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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見別離者遠渡

  太白山堡壘居高臨下,周圍是一片沒有任何遮蔽的空白雪原,時刻都有武者瞭望感應,哪怕是晚上也不可能有人潛入。

  由于太白山區是多火山山區,地勢情況錯綜復雜,時不時就有唐突的斷崖峭壁,無底深溝,且被雪勢遮掩,所以便有前人打下黑木樁指引道路。

  “雖然也是給魔兵指路,但這點冰雪也攔不住那群魔頭,且魔頭遇難了也不會死,灑家遇難了就直接了賬…與其為了打擊敵人讓自家人都走不好路,倒不如將木樁設計的蜿蜒盤旋一點,這樣等魔兵沿著黒木樁上山時,我等也好提早發現,做出準備。”

  道這話的是出自大月寺的方慧和尚,這位和尚身材高大威猛,比蘇晝高了一個頭,但說起話來卻條理分明,為人處世也和和善善,并不因為蘇晝之前將其打的凄慘而有半點成見,反倒是蘇晝自己在那之后頗為尷尬,認真道歉自己下手太重過。

  而鑄就滅度之刃的神兵主材之一,一位先天境界的神僧舍利,便出自昔日大月寺的神僧法空闡師…“群魔不渡,徒留舍利子何用?”據說這便是大月寺這一代主持的決定,而大月寺上下僧眾七十一人也都并入百家,如今大多都在前線。

  而另一側沉默的刀客柳夕照,卻是一位論起長相還頗為清麗不俗的女子,她并沒有做過多的打扮,只有身上帶著一股淡雅的草木藥香。

  柳夕照與韓宗師同出一門,師父如今也在前線,本身并不是作為戰力人員,而是作為醫護人員加入護送小隊的。

  她所在的宗門名為‘百草堂’,善于用各種靈植草藥搭配成藥膏丹丸,內外雙服,效力頗強,之前的‘四靈玉液丹’便出自百草門這代門主之手。

  而她之所以使刀,卻沒什么特殊的原因,主要是因為小時候師父并沒有教導什么戰技武學,只能隨軍習練刀法…誰知柳夕照的武功刀法天賦意外不錯,在本職職介成為正式醫師前,內氣修為就已經突破一階,成為正兒八經的刀客好手——她擅長使用長直刀和短彎刀的奇形雙刀法,但短彎刀在遇到蘇晝前,就因為遭遇魔兵突襲而遺失。

  說來也是巧合,周不易帶領的這一小隊,三人基本都是孤兒。

  周不易自然不必多說,他父母的舉義與死亡,是此世均衡局勢的轉折點;方慧父母死于魔帝亂世時的逃難饑荒,本人是被大月寺的和尚連帶其他十幾個嬰孩一齊撿回去的;而柳夕照的父母,就是戰死在昔年的那四次南天關攻防戰,慷慨壯烈。

  三人從小成長于百家之中,又有如此身世,自然是嫡系中的嫡系,而護送神兵主材的各個隊伍人員,大多也都是這樣的背景。

  蘇晝不是孤兒,但也能感受到這背景后的悲涼——魔帝亂世,殺空了整個神州中南區域幾代人,有多少人流離失所,家庭破碎?又有多少人尸骨無存,成了魔帝魔兵以及那背后神木的血食?

  “蘇兄弟,我這次陪同,實際上是我師的意思。”

  而就在一行人無聲地在雪地中奔馳時,周不易卻靠近過來,以內力悄悄傳音道:“山上,恐怕還有內奸沒有被抓出來…”

  “嗯,這我知道。”

  蘇晝瞇起眼睛,對于這個問題,他早有猜測,并有所提防。

  而在昨夜后,他更是已經初步確定了懷疑的目標。

  就在此時,一行四人已經行至半山腰,一個斷崖口處,在此地,能夠眺望遠方山河,以及周圍數個曾經的人類聚集地。

  應周不易的建議,蘇晝在此處停下,以強化過的靈視之法橫掃周圍天地,判斷附近有無魔兵出沒——但是還未等他發現魔兵那臭的比狗屎還不如的靈氣軌跡,年輕的超凡者就不禁輕咦一聲,然后困惑的轉過頭,看向其他同樣正在以望遠鏡等辦法偵查周圍的三人。

  “古怪,諸位,我剛才看見了遠方有大團大團的靈光軌跡,原本以為是魔軍正在行兵,心中頓時一喜,但是仔細觀察后卻發現有些不像…你們來看看,那究竟是怎么回事?”

  話畢,他便給周不易等三人指了個方向——隱約能看見,在遙遠的群山小路之間,有大隊大隊的人馬正在行動,那道長長的蠕動人流,在一片蒼茫的白色雪原中,還真的頗為顯眼,就像是正在落葉間行軍的螞蟻那樣,爬行著向前。

  “那里啊。”

  拿起望遠鏡,周不易認真的眺望觀察,也沒有吐槽蘇晝‘見魔兵即喜’是幾個意思。隨后,他便了然道:“那里是正準備跨過太白山區,前往舊高麗沿海渡口,離開這片大地的遷民。”

  放下望遠鏡,周不易長長嘆息一聲。

  “也就是,放棄這片大地與國度,選擇流浪向遠方的,別離者。”

  俗話說的好,望山跑死馬,從山上跑到自己能眺望得到的山下,也是異常辛苦的一件事。

  不過畢竟四人都是武者,雖然還不能說是履天地六合八方為坦途,但是區區懸崖還真的不算是什么——但凡只要有一點點斜面,武者便能以內力卸力。

  和他們的超凡力量出力相比,他們的體重都不過是浮云。

  所以以蘇晝為首,四人便一路直線,徑直朝著那一群遷民飛馳而去。

  “我們都能看見,那魔軍呢?”

  這是蘇晝自己所說的話:“以我的目力,可以確定周圍并沒有魔軍存在,但它們可能沒有發現這一群遷民嗎?絕無可能,以我之見,那些禽獸一定會派人前來截殺。”

  柳夕照也微微點頭,算是說出了這次行動的第一句話:“冰天雪地,魔頭需要耗費更多的血氣保持全盛狀態,倘若發現有普通人,那定然不會放過。”

  方慧也開口道:“尾隨這一支遷民看看情況,應該發現魔軍的動靜,順便通知一下他們預防偷襲。”

  既然隊伍中絕大部分人都這么說,帶路的周不易自然也就同意——或者說,他們同不同意,蘇晝都會要去。

  反正他們本就要下山,巡守周圍一片山林,去尾隨一下那遷民隊伍不過是稍微繞了點遠路,還能大大增加發現魔軍幾率。

  “人不少啊。”離的近了,隔著幾千米眺望隊伍,冰天雪地中,熱成視覺看的更加清晰,蘇晝頓時挑起眉頭,頗為驚訝:“這一方人前中后分成三段,每一段都有近千人…一下子近三千人遷移?”

  “沒辦法,前些日子,魔將赤地不是屠殺了一個村落嗎,本地居民也有些許互相通報之能,而知曉遼州又來了一群魔軍的本地人,自然只能放棄故土冒險遷移,前去沿海渡口,乘船前往扶桑了。”

  周不易說出這句話時,語氣平靜的近乎淡漠:“嘿,天下大亂,民不聊生,神州天地四處都有不死魔兵燒殺搶掠,以人血人魂供奉體內不死根。”

  “固然,火能殺,雷能殺,但,這又算是什么弱點呢?這世間還有什么人不怕火不怕雷?”

  我不是特別怕…蘇晝倒是本能的想來這么一句,但知道氣氛不對,還是憋住了。

  此時方慧和尚道了一聲我佛后,便閉目搖頭:“這東北幾千人出關,其實已經還算是少的了,大多也就是昔日遼州魔災的幸存者,而這世間,誰又不是哪一場魔災的幸存者?東南區域,百家顧及不到的沿海,據說已經有上千萬人逃離故土,前往南洋,這諾大的神州大地十室九空,無數城池村鎮空無一人啊。”

  魔軍雖然占據水利優勢,但還沒到可以在南江阻攔百家義軍的同時,還去管那些沿海的逃亡者。

  蘇晝將這些訊息記在心中,一邊開著靈視環視周圍環境,一邊打量著這隊伍中的人群,免得其中偷偷混入幾個魔兵——但就是這么細細一打量,問題反倒是來了。

  “怎么,這遷民之中,居然還有幾位后天二階,接近宗師級的高手?”

  這容不得他不驚訝——整個神木世界的神州大地,依照百家義軍的說法,那就是只有五位大宗師,百家義軍和魔朝共計半百之數的宗師。

  當然,雙方都會隱藏一些底牌,但是也不會太多,在現在這種局面,想著藏一手只會把自己藏死。

  而宗師之下,后天二階的高手,已經算是中高端戰力了,就好比周不易,甚至能作為護送神兵主材的小隊隊長,而這遷移隊伍中居然就有兩個,以及為數不多,但的確有的七八位后天武者。

  蘇晝等人就是為了通告遷民預防偷襲而來,并沒有掩飾自身氣勢,所以當隊伍中的武者躍起觀察時,他們都堂堂正正的展現自己的內氣,表示并非怨氣詛咒纏身的魔兵。

  周不易似乎和遷民中的兩位二階高手相識,便主動迎上前去,通告對方最近這太白山區周邊有數百魔兵到來,并非是單獨一支隊伍,所以他們很可能會遭遇魔兵襲擊這件事。

  而方慧則是為蘇晝解惑:“黃泊德與崔成中兩位,都是昔日遼州十四領中有數的高手,魔軍肆虐之時,正是他們帶領殘余的遼州幸存者建設了一些深山中的居住地,躲過了魔軍的獵殺…從這次遷移看來,他們是徹底放棄遼州,準備前往舊高麗渡口,東渡東瀛扶桑了。”

  “守護民眾,值得欽佩——但為什么不嘗試加入百家義軍,反而就一味的跑呢?”

  這才是蘇晝從一開始到現在真正的疑惑:“按照你們的說法,都有上千萬人逃離這片土地了,其中肯定不乏這等級別的武者——這么多人口,這么大的力量,倘若多出這股力量,一齊對抗魔朝,說不定早就連南天京都攻下來了。”

  蘇晝沒有壓低音量,他就是說給不遠處那兩位武者聽的,而那兩位武者一聽,頓時惱怒的抬頭,斥責道:“黃口小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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