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全知道,或許是自己多慮了,這件事他就算不去理會,最終袁水清也未必會和他鬧到離婚的地步。
但重生前的多次被甩經歷,讓他不敢冒這個險。
以前哪次被甩,不是從彼此貌合神離開始?
何況,就算最后袁水清不和他離婚,如果從此以后,他們夫妻倆的感情再也回不到從前,那也是他不愿面對的。
這天晚上,飯后,孫全找了個機會跟袁水清說:“親愛的,咱們出去走走吧!出去兜兜風,就咱們倆,怎么樣?”
當時袁水清正準備上樓去,聽見他這提議,有點意外,微微笑了笑,問:“怎么忽然有這個興致了?今晚不用碼字嗎?”
孫全回以微笑,“碼字哪天都可以,但咱倆已經很久沒單獨出去玩了,你不想出去逛逛嗎?”
這話是實話。
自從他們有了孩子之后,就連晚上想做點少兒不宜的事,都沒那么方便了。
不管干啥,在他們之間,總有孩子那個大電燈泡。
生了二胎之后,原來的一個電燈泡,更是變成了三個。
而今晚,因為孩子都在M市,是他倆難得的能過二人世界的機會。
袁水清看著他,輕吁一口氣,似也有些感慨。
點點頭,“行呀,去哪兒?”
孫全:“隨便哪兒,咱們信馬由韁,開上車,在這大魔都,開到哪兒算哪兒,就當是游覽這大魔都的夜景了,好嗎?”
袁水清沒意見,“可以,聽你的。”
兩人換了身衣服,沒讓蔡亞男、高光等人跟隨,孫全親自駕車,真就這么出去浪了。
大魔都的夜景沒得說,燈火輝煌、霓虹閃爍,不夜城的稱號不是吹的。
兩人開車出來的時候,剛剛入夜,街上車輛如流、行人如織,所以車開得很慢。
孫全大部分精力都放在開車上。
袁水清似真的在享受大魔都的夜景,目光一直在望著車窗外的景色,漸漸,有些怔怔出神。
不知何時,孫全打開了車載音樂,隨機播放的音樂一首首自動切換著,讓車內漸漸變得越發靜謐,夫妻倆都久久沒有開口說什么,車廂內只有樂聲、歌聲在回蕩。
孫全沒有設置導航目的地,真的是想往哪兒開就往哪兒開,車多的地方,他換條路,人多的地方,他換一條路,隨著時間悄悄流逝,街上的行人漸稀,車輛也漸稀。
當車子來到海邊的時候,望著夜色下黑沉沉的海面,以及路邊昏黃的路燈燈光,孫全下意識踩下剎車,將車停在路邊,隨手掏出手機看了眼時間,快11點了。
今晚他帶著媳婦,竟然就這么開了幾個小時的車。
在這夜色下的大魔都,兜兜轉轉,不知開了多少路程。
車停下了,袁水清卻依然沒有看他,怔怔的目光眺望著車窗外那黑沉沉的海面,孫全轉臉看著她。
她今晚這樣的狀態,讓他越發感覺到她的反常。
除了他倆戀愛之前那段時間,她總是很安靜,結婚幾年來,她和他單獨在一起,已經很少有這么安靜的狀態。
今晚從出來,到現在幾個小時過去,她竟然一直不發一言。
結婚,孫全是第一次。
但戀愛,他已經有很多次經驗。
所以他知道當戀愛雙方失去彼此間的信任,心里明明有事,卻不愿意互相溝通的時候,往往就是一段感情即將走向結束的征兆。
因為這樣的狀態,雙方彼此都會覺得累。
如果這種狀態不能盡快得到改變,終有一天,其中一人一定會受不了而提出分開。
“我們出去坐坐吧?吹吹海風。”
沉吟片刻,孫全出聲提議。
副駕駛座上的袁水清聞言,終于收回望著窗外的目光,轉臉過來看向他,看了兩三秒,她淡淡笑了笑,點點頭。
于是,孫全解開安全帶,打開車門下車,副駕駛座上的袁水清也是如此。
夫妻倆先后從車上下來。
下車后,孫全看見不遠處,有一排單層的店鋪,就問:“你想喝點什么?我去給你買!”
此時夫妻倆人之間,隔著他們的車。
袁水清也往那邊店鋪掃了眼,抬手捋了下被海風吹亂的發絲,不輕不重地說:“隨便吧!你看著買就好。”
“好!”
孫全答應一聲,小跑著過去,目光尋到一家便利店,就快步走了進去。
等他回來的時候,手上多了一只白色塑料袋,里面裝著一些零食和幾瓶飲料、礦泉水什么的,沒有酒。
他回來的時候,袁水清依然站在車旁,徐徐的海風吹得她身上白色的長裙輕輕飛舞,乍一看,仿佛還是那個未婚未孕的美女。
孫全繞過車頭,快步走到她面前,指了指海邊的一條長椅,“咱們過去坐會兒吧?”
袁水清嗯了聲。
夫妻倆一前一后,不疾不徐地來到那兒,先后在那條長椅上落座。
這條長椅,是面對著大海的。
海上的吹來的海風,吹拂在他倆臉上、身上,帶著海水特有的腥味,并沒有電影上看的那般浪漫。
當然,此時此刻,無論是孫全,還是袁水清都沒有心情在意這一點。
孫全打開塑料袋,讓袁水清挑點吃的、喝的。
袁水清沒有挑,她只是隨手拿了一瓶礦泉水。
“我幫你打開!”
孫全像剛與她戀愛時那般殷勤,趕緊伸手拿過她剛拿到手里的礦泉水,在她靜靜的注視下,幫她打開瓶蓋。
與剛戀愛時不同的是,此時袁水清接過他遞過來的水瓶,并沒有道謝。
夫妻之間,也確實不用道謝。
“你有話想跟我說?”
微微抿了一口礦泉水,低頭蓋上瓶蓋的時候,袁水清不輕不重地問了這個問題。
孫全沒覺得意外。
她的聰明,結婚之前,他就領教了。
她的智商確實在他之上,平日里她的話不多,但她卻總能洞悉他的心思,有時候他甚至會想:或許她比他更了解他自己。
孫全沒有立即回答她。
抬眼看了看風向,見海風雖然是從前面吹來,卻不是從正前方吹過來,而是微微有些向東偏,他坐在她的下風處。
所以他輕呼了口氣,摸出口袋里的煙盒和火機,默默地點了支煙,袁水清靜靜地看著,沒有阻止,也沒有數落。
結婚幾年,她知道他經常熬夜碼字,很難戒煙,早已默許他可以少抽一點,只在他哪天抽得多了,才會皺眉說他幾句。
而今天,他顯然抽得并不多。
所以她什么也沒說。
瞇眼看著前方黑沉沉的海面,抽了兩口煙,孫全轉臉看了看她,微微苦笑,按照計劃,他該坦白了。
骨子里他是個好強的性子,讓他哄女人,他能行,但讓他向哪個女人認錯似的坦白什么,真的很難。
至少他以前沒有過。
以前的他,可以接受自己被甩,但他不能接受自己被甩的時候,還低聲下氣去認錯、去道歉、去挽回。
骨子里與生俱來的那股不值錢的傲氣,讓他不允許自己把自己放到那么卑微的位置。
但顯然,袁水清是個例外。
結婚幾年,他對她的愛,不僅沒有削減半分,甚至比結婚前,更愛她了。
何況,這次他倆之間出問題,根源是他這里逾了線,是他愧對她。
“之前…有一天晚上,依依打電話喊我出去喝酒…”
剛剛開口,總是比較困難,所以他剛開了個頭,就頓了頓。
目光瞥向身旁的袁水清,袁水清面上表情淡淡,靜靜地看著他。
孫全猜不透她的心思,只能深吸一口氣,繼續坦白:“電話里,我感覺她語氣…她的心情好像很不好,所以我赴約了,見面時,發現她果然心情很抑郁,那天晚上,我們點了一桌酒菜,她喝得有點猛,杯到酒干、一杯接一杯…”
他和霍依依之間的事,并不復雜,沒多久他就交待干凈了。
說完時,身旁的袁水清依然靜靜地看著他,表情并沒有什么變化。
說真的,此時孫全多少有點后悔。
因為無數的故事都告訴他一個道理:坦白從寬、牢底坐穿,抗拒從嚴、回家過年。
如果他一直不坦白這件事,或許袁水清永遠都不會知道。
而現在他坦白了。
坦白后,他的人格有沒有升華,他不知道,心里雖然痛快了些,但后果呢?
袁水清會怎么看待這件事?她會選擇原諒?還是一刀兩斷,把他當個渣男踹了?
他不知道。
此時他感覺自己是個等待判刑的嫌疑犯。
而袁水清就是給他審判的法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