徐姑姑道:“你也不愧是商人,該糊涂時就糊涂了。”
“居士真是幽默。”郭淡打了個哈哈。
徐姑姑莞爾,又正色道:“如果我只是想幫爹爹,我根本不會出那策,我是真的希望朝廷能夠將馬場承包于你。”
郭淡愣了下,道:“我以為無思居士非常討厭我。”
“倒也不假。”
郭淡尷尬道:“那你為何還愿意......。”
“幫你?”
“我可沒有這么說。”郭淡趕忙道。
徐姑姑輕輕一笑,道:“我幫你,是因為我知道,你至少會行動起來,因為你是要盈利的,不管結果是好是壞,總也比什么都不做要強。”
郭淡笑道:“居士憂國憂民,在下欽佩不已,只可惜我一個俗人,難以領悟。”
徐姑姑卻道:“你我皆為民,這皮之不存,毛將焉附,國家興盛安定,對你對我都好。”
“言之有理。”
郭淡道:“但我到底只是一個商人,居士跟我說這話,可能收效甚微啊!”
徐姑姑道:“但你也承包了朝廷十個馬場,做了商人本不該做的事,倘若你能夠為朝廷養出非常多的良馬來,甚至于改善整個馬政,減輕百姓的負擔,這可是利國利民的好事,我朝馬政給百姓帶來了沉重的負擔,可同時又未給國家帶去想要的戰馬。”
“哇......!”
郭淡不可思議道:“居士可真看得起我啊!”
徐姑姑問道:“這不是你自己說得嗎?”
我那擺明就是忽悠人的,你還當真了。郭淡干笑兩聲,道:“我知道居士的用意,但我是一個商人,骨子里就是一個商人,不管是我的屁股,還是我的心,都是渴望賺更多的錢,別無其它,也正是因為如此,我才會去承包那十個牧場,倘若我跟居士一樣,憂國憂民,那我根本不會這么做。”
徐姑姑搖搖頭道:“你并未明白我的用意,我只是想告訴你,這國之利,乃你我之利,若國破家亡,你賺再多的錢,又有何用?雖說這天下大勢分久必合,合久必分,有些事是難以阻擋的,但,我們畢竟是生活在當下。”
她又看向郭淡道:“而且,上回的事,也應該給予了你一個教訓,你是一個商人,涉及此事,本就非常特殊,只要你犯了丁點錯誤,必定會被他們口誅筆伐,甚至賠了全家人的性命,故此任何事你都必須做的盡善盡美,利國利民,如此你才能夠走下去。”
郭淡沉吟半響,突然苦笑道:“居士的這一番話,令我感到有些悲涼。”
徐姑姑道:“此話怎講?”
郭淡苦笑道:“究竟是怎樣的朝廷,才會讓居士將希望寄托在我一個商人身上。”
徐姑姑沉默少許,道:“病急亂投醫,此乃人之常情。”
郭淡愣了下,旋即哈哈一笑,道:“居士這一番話,我會記住的,如果我有那能力,我自然也會承擔起相應的責任,但是我也不會不自量力,有道是,不在其位,不謀其政。”
徐姑姑點點頭,道:“告辭。”
言罷,便徑直離開了。
郭淡充滿疑惑的看著她,自言自語道:“真是一個奇怪的女人。”
忽聽得一個酷酷的聲音,“哪里奇怪呢?”
郭淡回頭看向存在感極低的楊飛絮。
楊飛絮斜目看著他。
郭淡苦笑道:“忘記這里還有一個更奇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