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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三章 莫欺少年窮

  繁瑣的禮儀,再加上這個凡事都靠腿的年代,導致整個儀式硬是折騰到下午,才宣告結束。

  這可是將大家折騰的夠嗆,尤其是那些王公大臣,他們的年紀可都不小了,要是多折騰兩回,估計就去見太祖了。

  個個拖著疲憊的身體,從后宮的大門前退出,在太監的指引下,走向待會舉辦宴會的花園。

  “好香啊!”

  在來到臨近花園的區域時,忽聞陣陣香氣撲鼻,這些餓壞了的王公大臣,不由自主的聳動著鼻子,又是東張西望。

  很快,他們便發現前面的道路兩盤放著不少的糕點、蜜餞和美酒,邊上站著青春靚麗的宮女。

  這里還有吃的?

  皇帝什么時候變得這么貼心了。

  以往大典,想要吃飯必須等到吃飯的點,畢竟宮中什么都是一板一眼的,才不管你是不是饑腸轆轆,還是前胸貼后背。

  這些王公大臣不由自主的走了過去,但這里畢竟是皇宮,他們也不敢亂來,誰知道是不是為他們準備的。

  “這些可以吃嗎?”

  “回大人的話,這些就是專門就是給各位大人備的。”

  得到肯定的答復之后,這些王公大臣也不再客氣,當即狼吞虎咽的吃了起來。

  “嗯,這糕點還真是不錯,香甜沙軟,食之清爽可口。”

  “宮里的糕點,自然不一樣。”

  “咦?周廚秘制,酒花糕。”

  “周廚?這難道不是宮里的?”

  “金玉樓新品,金玉糕。”

  “這酒是狀元紅啊!”

  “這里的糕點、酒、茶好像都不是宮中的。”

  “不過味道還真是不錯,為什么老夫去金玉樓的時候,就沒有吃到這么美味的糕點。”

  “呵呵,你沒有看上面寫著的么,新品。”

  方才他們餓得眼中就只有食物,待了吃了一會兒,才發現每種糕點邊上都放著一些招牌,上面寫著民間酒樓的名字,不但如此,盤子底下也有各個酒樓印章。

  總之,到處都放著各種,你不可能發現不了。

  但是在如今這個沒有的年代,大家都沒有感到有任何不妥,反而心生感激,畢竟他們都已經餓壞了,這些糕點可算救了他們半條命。

  關鍵他們餓的慌,吃什么香,紛紛記下自己愛吃的糕點。

  停駐吃得一會兒,可算是緩過勁來,大家又開始談笑風生,這一路走過去,可全都是吃的,故此他們也不急著趕路,而是一邊聊天,一邊吃,好不悠閑。

  忽聽得一人沉聲道:“小小給事中,怎恁地無禮。”

  這一聲訓斥頓時打破了這和諧的氛圍。

  大家紛紛舉目看去,方才出聲的正是內閣大臣王錫爵,只見他怒視著最前面一人,而走在最前面非內閣大臣,亦非是皇親國戚,而是那七品戶科給事,姜應鱗。

  百官在此,你一個小小給事中竟然走在最前面,是想當網紅么。

  申時行微微皺了下眉頭,其實他早就注意到,但是故作沒有看見,但是王錫爵可不能忍。

  姜應鱗回過身來,問道:“敢問大人,為何我給事中就不能走在最前面?”

  不等王錫爵開口,一人便訓斥道:“姜應鱗,你乃進士,難道連這最基本的尊卑有序都不知道么?”

  姜應鱗又問道:“你知道?”

  “你你分明就是在裝傻充愣?”

  姜應鱗哈哈一笑,指著那些內閣大臣道:“原來各位都明白這個道理,我還以為你們都已經忘記了。”

  此話一出,場面一度是鴉雀無聲。

  顯然,他們就明白姜應鱗指的是什么。

  姜應鱗望著沉默的大臣們,又是怒哼一聲,道:“我們身為人臣,食君之祿,本應盡心竭力輔助陛下,匡扶陛下得失,而你們呢?哼,明明是心知肚明,卻在此裝傻充愣,就只顧著自己的烏紗帽,連最基本的尊卑長幼都可拋之腦后,你們看看如今的皇宮像什么樣子,如同市集一般。”

  說到這里,他手往往身后一指,“就連那牙商,都能出現在皇宮內,這君不君,臣不臣,民不民,長此下去,國將不國啊。”

  申時行偏目一看,只見一個年輕人無辜的站在路邊。

  正是那寇家女婿郭淡。

  姜應鱗對面的王公大臣恨得是牙癢癢,這廝真是可惡,是成心給大家添堵。

  而那些言官御史們,開始蠢蠢欲動,對于他們而言,這種場面實在是太激動人心了。

  性子剛硬的王錫爵哪里忍得住,正準備反駁時,卻被申時行給拉住。

  要知道其實有很多大臣都是姜應鱗的,他們是肯定不會出聲的。

  而皇帝或者內閣的,又顯得有些畏首畏尾,這事要爭下去,他們是鐵定爭不過的,因為姜應鱗明顯就是指萬歷冊封鄭貴妃一事,哪怕是說破天,這事也確實有欠妥當。

  關鍵這大好日子,要是為了這事吵起來,鬧到陛下那里去,這誰都不會好過的。

  氣氛相當尷尬。

  正當這時,一只手從天而降,搭在了姜應鱗的肩膀上。

  申時行他們皆是大驚失色。

  姜應鱗回頭一看,正是方才站在路邊那個小牙商,這小子什么時候走到自己身后,還。

  “你想作甚?”

  姜應鱗當即怒視著郭淡。

  他的一個同僚也立刻站住來,指著郭淡,“你一個小小牙商,怎敢恁地無禮,快些放開姜給事。”

  又有一人嚷道:“來人啊,將此人給我拿下。”

  周邊的禁軍也覺得郭淡這動作很危險,正準備上前時,申時行突然雙目一瞪。

  那些禁軍立刻又止步不前。

  這言官雖然橫,但權力到底沒有內閣首輔大。

  郭淡憑著自己年輕,又經常鍛煉身體,緊緊擒住姜應鱗,令他無法掙脫開來,目光一掃道:“各位勿要著急,我不會傷害姜大人的,我這性命可也不比姜大人的賤,我只是有句話要奉送給姜大人。”

  說著,他轉過頭去,望著姜應鱗,微微笑道:“姜大人,記住了,莫欺少年窮。”

  姜應鱗微微一怔。

  郭淡嘴角微微揚起道:“我想姜大人也許是忘記了,當年太祖圣上是如何建立我大明朝的,而且我私以為,當年太祖圣上肯定也遇到過很多如姜大人這種無比高貴、潔身自好的正人君子。”

  一個言官立刻站出來道:“當年太祖圣上可是最憎恨你們這些商人。”

  郭淡雙目一瞪,道:“大膽,你小小官吏,膽敢侮辱太祖圣上,真是豈有此理,來人啊,給我將他拿下。”

  申時行他們頓時一驚,這小子是瘋了么?

  郭淡又是手一抬道:“算了,今日是好日子,不宜見血。”

  周邊的禁軍怒視著他,你特么一個小小牙商,瞎嚷嚷什么,也不看看這是什么地方。方才郭淡那么一嚷嚷,他們下意識就準備上前,要真是這樣,真是丟臉丟大了。

  “你你竟敢誹謗我?”

  那言官暴跳如雷的指著郭淡。

  郭淡笑道:“我且問你,太祖圣上愛民如子,我可有說錯?”

  “這是自然。”

  “那我算不算平民百姓?”

  那言官頓時面色蒼白,支吾著出不了聲,這問題簡直要命,他也不可能否認商人是平民百姓,但若他承認的話,那這個罪名可就大了去,誹謗太祖圣上,要滿門抄斬亦不為過,這回可真是大意失荊州,被鷹啄瞎了眼。

  申時行、王錫爵相覷一眼,臉上不禁露出微笑。

  這可真是神來之筆啊!

  郭淡突然又松開姜應鱗來,氣勢一斂,朗聲道:“各位大人,我只是一個卑微的小商人,您們說得那些大道理我真不明白,但是我認為再卑微的人,也是有自己的尊嚴,而肆意踐踏他人尊嚴的人,是得不到任何尊重的,更加沒有資格對他人說教,而且,誰又能夠保證我郭淡有朝一日就不會飛黃騰達。”

  太祖在前,誰敢說不。

  郭淡又向姜應鱗笑道:“姜大人勿怪,我絕無與你為敵之意,我也沒有這個資格,我只是想跟你講講道理而已,就好像你方才想跟首輔大人講道理一樣,我想你應該是最能夠諒解的我吧。”

  這一句話有懟得姜應鱗等一干言官,就跟吃了大便似得,一張臉都漲成豬肝色。

  郭淡這無非是以彼之道還施彼身,你只能反駁他的言論,但是你不能讓他閉嘴,你要讓他閉嘴,那申時行也會讓他們閉嘴的。

  那些言官可真是有苦難言,因為申時行他們是很明顯的在暗中郭淡,懟他丫的。不然的話,早就將郭淡給拿下了。

  這上下兩面夾擊,他們一時也不知該如何應對。

  郭淡又拱手一禮,道:“各位大人,若無其它的吩咐,草民就去忙了,其實草民來此,不是來參加大典的,而是奉命來籌備宴席,都是一些非常卑微的活。”

  這無疑是說過姜應鱗聽得,我并沒有任何僭越之舉,我是個商人,但我干得也是下人的活,你方才就是成心在侮辱我。

  申時行呵呵笑道:“你去忙吧。”

  “草民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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