針對《梅妻鶴子》青花瓶「以贗充真」被替換案件,現在外界主要有兩種討論聲音:
第一,這是林初一的個人行為,林初一利用自己尚美集團總經理職務之便,喜歡《梅妻鶴子》瓶的珍貴性和獨一性,心生貪念,繼而想方設法將其占有已有。只是手法拙劣,被人察覺,因此被警方逮捕入獄。
第二,林初一年輕氣盛,入職尚美之后得罪了不少集團「頑固派」,那些人為了消弱林遇對尚美的把控力,也為了將那只價值連城的《梅妻鶴子》青花瓶通過其它渠道出售獲利,用贗品將其替換,又在事件暴露之后將所有罪名都推到職場經驗太淺對人心險惡嚴重估計不足的林初一頭上。林初一是被陷害的。
當然,還有一些雜音,各種匪夷所思的猜測,只是那些聲音太小,討論人數太少,很快就被淹沒其中,浮不起任何的水花。
可是,無論是多么荒謬多么陰謀論的猜測,也從來沒有任何一個人將所有的罪名給推到林遇身上,也沒有任何一個人覺得林遇才是幕后真兇。
因為入獄的是林遇最寵愛最倚重的女兒啊,自己的寶貝女兒遭遇了這樣可怕的事情,老父親心里該是多么難受啊?
無論是第一種聲音還是第二種聲音,他們都覺得林遇才是最大的受害者。
第一種聲音認為林遇被自己的寶貝女兒「蒙蔽」,林初一并不滿足眼前所擁有的一切,她想要的更多更多。即便林遇已經不只一次的在人前說過,以后這一切都會交付到林初一的手上,可是她仍然不愿意等待。第二種聲音則是林遇任人唯親,因為太過喜歡自己的女兒林初一,所以將集團的核心職位交到了她的手上。可是,這種行為讓集團很多老人心生不滿,矛盾橫生,最后才有這樣一招狠辣決絕的「釜底抽薪」。我把你燒火的干柴給抽走了,把你的寶貝女兒給送你大牢,我看你還怎么燒沸尚美這缸凍水 林遇呢?
直到現在,外界對他的評價仍然是「殫精竭慮為女兒奔走的可憐老父親」,「昔日的集團王者,今日的囚犯父親」、「心若死灰,霸氣不存」
他仍然是個英雄。
只不過是個悲情英雄。
「憑什么?」
江來在心里嘶吼。
一個人明明將壞事做盡,為何還能夠得到外界的同情和體諒?甚至還有無數人將其為「慈父多敗兒」。他是慈父,那個無辜的女兒則被稱之是他的「敗兒」。
天道何在?公理何存?
江來不服!
所以,他像是個一向被他鄙夷不屑的中二少年一樣,怒氣沖沖的跑到林遇面前,嚷嚷著代表爭議來審判他 那是林初一的父親啊,自己審判了他,自己又將是什么樣的一個「惡人」角色?
外界會怎么看待自己的這種行為?當然,外界不配看。
畢竟,他是一個忠于自我的人,他一點兒也不在意外人會怎么看待自己。
可是,林初一又會怎么看待自己呢?
這也是江來為何在警察門口徘徊良久卻遲遲沒有進去的原因。進去之后說什么?說完之后還做不做?
說完做完之后,以后又該怎么相處?
江來不知道怎么處理這么復雜的關系,索性就不處理了。
先把正經事干完再說吧,至于林初一怎么想 「哼,一點兒也不重要!」
“故事講完了?”林遇捧著茶杯,笑呵呵的看著江來,說道:“好像錯過了很多細節。這樣的話,故事性就弱了許多,也就沒有想像中的那么精彩了。”
“我不講故事,我說的都是事實。”
“那你就聽我給你講一個故事,如何?”林遇笑呵呵的問道。
“我不聽故事,我要聽事實。”
“我只有故事,沒有事實。”
“那你閉嘴。”江來說道。
林遇當然不甘心就此閉嘴,他看著江來說道:“在你的故事中,我變成了無惡不作的大反派。可是,反派也應該有對手啊,我的對手是誰?”
“當然是正義和法律。”江來說道。
“正義和法律也是需要人來執行的。”林遇說道:“是你和施道諳。你一直在講我的故事,卻從來沒有提過自己,提過你那個可怕的師兄施道諳你們倆在這個故事中又承擔著什么樣的角色?”
“兩年前,就有相熟的朋友在我面前說他發現藏家手里有一只《梅妻鶴子》青花瓶,那只瓶子是如何如何的美,價值是多么多么的高。我是古董商人,自然對這種事情極其好奇,便央求朋友帶我去看看那只瓶子。朋友當場便幫我打電話提出邀請,結果卻被拒絕了。”
“去年四月,朋友再次打來電話,說藏家因為資金周轉問題,有意向將那只瓶子出手。我聽了之后自然大感興趣,讓朋友先幫我把那個神秘藏家給穩住。因為我曾經被藏家拒絕過的緣故,所以就讓初一替我去和那個藏家談判,希望他能同意由尚美來代理這只青花瓶的拍賣事項。”
“我想,從兩年前開始,你們師兄弟就開始針對我和尚美集團來布這個局了吧?不,應試是更早一些的時間。因為我在接觸吳玉仁之前對他做過一些調查,他那個階段確實面臨一起商業訴訟,如果不能及時將資金填補進去的話,怕是公司都要被人拿走。對了,還有孫打眼孫打眼在這場事故當中又擔任著什么樣的角色?”
“我也曾經和孫打眼接觸過,這是一個俗物,天賦極差,眼光拙劣,除了勤奮一無是處。出生古董世家,卻收藏了一屋子的贗品。那個時候的孫打眼,才是真正的孫打眼。可是,就這樣一個家伙,竟然被你們師兄弟將其包裝成為「鑒定大師」。人生大起大落,所以孫打眼才死心踏地的為你們師兄弟賣命吧?”
江來張了張嘴,卻不知道如何去反駁。
因為林遇所說的全部都是真實的。孫打眼是師兄的人,吳玉仁是師兄的棋子,包括林遇的好朋友,那個巨資拍下《梅妻鶴子》青花瓶的厲康年也欠過師兄的人情 師兄十年前就開始布局了,為的就是實現自己那個生日愿望?
“重重布局,步步殺機。你們師兄弟誘我和尚美一腳陷入火坑,現在卻以一幅救世主的正義姿態站在我面前,說要對我進行審判。審判我什么?審判我的罪行?那行,你的罪行由誰來審判?施道諳的罪行又由誰來審判?”
“我們只是擺上蛋糕,在蛋糕里面藏上毒藥。是你控制不住自己想要一口把蛋糕吞掉的沖動,難道還要怪我們在蛋糕里面藏毒藥?”
“這就是包藏禍心。江來,我們很早就應該就見面了。只是沒想到會這么晚。”
“好飯不怕遲。”
“所以,你想要把我打倒是不可能的。””林遇面容猙獰,說道:“你父親做不到,你也休想做到。你們父子倆,都會是我的手下敗將。”
林遇低頭茶水,只是一口茶的時間,他的臉色已經恢復如常,笑呵呵的看著江來,說道:“好了,今天的故事時間結束了。如果沒什么事的話,你可以離開了。”
“我不能走。”江來說道。
“還有什么事情嗎?”
江來的視線終于轉移到了林遇身上,說道:“現在只有你能夠救下林初一了。”
“哦?”林遇放下茶杯,杯子里面的茶水早就涼透了。寒冬臘月的,即使室內開著暖氣也仍然扛不住那自然之力。他和江來的眼神對視,饒有興致的打量著眼前這個好像從來都不曾細看過的俊美少年,出聲問道:“你有什么好的建議?”
“你有罪。”江來出聲說道:“去警局自首,坦白自己的罪行,這樣,林初一就可以安然無事的出來了。”
江來一臉認真的看著林遇的眼睛,用更加誠摯坦誠的語氣說道:“我要是林初一的爸爸,我就會這么做。”
是的,我們看過無數個父母為了子女而承擔責任背負罪名的故事。在這個社會體系里,子女是父輩的繼承和延續,就像是新枝和嫩芽一般,粗壯的枝干愿意為了將有限的養分讓給它們而選擇自我的枯萎和死亡。哪有為了自己的生存而拼命的汲取它們的能量將它們小小的身體扼殺在搖籃之中?
“不行。”林遇搖頭嘆息,說道:“雖然我很愿意這么做。但是你的辦法并不可行。在初一剛剛被關進去的時候,我站出來說這一切都是我指使的,我愿意代她頂罪。這個時候還行得通。現在所有的人證、物證甚至一些銀行轉賬記錄全部都指向她,宋朗還差點兒因此喪命這個時候就算我想要站出來也已經晚了。警察是不會相信的,外界也不會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