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一個從未見過蘇晝的人,第一次見到他,且沒有被他的靈壓震撼住的話。
那么這個人第一眼注意到的,就必然是蘇晝的雙眼。
和一般人相比,蘇晝的雙眼呈現出一種無機質的晶瑩感。
他的虹膜就像是寶石切片一般剔透,且有近乎于射線武器般的凝光效應,自然而然地就令人感到一種被威脅到的危險。
哪怕是超凡者中,都極少有人敢于與蘇晝對視,因為這種感覺,就像是將尖銳的針尖放置于眼球前端,本能的畏懼就會令他們垂下頭顱。
這僅僅是外觀。實際上,除卻那龍蛇一般的豎瞳外,蘇晝的視網膜神經系統,位于感光細胞的后方。這是一種更加合理的分部。
但更重要的,卻是蘇晝的視錐細胞。
普通人的視錐細胞能夠感應到的電磁長是有限度的,無論是顏色還是明暗程度都是如此。
但是,蘇晝異化過的視錐細胞,卻能看見近乎所有的電磁長,所有的輻射和光——但凡能被光子反饋的信息,他基本都能看見。
甚至,就連靈力變幻的不同波段,他都能清晰捕捉,且能看見。
這意味著什么?
意味著在蘇晝的眼中,萬物都是有千萬般色彩的瑰麗模樣。
宇宙是漆黑的,太陽是明亮的,天空是藍色的…這些常人眼中的世界,和蘇晝能看見的,截然不同。
宇宙是如霓虹一般閃耀的,太陽是萬千色彩組成的迪斯科光球,而天空更是絢麗的像是一幅抽象畫布,藝術家在其之上肆意涂抹自己的想象力。
最簡單的比方。
普通人看見的漆黑,對于蘇晝來說,同時還存在著紅外熱感應所能察覺到的金紅色,更多頻率波段反射的五彩斑斕,而再加上其他觀測手法,那看見的就更多了。
五彩斑斕的黑,才是常態。普通人的黑色對于超凡者來說,可以區分為億億萬萬種不同的色塊堆砌,倘若沒有足夠的信息處理能力,單單是看一眼,恐怕就會昏眩作嘔。
倘若一個普通人突然有了超凡者的視覺,他就會因為感知到‘真實的世界’而‘瘋狂’。
而一個‘道心’不夠堅韌,無法適應這種‘超凡視覺’的修行者,也就很容易變得瘋癲起來,失去人性,乃至于發瘋,也就是所謂的超凡病的患者。
甚至,強大的修士,其存在本身,就可以令其他人強行感知到祂能感知到的一切——那種過于宏大,過于超越凡俗的感知,普通人哪怕是一小部分,恐怕也無法承受吧。
而已經成就霸主仙神的蘇晝而言,他的目力放至微觀領域,堪比隧道掃描顯微鏡,而在宏觀領域,也可達高精度天文望遠鏡的程度。
倘若他運用起專門的雷法,直接化身人體射電望遠鏡,直接和‘正國’‘東瀛’區的聯合射電望遠鏡系統并聯,共享信息也不奇怪 但是即便是有著這樣超凡視力的蘇晝,面對眼前的傳道塔,卻也只能看見一片純粹黑色。
沒有半點反射的光波,沒有半點溢散的輻射——這個傳道塔的表層,甚至連熱量都不曾傳出,簡直就像是歸墟一般,將所有的視線,靈識乃至于‘思維’都卷入了!
“厲害!當真了不起!”
他如此稱贊道,因為看見了出乎預料之外的東西,此時的蘇晝明顯提起了興致。
他貼上前,細細地觀察這黑暗,然后贊嘆:“簡直令人敬畏!”
即便之前,看見復數神木時,他也沒表露出這種明顯的感情。
“哈哈,能夠發現這點,足以證明蘇教授你的實力,至少是‘觀察能力’,已經抵達在仙神中,也稱得上不錯的地步了。”
察覺到蘇晝態度的明顯轉變,一旁的文圣笑了笑。
老者臉上的皺紋都微微舒展,他抬起頭,仰視著傳道塔,悠悠道:“‘眾妙傳道塔’是昔日中央神庭,幾乎所有大天尊聯造的傳道之物。”
“其表層的‘無何有止境’,是勝過兩儀微塵之陣的守護大陣,可以停滯一切攻擊——我們已知的一切攻擊。即便是大天尊們自己想要摧毀它,恐怕都需要費上一番手腳。”
“原來如此…是這樣強大的陣法嗎。”
站立在傳道塔的邊緣處,仍在凝視著黑暗的蘇晝不禁點了點頭。
‘無何有止境’,這一信息不明的防護法陣覆蓋在傳道塔的表層,將一切光波,乃至于靈力反應都吞噬,一切信息反應都止于其陣法干涉的邊緣處,故而在他的雙目中,是璀璨世界內的一片唐突漆黑。
對于蘇晝而言,自從他進階霸主后,便可以輕松看見納米級的結構,而他的徒手加工能力,也到了這一級別,倘若再努力一下,即便是感應到原子結構,乃至于電子反應也并不是不可能。
但是,到了這個地步,其實也就是‘超凡視覺’的極限了,因為再小一點的微觀粒子,其質量之小,甚至會輕易地被光推走。
到了那個地步,最多也就是側面觀察粒子的運動軌跡和反應,用光學是不可能準確看見‘位置’的。
即便是蘇晝,也只能憑借自己的‘靈力’去感應,并通過增進修為來提升精度。
但那個提升,就實在是太過微弱了,蘇晝覺得,或許要等到自己成為天仙后,觀測手法更進一步,才能窺破這‘無何有止境’的靜滯效應,看見這‘眾妙傳道塔’真正的外表和陣法的結構吧。
“而那時,我或許也能將這強大的防御陣法,變成我自己的護身之力…”
有些不舍地將目光從那漆黑的傳道塔表層放下,此時的蘇晝,對于傳道塔內部的期待,可謂是前所未有的高。
雖然說,他之前也不能說是沒有興趣,但更多的是走一個過場。
畢竟作為一個有著偉大存在作為外掛資訊搜索器的存在,非要說蘇晝非常期待能在傳道塔中找到什么能讓他感到異常驚喜的東西,也實在是有些過。
但現在,別的不說,倘若這一次他能從中得到和‘無何有止境’差不多的功法亦或是道術,那就稱得上是收獲頗豐。
功利嗎?無有功利,豈有革新。清心靜虛求道求真,不是蘇晝的道理。
此時,道圣取出了赤霄劍,他駕御神劍,激發一道渾然劍氣,點在傳道塔的表層。
赤霄劍氣似乎本身就是一種秘鑰,雖然那足以秒殺天魔之王的威力并沒有在漆黑的表層上掀起半點波瀾,但一道幽暗深邃,不知通向何方的門扉就浮現在其之上。
不過,就在蘇晝打算邁步,通過這門扉進入傳道塔內部的時候。
他卻發現,文圣的腳步停了下來。
“怎么了,文圣。”
轉過頭,蘇晝有些疑惑地問道:“您不一齊進去嗎?”
“這一次,我就不進去了。”
站立在塔外的青石道路上,文圣雙手負在身后,微微笑道:“畢竟,這是一個成為‘圣席’前的過渡儀式,豈能有它者干涉?”
“你將一個人行走,經過種種測試,走至傳道塔的第九層頂層——而那時,傳道塔就會通過各式測試的信息回饋,給予你你需要的,亦或是最適合你的傳承。”
“像是偃圣,他便獲得了‘陰陽爻定天機真訣’這一通用仙神級傳承中根本找不到的,基本不太可能讓普通人學會的罕見傳承——放我,我別說學會,看都看不懂吧。”
“而原本就有雷部正神真傳,天師道印的道圣,也在這里獲得了‘原初雷澤正印’,補全了他最缺乏的根本源流體系。”
捋著胡子,文圣的笑容頗為平和,表情甚至帶著一絲懷念:“哪怕是不怎么在意修行的老頭子我,也獲得了可以化用人道意志延續壽命的法門。”
“只要有一天,我施行的政策還對萬民有益,我就算衰老,也不至于精神衰退,乃至于死亡。”
話畢,這位正國首圣看向蘇晝,與青年對視,并正色道:“我知道,有著古老尊主指點的你,或許可能并不需要這些傳承。”
“但這就是一種祀儀,需要尊重。”
“我明白。”
認真的點了點頭,的確心懷敬意的蘇晝轉過身。
面對傳道塔的大門,他笑了一聲,然后便認真地伸出手,推開,大步邁入其中。
沒有一絲遲疑與畏懼——青年以對‘求道’一事,最為尊敬的態度,邁入其中。
在傳送的搖晃感中,他消失在了幽邃的通道背后。
傳承秘境,山谷之中。
文圣沉默地凝視著眼前漆黑的高塔,然后輕聲道:“如何?”
“我們這位年輕的‘圣席候選’,可否能令前輩您感覺驚訝?”
驚訝?
而一個清冷的女聲,從整個傳承秘境的四面八方響起:你帶了一個二十二歲不到的地仙過來,然后問我感覺如何…這豈是驚訝能形容的?
李哲空,我現在感到的是困惑。
無數光點,從整個傳承秘境的各處亮起,這些細微如螢火的青綠色光暈如同漩渦一般,在文圣身側凝結成了一團朦朧的云霧。
無數道則法印,無數符文陣紋和清微神紋在其中忽隱忽現,而在云霧的周圍,整個秘境的靈氣都如同潮水一般涌入其中,與之融為一體。
在這團云霧的中央,一個微小,但卻明亮如太陽的光點正在閃動。
緊接著,以這光點為核心,云霧一卷,凝聚成型,一個額前有著神眼,鶴發童顏的青衣神女便從明亮的靈氣云霧中走出。
看上去異常年輕的白發神女神情清冷肅然,仿佛世界意志一般沒有任何偏向與感情,祂的頭頂神眼和雙眼都光泛純青,正是之前的那一點耀眼靈光所化。
而祂懷中,放置著一柄淺金色神鞭,上有山川五岳之紋,彌漫著宛如山岳一般沉重的氣息。
神女凝視著蘇晝進入傳道塔的位置,表情淡漠,但語氣卻帶著一絲訝然:他不是我們的傳承,或者說,不僅僅是我們的傳承能夠培養出來的存在…他的身上有著超過三個甚至以上的異域氣息,還有厚到匪夷所思的愿力加護,我無法窺破。
李哲空,你們從哪里找到的這個怪胎?上次那條和古老尊主有關的真龍也就罷了,這位新晉地仙身上的古老尊主氣息數量,我數都數不清,略微一感,就像是燭龍尊神,媧皇乃至后土皇地祇一齊浮現…甚至比這還可怖。
“就連身為秘境之主,傳道塔塔靈的彌羅神女您也無法看透嗎…那就罷了。”
而被神女以真名稱呼的文圣聞言,便仿佛早有預料一般地點頭,他無所謂道:“宙宇大劫將至,或許,蘇晝他便是應劫而生之人。”
我不能確定這點…但如若說無法測度這點,那的確與應劫而生之人相符。
彌羅言簡意賅。
祂是這一方傳承秘境之靈,由昔日眾天尊塑造,賦予傳道之則。
萬千年來,除卻考核符合要求的接受傳承者外,祂絕大部分時間都在沉睡,所以并不怎么像是老古董那般暮氣沉沉。
千年前的靈氣斷絕,令祂差點陷入徹底的沉眠,如果不是傳道秘境并非完全的獨立秘境世界,而是鑲嵌在神州秩序大陣上的明珠,秘境本身甚至都要被隔離。
此時,感嘆了一番蘇晝的實力和神秘后,彌羅便開始自己的本職工作。
此方天地自然對他并無惡意,這證明他并非損天地以奉己身之人。
面對聚靈道潭中的‘上善之水’,栽培神木的‘息壤’以及眾多神木本身,他也沒有生出貪婪之意。
這點做得比你們這一批圣席好上不少,我還記得你當初還想舀一勺上善之水喝,倒是比現在這番肅穆模樣率真許多。
青綠色的波動擴散,朝著四面八方掃去。
感應著天地,以及懷中‘趕山鞭’中傳來的信息,彌羅神女微微點頭,雖然表情仍然淡薄,但語氣卻帶上一絲發自內心的贊賞:很好,很好的年輕人。只是有一點古怪。
他看向神木的目光,有點像是…看向孩子的目光。而且,還是將自家孩子和其他家孩子對比,那種比較的目光。
如此說道,彌羅側過頭,有些好奇地看向文圣:他是不是也有一顆神木?當初太極金闕帝君養著人參果樹時,看其他神木差不多也就這表情。
“…這點我等卻是不知,也不曾見過地仙之祖真容,但既然彌羅前輩您這么說,想來不會有差。”
文圣沉吟了一會,然后便搖搖頭,輕聲道:“至于資格,既然您都已經認可,應該也是沒問題?”
自是沒有。
白發青眼的神女閉上三目,祂略微感應了一下,然后便微微點頭:他已經通過落日神弓的考驗——這證明他并非心懷邪妄之人。
通過赤霄人皇劍的考驗——這證明他并非加劫眾生之人。
通過后土趕山鞭的考驗——這證明他并非損天地奉己身之人。
再加上傳道塔本身,也毫不排斥他的進入,這證明他道心堅固,萬邪難侵。
既然都沒有異況,那就符合所有傳承條件…接下來,便是具體的考驗。
如此說道,彌羅微微一笑,一直都沒有表情的淡薄塔靈在履行自己職責時,終于發自內心的感到了一絲愉快。
祂慢步向前,白色的順直長發飄散,神女展開雙臂,然后再一次化作了漫天青色的云霧——而后,融入了傳道塔表層,那漆黑的止境之中。
在此之后,祂輕笑著的聲音,在秘境中回蕩;便讓我看看吧,年輕的地仙,從未見過的神龍。
讓我看看,你將會走到哪一步。
傳道塔內,第一層。
在步入傳道塔內,踏足于那靜謐無比的殿堂大廳的瞬間,蘇晝便有一種極其玄妙的感覺降臨己身。
就像是融入了一片無邊無際,看不見摸不著,但卻又的的確確存在的‘海洋’,它悠然浩大,與恒古天地共存,它可以描述,卻繁雜無比,自我矛盾,仿佛一切悖論和真理的集,一切大道與常理的合。
理論上,它不應該存在。
但它存在,便是存在。
是凡,也是仙。
是佛,也是魔。
是地獄,也是凈土。
是紅塵,也是仙天。
千千萬萬仙人的思緒,億億萬萬不同的感觸和記憶,融匯成了一片無邊無際的龐然信息之海。
然后,與蘇晝的靈魂相連。
這一剎那,蘇晝有一種錯覺,那就是自己所有的意志,所有的記憶,所有的情感和智慧,就像是在水面上擴散的油墨,要被那海洋的張力無限地稀釋出去那樣——在冥冥中,仿佛有那么一個無可言狀的事物,正在與自己的本性真靈共鳴,要讓自己與這片海洋融為一體。
哀愁,憎恨,惋惜,歡喜,清靜,自在,逍遙,迷茫,困惑,明悟…種種思緒,種種感悟,種種記憶,都漩渦一般環繞。
但這僅僅只是錯覺。
“有意思。”
蘇晝的意志何等強大,即便是承受千萬天魔,直面寂主偉容,也不曾崩潰,更何況是僅此而已的‘道理’。
長長吐出一口氣,蘇晝原本黯淡的目光便重現清明。
而就在此時,他才能真正的看清周圍的一切。
那是海洋。
一片由無數浮動的光紋和玉簡組成的海洋。
在漆黑而無任何其他光源的第一層黑暗傳道殿堂中,近乎無窮無盡的半透明的光紋正隨著蘇晝的一舉一動而旋轉環繞,就像是環繞超大質量黑洞環繞的銀河那般。
每一個玉簡和光紋,都在黑暗中飄蕩浮動,宛如星光,在這個內部空間遠比外面看上去大的塔內殿堂中,這些銘刻有昔日仙神心中思緒與道理的傳承之簡和紋路,便是所有光明的來源。
而它們,便是之前,那仿佛無數仙神佛魔的思緒來源。
凝視著這一枚枚星光光點,蘇晝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原來如此,傳道塔內的傳承之簡和紋路,都會呼應抵達此處者的思緒,將自己內有的‘道理’展示給他們。”
“倘若是弱一點的人來了這,無法引動多少道理,至多就只有幾枚玉簡飛來,展現其中的信息——輕松無比,不會有任何異狀。”
“但我實在是太強了,一瞬間的意志便與此地共鳴,令第一層所有的玉簡信息都和我交感…故而我才感覺到了,那宏大無比的‘海洋’,仿佛要將我消融的‘信息之海’。”
微微一笑,蘇晝對這小小的意外并不以為意。
與之相反,他還頗為興奮。
“不愧是傳‘道’塔,眾妙匯聚之地,僅僅是第一層,沒有多少真正傳承,大多只是存放‘仙神思緒與感觸’‘修行體會和回憶’的地方,也能令我感應到一絲近乎于道的玄妙。”
道究竟是什么,蘇晝其實也不知曉,但反正迄今為止所有的存在都不知曉那究竟是何,只能強曰為道,所以他也就隨口一說。
但是,那種融匯了悖論與真理的感覺,所有仙神之間,那明明互相排斥,但卻都能修為有成的感悟,卻令蘇晝有一種別樣的感觸。
深陷幽冥的地獄魔道,與尊享福德的天地正神,固然有著天壤之別。
可是那一身強大的修為實力,卻并非是虛假的。
倘若將實力視作正確的話,那所有仙神都是正確,都有所可取之處。
既然如此,便可以其為基,自我革新。
蘇晝很確定,其他人來到傳道塔第一層的感觸,肯定和自己不一樣,想要用一句話來囊括千千萬萬仙神匯聚而來的傳承之意,是絕無可能的蠢事,最多只能闡述一個側面,就像是盲人摸象。
而這種感覺,也與‘求道’的感覺很像。
“不愧是傳道塔,第一層就令我頗有收獲。”
踏步,向前邁出,蘇晝不禁有些躍躍欲試:“而第二層,第三層,乃至于文圣所說的第九層…又會有何等異象?”
的確,有著雅拉相伴,青年絕對不會缺少至高修法來修行。
但是,最重要的,還是我自求我道。
就像是盲人摸象,就像是每個人面對同一本書,都有不一樣的感觸,人類想要體會正確,果然還是要自己摸出來的才算數,而其他人說的,只能作為參考,作為借鑒。
而這,或許就是傳承的意義。
所以,他便大步前進,朝著通向‘第二層’的樓梯走去。
至于第一層中,是否有什么可能遺留在此的仙神之道,正法傳承。
蘇晝并不在乎。
因為傳道塔第一層中內蘊的真意,那最重要的,對‘求道心’的闡述之理,他早就持有,且堅定萬分。
但是。
就在蘇晝準備前往第二層時,他卻突然發現,門路被堵住了。
一層灰色的迷霧,攔住了門扉,令他無法越過。
然后,空間開始延伸。
原本只是一條算不上狹隘的上下樓梯空間,轉瞬便化作一片寬廣的試煉之臺。
“還有這種設定啊…也對。”
白色的光芒充斥周圍的一切,站在黑色的試煉臺的一端,蘇晝抬頭看向天空,露出了頗為耐人尋味的微妙表情:“畢竟,也是要有試煉的啊。”
而就在擂臺的另一端,異象自生。
伴隨著一陣浩蕩的靈光變幻,有一道朦朧的幻象驟然浮現。
隱約的龍吟聲響起,整個試煉臺上的光影都一閃,一亮,然后驟然暴漲,直入高天——朦朧的龍形幻象急速由虛化實,而一雙森然冰冷,宛如自萬古深淵中浮現的龍瞳就這樣俯視著擂臺地面上的青年。
獠牙猙獰。
——試煉·伏淵潛龍——
閱覽仙神之遺,鑒讀大道之理,繼往傳道之法。如此重地,又豈是如此可以如此輕易示人?
清靈至高之地,傳承秘境的內側,也是傳道塔的內部中樞。
傳承秘境,傳道塔之靈,彌羅神女化身的青色云霧,彌漫在萬萬千千無窮無盡的玄奧云紋符箓之間,仿佛身化千萬之身,與所有符箓核心相連。
——云無常相,因念而動,因勢而變,合萬物而無定,符眾心于無形,故幾近于道。
所謂的云紋符箓,便是‘符合天地之道的紋路’,是貼近大道的象征,而彌羅神女作為這一方小天地秘境本身化靈而出的存在,以云霧為本體的‘神靈’,也是唯一可以掌控這方特殊秘境和傳道塔內部符文運轉的存在。
云霧中的光點,閃動著明亮的光輝,祂眼前光幕流轉,不禁回憶起過去:昔日,無數仙神在此留下印記,盡可能的想要將自己的傳承,自己的烙印留在更高處…雖然說,祂們的力量早已在漫長的時間中散去,但傳道塔本身,卻依然銘記著那一幕。
歷代新生的仙神,仙神的傳承者,擬道至高血脈,天家皇室,天師血裔,乃至于一切的求道者,直至如今的圣席和鎮國使…所有留下傳承者的烙印,和求索傳承者的烙印,都在其中。
哪怕是不會刻意刁難,但倘若沒有足夠的實力,想要踏足最高處,也是不可能的——地仙而已,傳道塔有足夠的力量去應對。
如此輕笑道,彌羅不再回憶,祂開始凝聚精神,監控整個傳道塔內外的一切。
自古以來,無論是誰,想要從這諸多天尊設下的求道傳承之地,獲得自己想要的知識,都需要證明自己的力量和決心。
而哪怕是歷代最快的一位求索者,踏足第九層時,也花費了整整一十九天。
關卡的實力,永遠與闖關者相符,但是越往后,就越強,越繁復,越難以被破解,難以被超越。
二十二歲的地仙,從未見過的存在,你的實力和信念,又將抵達怎樣的地步?
如此想到,彌羅神女不禁將神識凝聚,放置在蘇晝所在的區域。
第一層試煉的,居然是臨淵潛龍嗎?這等試煉著實不一般,乃是真龍一族在第一層最高等級的試煉對象了,這昔日擬道仙神留下的烙印本身,就是臨淵行道化龍決這一仙神傳承的具象化,是最扎實不過,只能堂堂正正靠正面之力通過的試煉關卡,不可謂是不艱難。
彌羅還記得,有一屆地仙龍王在這一關卡處,卡了整整四十八天,差點就破了‘一關挑戰時間最多四十九天’的守則,被扔出傳道塔…但祂最終還是過了,并在未來成為了天仙之境的天龍龍神。
也不知道,這位年輕的地仙…咦?!
正自語著,突然,祂發出了一聲驚呼,仿佛看見了什么不可思議的事情。
青色的云霧驟然旋轉起來,凝聚成了白發青眼的三眼神女之形,彌羅三顆眼睛同時大大張開,目露驚愕之色。
而有些結巴的聲音,帶著顫音的語氣,從祂口中傳出。
彌羅原本清虛守靜止,幾無波動的眼神,此刻甚至有些發直。
一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