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家屋宅外,胡云躺在一顆大楊柳的樹枝上,嘴角微微一抽,他知道舍姬肯定不會傷害孫一丘,但孫一丘的小兄弟口吐白沫他也是察覺到的。
只是胡云并不清孫一丘和舍姬在夢中做了什么,畢竟這次是真正的入夢大法,而不是之前棗娘說得引一絲神識出游的那種夢,所以除非他也入夢,否則不清楚夢里發生了什么,畢竟孫一丘之前也曾夢遺。
但舍姬離去時那種隱約流露出的悲傷感,胡云還是能感受到的,不得不說,同為妖族,他對舍姬其實并無惡感,甚至對她敢愛敢恨的精神有那么一絲好感。
如果可以,即便是人妖之戀,胡云也希望他們能有情人終成眷屬,只是現實情況是基于理性判斷,胡云知道孫一丘有更合適的姑娘,而舍姬又有自己的麻煩,而且這麻煩還不小。
不知道為什么,感受到舍姬那份悲傷,胡云忽然有些同情舍姬了 胡云心中有些亂,幾次想要起身卻有躺回樹枝上,沒有選擇現身,只能嘆了口氣。
“哎!”
“小狐貍也知道嘆氣了?”
計緣的聲音忽然在耳邊響起,將胡云驚得一下坐了起來。
“計先生?”
胡云在柳樹枝上四顧張望,卻沒有看到計緣的身影,別說身影了,連氣息都沒有。
“靜心。”
計緣的聲音再次響起,胡云勉勵收束心神,隨后調整呼吸微閉雙眼。
幾息之后,心弦似靜水起漣漪,胡云似乎感覺到了計緣的存在,但那不是在氣息上更不是在形態上,而是一種玄之又玄的感覺。
胡云睜開眼,看向樹下的一個方位,什么都沒有,但卻好似計先生正站在那里,視線神識似乎都在欺騙自己,只有靈覺隱有感觸,模模糊糊間似乎計先生正站在樹下看著孫宅。
“計先生,你真的在這里?”
“我在這里,也不在這里,我站在樹下,也臥在小閣酣睡。”
胡云愣了一下,隨后猛然一激靈,他想到的不是簡單的元神出竅,因為根本不是一個級別的東西,他想到了一個關于計先生的,從未被真正證實卻又令一些人相信的傳言。
醉酒臥榻,夢中斬妖!
“說說你為何嘆氣吧。”
計緣的聲音再次傳來,隱隱約約似有似無仿若幻聽,胡云將心中的其他雜念壓下,沉默一會后才順著感覺回答。
“可能同為妖族,又知道白姐姐的事情,對這舍姬多少也有點先生,為什么今天的舍姬,給我一種,一種”
胡云斟酌著,最后勉強想到一個詞。
“為什么給我一種脆弱感?”
舍姬表現的不是單純不舍和傷感,是一種裝不出來的復雜感情,有迷茫有踟躕,也有歡喜和慶幸,當然更有悲傷有不舍。
但那次在廟會之夜,這舍姬言語間充滿自信,如今就算受了傷,也不至于判若兩人啊,明明之前山神還說她動了真情總想要去見孫一丘的。
計緣的聲音挺久沒有響起,他其實也在細思細想。
“胡云,你覺得李冬冬爭得過舍姬嗎?”
這讓胡云想到了那次廟會上的對話,可話到了嘴邊他又皺起眉頭,計緣的聲音倒是很快響起。
“對比李冬冬,舍姬是全方位的強大,容貌身段、財力甚至可以捏造的家世,以及能給孫一丘帶來的各種新鮮感和滿足感都是,但舍姬又是脆弱的,因為她能認清自己,認清現狀,因為動了真情,既不會傷害孫一丘,或者說不希望孫一丘陷入險境。”
計緣話音一頓繼續道。
“如舍姬這種妖修,靈臺清明,自有天心之感,或許她已自知陷入劫中,只是她尚不清楚,表有故敵內有情劫,難過喲!”
這一句話落下之后,計緣的聲音很久都沒有再響起,胡云在樹上等了好一會才試探性問了問。
“先生?計先生?你還在嗎?”
哎,走了啊。
夜空掛月夜色寧靜,躺在屋內的計緣睜開了眼睛,起身打開門,任由月光照入屋內。
院子里只有陸山君盤膝坐在樹下,聽到開門聲便睜開眼站了起來。
“師尊!”
“應老先生呢?”
陸山君指了指邊上的客房。
“應龍君也休息去了,他說要在這看著你,免得等兒女來了你又跑哪邊去了。”
“說得我好像喜歡玩捉迷藏一樣”
計緣吐槽一句,走出屋子來到院中,抬頭看向天空明月,看向天上燦爛星河。
“師尊,胡云這次”
“不太好過呦!”
陸山君皺起眉頭,思慮良久才說道。
“哎,自當年背畫下山開始這小子就無緣無量,順風順水慣了,反倒難以入道,這次靠他自己了,我不會幫他的!”
計緣看著陸山君,忽然笑了。
“你幫得還不夠?”
向來冷酷的陸山君也難免露出尷尬之色。
“弟子之過也!請師尊責罰!”
計緣搖了搖頭回屋去了。
這弟控大哥!
走了幾步,計緣腳步又頓住,回頭再看了一眼陸山君。
或者說,妹控?
計緣收回視線,忍不住揉了揉眉心,然后回屋睡回籠覺去了。
陸山君被計緣看得莫名其妙,心中不由多重思考,總覺得師尊另有深意,也不由替胡云暗暗擔憂。
‘難道這次如果胡云危急之時,真的連師尊都不會出手么?這次真的這么嚴重?還是說我也身在劫中而不自知?’
陸山君再次盤坐下來,打坐之時微閉雙目的眼皮不時顫動。
‘是告誡我不可再隨便出手?也是,或許弄巧成拙會徹底壞了胡云的道,這不成器的狐貍,師尊才回來就讓他老人家操心!還有我這不成器的弟子,愧對師尊教誨!’
天界露玄云海,北方天姥的云海法會正在進行中,一如當初仙游大會,法會會場極為廣闊,各方天神和修士一處處坐開就是一處處大會中的小會,更有那單獨論道者有獨自開辟的場地,或與人一見如故或邀三五好友共處一地觀道論道乃至聊天都是十分常見,并沒有太固定的約束。
此刻露玄云海西南方位的一處云窟邊,有一座樓閣懸空而立,樓閣高處除了立柱,四面無壁,能看向云海四方,也能看到法會中各方論道和演法精彩之處,既清靜又能看到各方精彩。
能被安排這樣的樓閣,里面的來客也肯定有一定分量。
這樓內這會坐著賓客十幾人,有的席地而坐,有的半躺著以手撐地,領略各處風光,可有所得也各有所樂,偶爾還會相互聊天探討一下。
有一個身穿勁裝的男子上了閣樓,來到了中間一個黃發男子身邊,這男子黃發及自有散落,身著吳服寬衣露著胸膛,有幾分瀟灑倜儻的樣子。
“大圣,雷部天神此前似乎找到了那一位。”
“哦?”
黃發男子轉頭看向來者。
“電光如鏡照天地,雷部天神果然名不虛傳!想來應該是沒能拿住吧?”
“正如大圣所言,據說是被人攔下了,而且兩尊天神似乎也頗有微詞,雖礙于敕令從嚴下手,卻覺得天雷劈在妖物身上的感覺不對,已經上書查過了。”
男子收斂笑容點了點頭。
“雷神除惡降魔無數,雷霆如同身體延伸,落雷擊妖,能順雷而覺出妖魔幾分好歹自然不奇怪,對了,她怎么逃掉的?”
“據說有人出手阻攔。”
黃發男子眼睛一瞇。
“誰?”
“呃,起初有那小山神借口山勢有損出手,自是螳臂當車,隨后又有一位道行不淺的女修出手擋下天雷,其人自稱名叫胡云,認得應娘娘和白娘娘,說師門與那山神有舊,雷神本就已經心有疑慮,遂順水推舟回了天界”
“白姬和螭龍?胡云?姓胡?是狐妖?”
黃發男子看向來者詢問著,后者皺眉搖頭。
“這就不知了,雷部書文上并未提及,只言道行不淺,未提及妖字,呃大圣,沒什么事的話,我先告退了。”
“哦,多謝!”
黃發男子坐起來拱了拱手,目送來者離去,隨后又陷入思索,白姬和應若璃都是有名的妖修女子。
“胡云,似乎在哪里聽過?”
“哈哈哈,彌黃賢弟,可是所思之事有了眉目?”
“彌黃兄,何故苦思,我等先飲酒便是!”
“可有需要我等幫助的地方?”
“哈哈哈哈哈,小事而已,諸位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