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的源頭,世界的終結。
一切源起,一切緣滅之所在。
充滿了光輝,也同樣滿溢著陰影,位于大地盡頭,深空彼岸的幽邃根源之地,有一間形式頗為古樸,看不出是古風還是現代的小小酒館。
洶涌澎湃的光之長河鑄就了一條通向此地的漫漫長路,多元宇宙無盡時光中也罕有人能抵達此地,億萬世界光輝凝結而成的明星此刻化作一片浩瀚璀璨的星河穹頂,而在其周邊,有兩條輪轉不休的洪流長河環繞,宛如過去未來,那曾經發生了的一切,以及將要發生的一切。
雖然說是這么說,但是酒館內頗為喧囂嘈雜,聽上去似乎是有人正在里面吵架,亦或是有人喝醉了在耍酒瘋——前者似乎沒人阻止,但是后者的聲音很快就中斷,似乎是被迅速制服了。
能看得出來,這個位于神異之地的酒館氣氛頗為和諧,動口的話無論怎么樣都行,但就是不能動手。
一位青年站立在光路的盡頭,有些遲疑地站在這酒館前,看著酒館門前的牌子,不禁低聲念出:“上蒼之上,永恒長存…輪回難覆,無上之地?”
“不對,是‘源于火,生于鋼’…還不對!是‘天車之轍,乃為命運’…還不對!”
“這牌子上的文字會隨著我的心靈變動而變動,無論如何都無法準確描述!不過這說的是啥啊…宇宙盡頭的酒館?”
黑發的青年垂下眼眸,他懷中抱著一團宛如黑色火焰般的流動陰影,身后被豎起的長發隨著光之河的流動而微微鼓蕩。
他的目光凝聚在這牌子上,冥思苦想,俊美的容貌露出困惑的表情:“這究竟是什么地方呢…”
青年的容貌是神祇也難以比擬的完美神圣,亦有強大到極致帶來的自然莊嚴,但是任何看見他的人第一時間都不會想到‘美’亦或是‘好’,他們只能看見一團火焰。
熾熱炙灼,一團熊熊燃燒,以一切過去的黑暗,陰影,殘渣與腐朽為燃料,燃燒出全新之炎的青紫色火焰。
火焰周邊,有龍,有鳳,有蛋,有一切已知未知的生物與形象,但這些都是火焰照射一些側面,投射而出的影子。
唯獨火焰本身,才是物質的容貌下,屬于其本質的‘本相’。
明明行走在終寰之門內部,通向終寰鎮印的道路上,但不知不覺間,蘇晝卻意外,亦或是說,必然地抵達了此處。
思考也沒什么結果,明明看見一個酒館卻不進去,那才叫奇怪。
“更何況這酒館把路都堵死了,不進去就只能回頭。”
吐槽了一句,蘇晝搖搖頭。
從剛才開始,雅拉和雙神木就突然消失不見…不然的話還能問問雅拉百科,這究竟是什么情況。
不,到也不算是突然消失,因為這幾位在離開前留了言,大概是什么‘去找老朋友談談心’。
好家伙,在創世之界找人談心,找的是誰需要解釋嗎?
蘇晝還能說什么,只能說祝談心順利。
也正是因為如此,蘇晝也對眼前這酒館見怪不怪,指不定就是那些偉大存在整的新鮮玩意。
“看看情況吧。”
摸了摸懷中已經安定不少,起碼已經不再哭的宇宙意志碎片,青年打開酒館大門,步入其中。
酒館內部比想象的要大,一眼掃過,赫然有一千多張桌子,而且倘若仔細看的話,會發現桌子的數量無法盡數,只要繼續觀察,就總是會有更多的桌子涌出。
酒館內部人聲嘈雜,有不少各式各樣的智慧生命正在其中暢飲交流,有些暗淡的熒光石燈照耀下,熱鬧的氣氛正在逐漸升溫。
不過,蘇晝的到來,吸引了在場全部人的眼球,當青年懷抱宇宙意志進入其中時,無論酒館中的人之前在干什么,現在想要干什么,所有的動作都被打斷。
祂們齊齊看向蘇晝所在的方向,目光各式各異,有著審視,有著好奇,有著贊嘆,有著平淡。
與之相對的,蘇晝也環視整個酒館,大致掃了一眼這些在場的酒客。
然后,露出有些驚異的表情。
因為,在他眼中,這些或是有個人形,或是完全非常識生物的家伙,有一個算一個。
全部,都是合道!
這一千多張桌子,而且還陸續不斷,隨著觀測而繼續增加數量的桌子,滿滿當當坐滿了合道強者。
當然,蘇晝吃驚并不丟份,因為其他合道強者也吃驚了。
嚇一跳,居然又有新人啊唔,仔細一看,和咱們不一樣,他還活著呢 難以置信,居然還真會有活著的合道來這兒?
你搞錯難以置信的方向了吧,你應該說‘難以置信,居然真的有合道能走到這兒還活著?’這才對!
雖然語言不一,有的算不算是語言都難說,但總的來說,意思都能理解。
“創世之界。”
酒吧老板看上去是個人類——至少在蘇晝看來,他的確是個人類。
正和所有文學作品中的酒館老板那樣,他此刻正在擦酒杯,他抬起頭,看了眼蘇晝后便隨口報出他的來歷。
然后便有一位通體散發著純凈白光的人形神祇從一張烤窗的桌邊站起,對著蘇晝招呼道:“在這在這,咱們創世之界的桌子在這。”
——我可不是創世之界的人!
雖然想要吐槽,但既然有認識地方的人招呼,那蘇晝此刻也懶得解釋,便朝靠窗的桌子走去。
這宇宙盡頭的酒館很符合蘇晝本人對酒館的印象,不新不舊,不老不潮,既不是現代那樣花里胡哨滿是LED燈,簡直和賽博朋克現場出來的一樣,也不至于像是老酒館那樣陰暗沉悶宛如剛出土,恰好就處于他認知的完美區間。
就連厚實的橡木地板和紅木桌都是如此,令他略微有點懷念他在輪回世界去過的幾個酒館。
不過蘇晝對此并不在意,他很清楚,這來歷不明的神秘酒館大概在所有人眼中都有不同的形象,都無比復合祂們各自文明中對‘放松聊天談事’之處的印象。
在自己眼里是如此,在其他人眼中,或許就是水晶洞窟,急凍水池,熔巖熱海。
招呼蘇晝的人自然是一位合道,而且還是相當高水準的那種,起碼以青年的眼光來看,整個創世之界中能與其比肩的并不多,或許只有林肯爾達,同時駕駛‘止戈’巨神的紛爭之渦雙合道,以及持有合道武裝的督斯卡差不多能比比,還略有不及。
祂通體綻放光明,一頭白色的長發和略尖的耳朵看上去像是一位精靈,但祂身材卻格外壯碩,又有點相似巨人,通體充滿了原初巨神那渾厚又純粹的力量感。
至于那光,蘇晝也很熟悉,毫無疑問是創始道的至高神通之一‘啟世輝’,修行至這個地步,已經深入根基,把握住了創造最根本的底蘊。
不過與之相對的,他的雙眼處綁著一條黑色的束帶。
這位合道巨神笑著招呼蘇晝等人落座,至于祂的身份,自然也無需猜測。
“創世之環的道主。”
一邊坐下,蘇晝一邊陳述道,語氣篤定:“我名為蘇晝,你亦可稱呼我為原初燭晝。”
的確是我,你可以稱呼我為阿爾斯特開朗地承認,蒙眼的巨神察覺到了蘇晝的目光,便解釋道:我天生沒有雙眼,只以純粹的靈魂感應世間,等到強大可以重塑軀體后,用了會眼睛卻又感覺不太習慣,就繼續蒙著祂們曾經稱呼我為‘盲目的創世神’,我覺得后面的那個有點夸張,但前面說的的確沒錯 阿爾斯特的言談舉止都非常熱情開朗,且足夠地謙虛,沒有什么架子。
祂在承認自己創世之環道主的身份后,本來想要問一問蘇晝這位‘同鄉’的來客自己老家的情況現在究竟如何,但很快,祂就察覺到蘇晝懷中的陰影。
登時,祂便大驚失色:咦,宇宙意志?怎么會是你?!
你居然還活著啊!
回應祂的,則是宇宙意志碎片當場伸出的觸須,用力給的一巴掌。
我當然還活著!我還能打你!
一巴掌還不解氣,蘇晝懷中宛如陰影火焰一般的宇宙意志伸出十幾只觸須,竭盡全力地對眼前的老對手,和祂幾近同歸于盡的道主抽巴掌。
啪啪啪啪啪啪——一時間,接連不斷軟踏踏的巴掌聲甚至形成了節奏,宛如太鼓。
對此,蘇晝沒有任何想要阻止的打算。
阿爾斯特的反應和言辭在他看來,根本就是沒有半點情商的表現——你要說憎恨宇宙意志咬牙切齒就罷了,為什么在沒有任何惡意的情況下,擺一張真的很吃驚的臉,說出那么不讀空氣的話呢?
反正,歸根結底,創世之界所有的問題都是這位阿斯特拉道主欠宇宙意志的,要打多久蘇晝都無所謂。
誒,別打,別打,我錯了,我承認我錯了!
面對宇宙意志沉默且憤怒的連環巴掌抽擊,阿斯特拉想要擋怎么都能擋下來…實際上,以宇宙意志如今的虛弱程度,恐怕一位十四歲的女初中生都可以輕易地擋下祂的抽擊。
一位合道,不管什么情況都能接住。
但是事實上,祂卻是硬受住了這殺傷力不大,羞辱性極強的連環巴掌,只是在一旁叫苦解釋,并給蘇晝眼色,求他叫停一下:宇宙意志,我這是為你好,這間酒館不允許動手的…
不過祂蒙著眼,哪來的眼色給人看?所以蘇晝一動不動,閉目養神。
不僅僅如此,阿斯特拉本來想要靠酒館的規則勸宇宙意志停手。
結果柜臺處,還在擦酒瓶的老板抬起頭,他看了眼現在的情況,便又低下頭,淡淡道:“債主來了啊。”
“小家伙,我允許你繼續打祂。”
聞言,阿斯特時表情一垮,而宇宙意志碎片打起來就更加起勁。
哈哈哈哈,阿斯特拉你這家伙,當初究竟造了什么孽啊能讓老板破例,這可真少見我勸你學會接受,咱們都死了這么久,被人打打巴掌有啥不好,起碼有活著的感覺 阿斯特拉的遭遇令酒館中的大家伙都樂了起來,空氣中充滿了快活的氣氛。
不少人一邊喝酒,一邊調侃這位理應飽受尊敬的道主如今的遭遇。
畢竟大家都是合道,誰還不是個至高神亦或是道君道尊?蘇晝覺得自己在這隨便扔個石頭,都能砸中十幾二十個造物主。
但是,問題又來了。
“這里究竟是哪里,怎么這么多合道強者?”
拍了拍懷中的宇宙意志,蘇晝安撫對方別生氣,以后要打有的是機會,勸對方收手后,才抬起頭,對露出慶幸之色的阿斯特拉疑惑道:“而且我不止一次聽見了——死亡。”
“仔細想想,的確,創世之環的道主的確已經與宇宙意志同歸于盡,不朽破碎而消逝…合道強者自然也會死,只是很困難,但你現在還活著,還在這間酒館。”
蘇晝疑惑:“這究竟是怎么回事?”
怎么說…嗯,這里是宇宙起源與盡頭的酒館 撓了撓頭,或許阿斯特拉在過去還是道主時很有架子,很是威嚴,但是在一個全都是合道強者的酒館呆了漫長時光,祂也平和下來。
蘇晝的疑惑其實很簡單,祂經常回答那些新加入者的問題,和青年如今想問的差不多,但是這些事情每次都不好解釋:的確,其實這個酒館中能久呆的,全部都是已經死去的合道強者準確的說,是終寰鎮印所在的宇宙中,死去的合道強者如此說著,找到了關鍵,蒙眼的巨神笑了起來,他對蘇晝解釋道:你能以‘生者’的身份來到這里,肯定是親身步入了‘天光之星’吧?就是終寰鎮印所在的那個門扉看見蘇晝點頭后,阿斯特拉也點頭:那就是關鍵你也是合道,自然很清楚,我等合道幾近于不死不滅,大道不朽己身永存,真理不消萬世不亡,哪怕是宇宙崩壞,世界焚毀,我等亦然可以遨游多元宇宙虛空,尋覓新的宇宙,重植根基但是。合道并非絕對的不滅,被殺一樣會死,無論是被同為合道的敵人擊碎大道,本相,肉身與靈魂,又放逐掉真靈,湮滅所有傳承與記載的信息,那么合道強者也一樣會歸入寂滅同理,倘若在大道還沒有擴散時,被人連本相帶宇宙一齊碾碎了,亦或是被…呃,被自家宇宙意志不惜帶著宇宙根源撞過來同歸于盡,那該死也是要死 前面侃侃而談,說到后面,阿斯特拉不禁神色一僵,看了眼宇宙意志。
而宇宙意志只是氣憤地在蘇晝懷中膨脹成一團海膽形狀,卻并沒有繼續伸祂巴掌。
既然如此,祂便放寬心,繼續說下去:多元宇宙中,合道稀少,死去的合道更少,但畢竟多元宇宙是無窮無盡的,這么多年累積下來,也差不多有這么一酒館人了 畢竟,不管怎么說,即便我們都是已經死去的失敗者,但我們都創造了一種真理,一種大道…雖然大多都只在自己的宇宙散布,并沒有突破至洪流,不斷侵染其他宇宙,但歸根結底,宇宙也是多元宇宙的一部分,不是嗎?
聳了聳肩,阿斯特拉此刻抬起自己的右手,祂的手心中,有一個微縮的多重宇宙模型,而這些宇宙全部都有一個核心,那就是一顆閃亮無比的巨大星辰:瞧,這顆星辰就是終寰鎮印的門終寰鎮印的本質究竟是什么,其實我們現在都搞不明白,但它的功能卻很明確——它就是管理整個多元宇宙所有‘大道真理’的所謂的封印,本質上就是一個‘允許起作用’的開關,打開就是開燈,解開封印,關閉就是關燈,禁止使用,這個多元宇宙中,無論是先天后天,原本就有還是后天塑造,所有的大道它都能起效這就是終寰鎮印的本質,一個‘真理管理按鈕’。而我們這些人造的大道化身,在創造出來的瞬間,就自然而然地接觸了終寰鎮印,被它留下一個烙印,即便我們死了,也曾經存在過,自然也要管理,但也因為如此,我們也難以真的磨滅當我們失敗,所有信息都消磨之時,我們仍然可以在這里,終寰鎮印的深處,以烙印復活如此說著,蒙眼的巨神不禁搖了搖頭,祂嘆息道:反正出不去,能出去也是失敗者,大家就在這里聯手建了一個酒館,平時就聊聊天,做做夢,談談自己為什么失敗,自己究竟錯沒錯…哎,除了這些外,也做不了什么抬起身前的酒杯,喝了一大口,阿斯特拉自然是不可能醉的,但祂仍然需要一個儀式感讓自己顯得有些不甘:總的來說,就是這樣這宇宙起源與盡頭處的酒館,就是這樣一個到處都是失敗者的地方抬起頭,用蒙著的雙眼看向蘇晝,祂點了點頭,認真道:反倒像是蘇晝你這樣,還活著的成功者數量很少…我呆在這里的百萬年,算上你,也就見過兩個上一個算是個探索瘋子,來這里就像是做科研考察一樣,拉著我們問了好多問題,而我們無聊,也就一一回答他…而你倒是正常點,居然是真的誤入,讓人頗為驚奇 阿斯特拉的話相當誠懇,也相當完善,蘇晝此刻對著酒館的本質也有所了解。
一個依靠終寰鎮印的特質,搭建起來,位于多元宇宙難以描述區域中的奇異區域。
在這里,時間會失去意義,只要是終寰鎮印聯通的世界,無論什么時間,是剛剛開辟之時的宇宙,還是即將毀滅的最末,都有可能會有強者穿透門扉,抵達此地。
失敗的合道永留其中,而活著的自然終將離開。
沉思了一會,蘇晝抬起頭,看向沉默的阿斯特拉。
“你們不無聊嗎?”
還好,以我們的程度,哪怕是做夢,也幾乎等于創造小世界了——更何況正因為是死了,所以才要花心思想想該怎么活著出去聳聳肩,阿斯特拉笑了笑,祂是誠實的回答,說的就是自己真正的想法:再加上這地方又不是除卻白光外什么都看不見…你看 如此說著,巨神示意蘇晝看向窗外。
青年轉頭,登時,那原本只有朦朧光華籠罩,宛如暴風雪一般讓人什么都看不見酒館外部,登時就開始變得清晰起來。
在這世界之上,宇宙之外的虛無之地,無盡澎湃的光形成了鼓蕩的洪流,肆意地沖刷無盡虛海。
蘇晝在踏上前往終寰之門深處道路的時候,就見過許多這樣的光,但是現在…這些洪流一般的光,開始剝離祂們平凡的外殼,展露出自己真實的本質。
轟——轟——
有虛幻的震鳴,在虛無中泛起存在的波瀾。
五道浩蕩澎湃,沛不可擋的光之洪流,緩緩地合攏。
緊接著,便凝結為一只龐大至匪夷所思,甚至超越了整個創世之界那樣大宇宙大小的龐然巨手!
這巨手的五指緊緊握住一個‘杯’,而杯中飄蕩著一顆顆星辰…倘若其他人不清楚,不知道,蘇晝卻很是明白,那些星辰,每一個都是一個龐大的世界,乃至于一整個宇宙!
諸多宇宙時空,連帶虛空亂流一同,被裝載一只杯中,被光流巨手緊握。
而這光流巨手的光之洪流并沒有止息,祂正在不斷地自多元宇宙虛空中,搬運那些毫無生命,毫無可能性,已經是一片廢墟寂土的宇宙,然后以這些徹底失去一切希望,只剩下一絲奇跡可有救贖的宇宙作為原材料,在光中重組,賦予力量,創造諸多世界。
然后,置入杯中。
對著窗外的巨獸輕聲喃喃,創世之環道主,創世之界的第一位合道,道主阿斯特拉凝視著這一幕,平靜地對一側睜大眼睛的蘇晝陳述道:這就是‘洪流’
‘洪流·創世巨手’,與祂的洪流之證‘救恩之杯’
只要我們想,就可以觀看這不斷重塑世界,創造宇宙的一幕——而那些宇宙中發生的所有事情,我們都可以關注,看的一清二楚怎么會無聊呢?一位洪流境界的‘存在’不斷地對我們暫時祂的本質,雖然失敗又死去,但也不能說是不幸運 阿斯特拉自嘲一般的笑聲,完全被雙眼都有點發直的蘇晝忽視。
“這,這…”
“這是以封印多元宇宙中,那些死寂的宇宙為原材料,創造出全新的,隔絕于偉大封印之外的新宇宙…”
容不得現在的蘇晝驚愕——他當然能看出,這創世巨手,的的確確,是已經超越了‘合道’,抵達了‘洪流’之境的強大存在。
以封印宇宙中的死寂宇宙為原材料,創造出不受偉大封印管轄的新宇宙…那籠罩了諸多宇宙時空,被巨手握在掌心的‘救恩之杯’,赫然就是一種保護機制,祂將這部分宇宙時空完全與整個封印多元宇宙隔絕,形成了一個幾近于‘避難所’的環境!
如此一來,即便是封印多元宇宙破碎,乃至于偉大封印粉碎裂解,‘救恩之杯’中的宇宙時空,也不會被‘多元宇宙連鎖破滅’波及,可以安全地存續下來!
而這似乎根本沒有自我意志,只是一個自動創造工具的‘創世巨手’,便是這個計劃的實施者!
此刻,蘇晝凝神細看。
他能看見,這創世巨手的五根手指,代表著五種至高之道的成就。
創造終結歸一協調與宿命 五道合一,即為洪流。
“難以想象…”
吐出一口涼氣,青年是真的心中一震,倘若雅拉在的話,他必然會開口詢問吧——但其實不用詢問也知道,這毫無疑問,和偉大存在創造的想法有關!
而唯一神…倘若唯一神,也成就洪流,那么祂倘若在滅世后又想要創世,亦或是單純地想要創世,或許也會變得和現在這只巨手一樣。
那樣的話,這救恩避難所的修建速度,恐怕又會翻倍加速吧。
阿斯特拉和其他合道強者自然不如蘇晝這般,知曉諸多偉大存在和封印宇宙本質的奧秘,祂們只是凝視著這永無結束的創造洪流,輕聲發出感慨,亦或是只是靜靜凝視。
放心好了,那只是純粹的創世之道流溢,創世巨手除卻創造新宇宙外什么都不會干 阿斯特拉是后者,安靜地凝視許久后,祂才轉過頭,帶著一絲歉意對蘇晝道:其實,觀看了這么長時間創世之手的創造后,我已經想明白了許多問題…
創造不應該只是求新求變,還應該改變原本的一些問題,改成原本的一些不好的地方,這樣才能算是合格的創造,不然的話,新造物問題比以前的還打,那又有什么意義呢?
如此說著,祂的目光垂下,看向蘇晝懷中的宇宙意志。
站立起身,這位合道強者認認真真地對宇宙意志鞠躬,致歉:我的確錯了,宇宙意志 當初我創造小宇宙,的確從未想過會對宇宙本身造成什么傷害,而你的誕生更是令我慌了手腳,一心想要解決問題,解決‘錯誤’
從源頭就錯了…我們就不應該自己自顧自地去創造,那無非就是拆東墻補西墻,更是忘記詢問宇宙本身的意見——我們應該聯合你,與你一起協調,一起動手創造新的宇宙 如此說著,阿斯特拉的語氣無比肅然,祂沒有半點開玩笑亦或是撒謊的意思,而是認認真真,誠懇地承認自己的錯誤。
而祂說的,的確沒錯。
創世之環創造小宇宙,乃是割宇宙的肉,創造一個孩子,這樣一來,被割肉的宇宙,怎么會對這樣的孩子有什么關愛之心?祂只會憎恨給予祂痛苦的神祇,漠視那從自己身上掉下的一塊肉。
但是,倘若創世之環并不是自己獨斷專行,而是等待宇宙意志誕生后,與對方協商創造…那么不談會不會更加順利,起碼這樣創造出來的小宇宙,宇宙意志自己有參與感,會認為那就是自己的孩子。
孩子同樣也是母親身上掉下的一塊肉,生育的時候同樣痛苦,但誰又會漠視憎恨自己的孩子呢?
我不會原諒你沉默了許久,面對阿斯特拉的道歉,宇宙意志的碎片仍然硬邦邦地說道:阿斯特拉,你知道的,我永遠不會原諒你我知道而盲眼的巨神平靜道:但是道歉是我應該做的事情,我的確錯了這是我應得的,即便死亡也不應該甩拖的債務…你還能憎恨我,還不原諒我,才是我應有結局 又是許久沉默。
…我真的累了凝視了阿斯特拉的面孔,宇宙意志碎片逐漸沉寂,祂低聲喃喃:我不想看見你…也不想看見任何人…請讓我睡一會吧還有…謝謝你,原初燭晝 “不用謝。”
蘇晝拍了拍宇宙意志碎片,他平靜道:“我答應過你的。”
但還是…要說謝謝 第一代宇宙意志沉沉睡去。
祂本就是碎片,又常年經受痛苦,即便是先驅空間修復了痛苦的源頭,但祂也狂怒悲哀了太久太久…直至現在,祂終于能睡了。
蘇晝懷中,燃燒著的火焰凝固下來,重新凝結為一塊不大不小,宛如宇宙星空一般的黑色碎片。
青年仍然將其抱在懷中,然后抬起頭,看向直起身的阿斯特拉。
“謝謝你的解說,請問還有什么事情嗎?”
他認真地點點頭:“如果有什么事情需要幫忙,請囑咐吧。”
而蒙眼的巨神笑嘆一聲,環視滿場的合道強者:像是你這樣終將離開的成功者,我們這些失敗者自然有許多事想要你幫忙不過也不需要太在意,我們大多只是想要委托你帶帶話…畢竟你也知道,我們在各自的宇宙都是合道強者,一言一行都有莫大影響,即便失敗,或許也還有后繼者存在所以,我想讓您幫我向那些可能存在的后繼者帶話…就說我知曉我道路的錯誤,雖然目前不知道應該如何改正,但是祂們一定要銘記我的教訓無論是創造還是終結,是歸一,協調還是宿命,只要心中無愛,那一切都是虛空,終將會導致失敗的結局 阿斯特拉言辭誠懇,祂是發自內心的感慨。
祂的一切成功,都因為自己的錯誤而崩塌,祂的一切理想,都因為一時的傲慢而覆滅。
——創世之環的道主?
別搞笑了!
不過是一個為了盡快創造宇宙,實現自己的夢想,為了更加強大的未來,不惜使用禁忌之力,撕裂宇宙,以萬物眾生痛苦的哀嚎鑄就自己榮耀的暴徒罷了!
正因為看清了自己真實樣貌,驕傲的合道強者,才會如今謙遜又隨和的阿斯特拉,也正是因為如此,祂才無比希望,其他人,尤其是自己的后輩,不要犯下和自己一樣的錯。
拜托您了 祂如此說著,低垂眼眸,無論是誰,都能知曉祂發自內心的懊悔。
在這個已經無法回溯時光,一切光陰神通都被削弱,乃至于阻隔的多元宇宙,這樣的錯誤,基本可以說是不可挽回。
但也正因為如此,一切的錯誤與反思,才有其重量。
——可惜,遲了。
此刻,蘇晝心中想到。
很顯然,自己之前的那一位,抵達此地的不知名合道強者并沒有將阿斯特拉的話帶到創世之界,不然的話,督斯卡等人或許就不會指定唯一神計劃吧。
而第二代宇宙意志,也不會因為那長存的惡意而恐懼,進而制定出第二次終焉災變。
——但也不算太遲。
只要還存在,那么告誡永遠不遲,只要還有能犯錯誤的余地,那么其他人失敗的例子就永遠有意義。
所以他點頭:“我答應你,阿斯特拉。”
然后,青年環視整個酒館:“還有其他人嗎?我還蠻擅長整個多元宇宙亂飛的,不用擔心我去不了。”
登時,一旁的酒桌,有人紛紛站起。
祂們目光熾熱,言辭嘈雜。
還有我,原初燭晝,我這里也有一些話想要您幫忙,帶給我宇宙中的后輩是啊,不需要多少,只需要告訴他們,祂們的老祖輸的的確有道理,不要老在那里想著什么恢復先祖榮耀,恢復個屁,好好改正錯誤,不要誤入歧途我倒是沒覺得自己有多大錯,主要是我個人性格腦癱了點…總之,我希望您倘若到了我所在的宇宙的話,幫忙看看我的道還有沒有傳承,假如沒有了,能不能幫忙擴散一下 不少合道強者似乎就等著這一刻,祂們看向蘇晝的眼神無比熱切。
主要還是我的那些后繼者腦袋有點問題 除卻這些因為自己原因失敗的合道強者外,也有一些其他原因死去的合道,譬如說現在正在對蘇晝訴苦的這位植物系合道圣者。
祂是死于阻止幾個宇宙融合造成的連鎖崩潰,以自己的根須和枝葉維持了數個宇宙之間的平衡,是貨真價值拯救了好幾個宇宙眾生的大英雄,但祂仍在抱怨:祂們實在是太把我當回事了 我當初明明在死前留下了‘面對真理,應當謙遜’這八字教條,想要教誨我之后的眾生要充滿理性和懷疑的心——他們不應當將任何一個答案視作絕對的真理,也不要覺得自己有多強,自己就是絕對的正確,祂們應當謙遜!
哪怕是我,作為合道強者,也不是完全的,我所持有的力量,相對于洪流,乃至于洪流之上的‘超越’而言,不過是真正正確投下的一絲陰影,我們都是在錯誤中前進,不斷推演出全新正確的求道者而已 “說的好!”
圣者說的話,令蘇晝連連點頭,這就是他一直秉持的正確,革新應當有的態度。
革新之道,在蘇晝之前,顯然也有其他人走過,這位長得有點像是水晶不朽花一般的圣者赫然便是這么一位先行者。
但是很顯然,這位圣者的后繼者實在是太過崇敬祂,居然將其視作‘真理’,以至于教條被曲解,誤導成了‘萬物眾生,都應當在圣者以及祂仆從后繼者面前保持謙遜’。
好家伙,簡直背道而馳。
自圣者消逝后,祂留下的經典傳承全部都變成了不容置疑的真理,哪怕是有人覺得有些地方不太對,亦要保持謙虛,不允許質疑。
哪怕是質疑,也必須教團內部集體討論過,覺得可以允許修正那么一點點后,才能發表。
甚至,就連圣者當初葉片為什么喜歡向左旋轉,圣者本體的花瓣一共有一百四十八片是不是有什么神圣的意義,這種腐臭的原教旨教條主義都出現了,還因為不同的解釋分化出了幾百個不同的流派。
我哪里知道為什么向左,我就喜歡啊,從小到大的習慣!說到這里,圣者簡直憤怒了:至于我花瓣一百四十八片,那要問我祖先,問我干什么——天光水晶花就是有一百四十八片花瓣,我懶得改而已,他們居然為這一百四十八片花瓣每個都編了一套故事和教義,我…
圣者雖然的確有足夠充足的理由抱怨,但祂因為話太多被其他合道強者抬走了。
總而言之,林林總總,雖然大家都是死掉的失敗者,但也不是說,失敗者就不能對自己的宇宙帶來積極的意義。
蘇晝之前的那一位來到過此地的合道也曾經接受過這些委托,不過祂來的比較早,后續出現在酒館中的合道又是一大批,這就輪到蘇晝接受了。
“放心好了,我答應你們啦。”
對于這些大多只是帶話,帶點勸誡,給予蘇晝傳承,要求蘇晝幫祂們教育一下祂們后裔子孫的委托,青年自然不會拒絕。
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圣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現在要做的,正是‘為往圣繼絕學’,身為正國人的理所應當之事。
反正未來悠長,也沒說時限,他有天神刻度,未來有時間肯定會一一前去拜訪。
搞定這些事情后,整個酒館就安靜了起來。
蘇晝的到來,激起了這些死去合道強者的熱情,但此刻,熱情消退,祂們反倒是陷入了些許哀愁中。
青年并沒有打斷祂們回憶的想法,反倒是另一側的酒館老板抬起頭,有些欣賞地看向蘇晝。
“沒問題吧,年輕人。”他如此說道,手中還在擦著杯子:“祂們這些家伙的委托很多都是自相矛盾,邏輯混亂,真的要一個個去完成,肯定很麻煩。”
“放心好了。”
對于這位看上去像是黑發人類,身材很是壯碩的老板,蘇晝隨意地擺擺手:“祂們的原話,我自然會依照委托照實說,但倘若結果我不太滿意的話,我自然會路見不平,再幫祂們一把,教育教育祂們的子孫后裔啦。”
“哈。好,請。”
酒吧老板也是個寡言的性子,贊賞了一句后就不在說話,然后遞給蘇晝一杯酒。
聞起來像是普通的白酒。
蘇晝不問對方一個西式酒館從哪來的正宗醬香白酒,也沒客氣,便接過一口喝下。
火辣辣的感覺灼燒口腔,直入腸胃。
很難想象,合道強者也會因為一杯酒感到微醺——這玩意顯然不是什么正常的白酒,應該是某種類似于惡魂一般的純粹精粹,前噬惡魔主對它非常熟悉。
但是現在也不是思考這些的時候,趁著這股微醺的勁頭,蘇晝看向酒館的另一側。
在此刻所有合道強者都不再言語,保持安靜時,仍然傳來一聲聲仿佛吵架般聲音的另一側。
那是酒館的包廂區。
“那邊…為什么一直在吵架啊?”他嚴肅詢問。
“你可以自己去看。”老板言簡意賅。
而得到允許后,蘇晝便深呼吸一口氣,朝著包廂那邊走去,
雖然,早就猜到了一切的真相。
但是,真的要面對時,他還是有些緊張。
邁步,走過不知多長的道路,蘇晝來到了包廂門口。
他想了想,沒有敲門,直接開門,步入其中。
霎時間。
蘇晝便感應到了,一陣難以言喻,不可名狀的威壓。
有十三個偉大的意志,以熟悉又陌生的方法,投視在自己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