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計緣感嘆更多,因為不管是鳳還是凰,都屬于層面極高的神圣之禽,未必就真的能在《群鳥論》的世界顯化出來。
而九尾狐女驚駭更多,即便她被稱為九尾天狐,但鳳凰皆不出世,可比遇上真龍難多了,至少很多真龍還有處可尋的。
“嗚嗚咽鏘鏘”
不得不承認的是,鳳鳴聲是計緣所聽過的最動聽的聲音之一,并且極其像簫聲,是一種自帶旋律的鳴叫聲,光是聽這聲音,就好似在聽一場極具藝術感的音樂演奏,讓計緣不由微微瞇起雙目細細聆聽。
計緣表現得如此自然,而九尾狐女則要緊張得多了,尤其是看到計緣的表現之后難免多想,卻又不敢在此刻輕舉妄動,哪怕明知本質上計緣應該更可怕,但鳳凰給她帶來的壓力還是更大的。
因為有以前的經驗,計緣知道他以游夢和天地化生配合施展的這門玄妙神通,其世界中的萬物生靈自有衍化,并非是純粹的扯線木偶,當初那些銅錢就是最好的例子,所以在計緣和九尾狐女一個帶著好奇或者緊張觀察鳳凰的時候,后者也在空中觀察著他們。
海中百鳥盡數繞著巨大的梧桐木飛行,各種光色不斷變幻,鳴叫聲則從嘈雜變得統一,在鳳鳴數聲之后漸漸安靜,說是百鳥朝鳳,實則絕對不止一百種鳥。
周圍海域上,百鳥騰飛的位置有狂風有巨浪,而偏偏是中心梧桐樹的位置卻清風柔和,鳳凰每一次扇動翅膀都沒有帶起任何狂躁的風。
五彩神光既是與鳳凰相合,光彩又好似尾隨鳳凰,同其一起緩緩下落,這鳳凰好似也頭一次見到有人站在梧桐樹上,高度下降至距離樹冠數十丈的時候,鳳凰終于開口吐露人言。
“敢問仙長是誰,自何方而來?于我所棲梧桐樹上所為何事?”
雖然是口吐人言,但鳳凰的聲音依舊十分動聽,也顯得十分中性,這句話顯然是對著計緣說的,在最后一個字落下的時候,鳳凰已經帶著一陣柔風落到了近處的一根梧桐枝頭。
鳳凰之身其實不過二丈高而已,在神獸妖獸中算得上極為嬌小,但其尾翎卻長于身體數倍不止,落在枝頭拖下的尾翎猶如帶著流光的五色彩霞,顯得光彩奪目。
哪怕是在書中,哪怕是因為自身神通而顯化的鳳凰,計緣對其依然保有相當的尊重,拱手朝著鳳凰行了一禮。
“鄙人計緣,不敢當仙長之稱,與計某相熟者,至多稱一聲先生,此番后輩有難,自遙遠外方而來,與妖爭斗北海,恰見海中梧桐,有緣得見瑞鳥真身,實乃幸事!”
“嗯,計先生,本鳳丹夜有禮了。”
鳳凰朝著計緣輕輕頷首,喙部朝下以額相對,算是還了一禮,隨后視線看向一邊的狐女。
“那么你這狐貍又是誰呢?”
九尾狐女雖然初次見到鳳凰,難免心緒波動,但聽到這鳳凰這明顯區別對待的說話方式,心中頓時有些生氣,但卻又不方便直接表現出來。
“鳳凰啊,倒是真的少見,妾身涂欣,玉狐洞天九尾狐是也,同這位計先生有些誤會,才會打擾到你。”
鳳凰當面,九尾狐女已經收起了自身九尾也大大收斂的妖氣,氣息顯得清淡了很多,說話也落落大方不卑不亢。
“玉狐洞天?”
鳳凰疑惑一聲,眼神明顯露出笑意,看看九尾狐再次看向計緣。
“二位似乎皆不是真身在此,卻又好似顯化肉身,一非傀儡,二又絕非化身,實在神奇,可否為我解惑?”
九尾狐微微一愣,下意識伸手碰了一下自己的手臂,觸感柔軟有彈性,溫度和心跳也能感受到,她之前因為和計緣不是對峙就是爭斗,沒有精力去想別的,此刻聽到鳳凰的話,才猛然發現自己居然有真正的肉身。
‘怎么會?不應該啊!’
九尾狐知道自己此刻不過一份神念,之前是出現在胡云的心中的,一切都是虛的,有神但無實形,可現在居然是個真真切切的“人”了?
看狐女的反應,鳳凰就知道她似乎也不清楚,而在場面色始終淡定如初且面帶笑意的就只有計緣了,他迎著鳳凰的目光輕聲笑道。
“還請丹夜道友助計某將這九尾狐煉化。”
九尾狐女臉色一變,沒想到計緣直接說出這么一句話,更令她感覺頭皮發麻的是,鳳凰那悅耳動聽的回復。
“好,除了這狐貍之后,還望先生解惑。”
“等等!為什么?住手…”
“鏘鏘”
涂欣的話還沒說完,鳳鳴聲已高亢如金,同樣悅耳卻聽得人精神刺痛,這對于九尾狐女這一份神念來說是直切要害的打擊。
狐女反應也極快,在精神刺痛的一瞬間,已然九尾現于身后,拍打在梧桐樹干上,身形朝著遠離計緣和鳳凰的一側爆射。
“砰…”“砰…”“砰…”…
白色的狐尾打在梧桐樹枝上,居然只是震動得幾片被打中的梧桐葉落下,而梧桐樹枝本身卻僅僅被打得抖動還并未斷裂。
“吼…”
一陣模糊的光彩自涂欣跳開的位置顯化,無窮妖氣升起,重新遮蔽天空,一只九尾在后的巨大白狐已經顯化真身,直接出現在梧桐樹邊的海上,并且朝著遠方急速奔馳。
涂欣知道此刻的自己對付計緣都吃力,絕對扛不住再加上一只深不可測的鳳凰。
但涂欣知道逃向遠方是不現實的,不說計緣和鳳凰一直追不上她的可能性極小,計算他們真的追不上她,可這個世界并非真實天地,她未必能找得出逃離這里的辦法。
而這姓計的此前說過他們在書中,如果此言不虛,那么涂欣能想到的,唯一逃離這里的方式,或許就是再到那小狐貍所在的島嶼上,將小狐貍捧著的那本書毀了。
“不得不說,九尾狐到底是九尾狐,道行高心智也不差,立刻就抓住了關鍵。”
計緣喃喃著,正常情況下,最關鍵的“那本書”都會在計緣身上,但這次的《群鳥論》是憑著胡云的記憶在其心中所化,當然只能胡云自己拿著,但計緣絲毫不擔心涂欣得逞,而是朝著鳳凰再行一禮。
“丹道友,還請出手。”
“嗯。”
一聲淡淡應允過后,鳳凰展翅五色相隨,尾翎拖出的神光蔓延數里,雙翅一振就已經拉近了和涂欣三分之一的距離,而計緣在鳳凰身后踏入神光之中,就好像上了快車道一般也速度飛快。
“凡大靈大妖之禽,皆滅殺此狐。”
好家伙,鳳凰還沒到,只隨著他這一聲令下,遠遠近近的無數飛禽中,一些氣息強大的全都聞聲而動,帶著或尖銳或低沉的鳥鳴聲沖向涂欣。
“吼…統統去死!”
“轟…”
海中狂風肆虐巨浪滔天,更有雷霆不時劈落,百千巨禽不斷向著九尾狐所在圍攏,有羽毛散落,有鮮血撒海。
“此狐元神虛弱,諸位,攻其心神!”
也不知道哪一只飛禽在眾禽鳥中大喊這么一聲,所有飛禽下一刻齊聲尖嘯。
“唳——”“嗚…”“嘰——”
海面不斷炸裂,天空烏云薄云乃至狂風都別撕扯破碎,有形無形之波不斷掃過戰團。
“啊…”
涂欣的尖銳的慘叫聲在此刻顯得尤為明顯,而下一刻,一張張尖銳的鳥喙,一只只鋒利的利爪都抓向涂欣,血光和碎布不時被狂風吹出戰團之外。
計緣就懸浮在鳳凰身邊,距離戰團數里之外遙遙看戲。
“本以為能見到神鳳出手的。”
計緣這么一句,一邊的鳳凰側頭看了他一眼,依然輕扇翅膀懸空目視遠方。
“何必廢力又臟手呢。”
約莫不到一刻鐘的時間,在無窮飛禽的圍攻之下,涂欣已經支持不住了,周圍強大的飛禽不知什么時候已經飛離了她,只是或在天空高處盤旋,或貼著海面低飛,露出一條寬闊的通路,讓計緣和鳳凰能夠通過。
“嗬…嗬呃…嗬…”
涂欣癱坐在一塊海中礁石上,衣不遮體且渾身鮮血淋漓,一頭原本盤扎得體的銀白頭發此刻也披頭散發雜亂無比,更有不少已經斷裂,雙手支撐著礁石,喘息都帶著顫抖。
看著涂韻周身不時散出抖動的微弱白光,計緣就知道她元神已經要潰散了,或許一個巨浪就能拍散她。
“計,計緣…”
“涂欣,我可不想胡云日后修行之時,你再出來攪合,所以我這做長輩的既然撞見了,自然要幫他一絕后患。”
“你,那你定要做得如此決絕?”
計緣笑了笑。
“計某沒有好言相勸過?”
涂欣聽到計緣這話,非但沒有愣神后悔,反倒是被氣笑了。
“哈哈,哈哈哈…你之前的好言相勸,分明是在設局!”
之前計緣要是表現出這等鬼神莫測的道行,她涂欣能不講道理,能不暫時退去?
“我知你并不服氣,然若計某試探過后,亦知你為人心性如何,實非能取信于人之輩,你也無需再做掙扎了。”
話語間,計緣已經到了涂欣身邊,后者抬頭看向計緣,露出楚楚可憐之色,對傲人之處毫不遮攔,但計緣直接揮手以劍指在其額頭一點。
“噗…”
劍氣如針,將涂欣直接刺穿,瞬間令其神形俱滅,化為一片模糊的白光,計緣一抬袖口,這一片白色光暈又全部被他收入袖中。
遙遠的西域嵐洲,隔著千山萬水和洞天屏蔽,玉狐洞天的某一處靈秀所在的一片宮殿深處,豪華床榻上的一個宮裝女子一下從休憩中驚醒。
“呃嗬…”
女子面色帶著些許痛苦,微微喘息著,雙手一左一右輕輕揉著額前左右。
涂欣本體這邊,在神念入了書中之后,就已經徹底失去了感應,所以她并不知道書中發生了什么事,甚至不知道計緣的全名,只知道神念已毀,再也回不來了。
“到底發生了什么?”
比起在海中梧桐邊死去的神念,涂欣本體憤恨并不多,主要是對心中所想那個“計先生”的忌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