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計緣隨即一想,大概也明白怎么回事了,大太監李靜春估計都沒有隨身帶銅錢,甚至碎銀子都少,在長期在宮中也用不著花什么錢,就算偶爾要花錢,也是用在奢華之處,銀子大把那種,這茶棚正拿出大面額的銀錢準是找不開的。
“哎,身邊有個皇帝和大太監在,計某居然蹭不到一頓茶。”
計緣無奈,只能從袖中拿出自己的錢袋,取了兩枚當五通寶和兩枚一文錢交給掌柜。
“店家收好,十二文。”
楊浩趕緊說道。
“先生放心,孤,呃在下一定會請先生吃遍山珍海味的!”
“對對,先生放心。”
在楊浩和李靜春向計緣一番承諾的時候,那收錢之前樂樂呵呵的掌柜卻又發話了。
“呃…客官,您這銅錢…”
茶棚掌柜接過銅錢,皺眉拿起大個分量重的那種仔細看了看。
“這…元德通寶?”
大貞的當五通寶泛指相當于五文小錢的銅錢,不但面額,分量上也得等足,每一代皇DìDū會換一套文字模具,計緣最早拿到的是洪元通寶,而元德通寶是上一代皇帝時期印制,如今應該是洪武通寶,但都能流通。
“三位客官是外方人吧?這銅錢成色好,分量也足,可不是我朝的錢幣啊,小人只是小本經營,去找人兌換的話還得有所損耗,要不客官您再給兩文?”
計緣沒說什么話,又從錢袋里摸出兩文錢交給掌柜。
“給,還有兩位,我們該走了。”
“多謝客官體諒!”“哎!”
計緣朝著茶棚掌柜點點頭,然后同楊浩和李靜春一塊兒起身,繞過桌子離開了茶棚,走遠幾步,計緣又回頭望向茶棚方向,那掌柜似乎正在用銀秤稱量銅錢分量,令計緣微微皺眉。
大太監李靜春自以為猜到計緣心思,在邊上小聲道。
“先生,即便是銅錢分量夠的,但私鑄錢幣的罪名不小,尋常百姓多是尋人兌換,會有些差價的。”
“嗯,計某想的不是這個,好了,兩位隨我來,我們先尋一處僻靜之所。”
計緣拋開腦中的想法,帶著楊浩和李靜春快步前行。這是一個看起來有些規模的城鎮,但街道和房屋都不算整潔,建筑舊多新少,整體上非常缺乏規劃,導致建筑分布雜亂無章,除了主要的街道上,其他地方幾乎沒有什么石板路。
三人在這城鎮中穿行片刻,很快就繞開人流,到了一個極為偏僻的角落,等計緣停下來,楊浩和李靜春自然也不敢再走,而是好奇的等著計緣的后文。
計緣上下打量著楊浩和李靜春,然后對前者道。
“三公子應當是很久沒有微服出巡了,這般年紀這般面貌,叫公子可不太合適了,而且也不適合在此方游覽,計某便用點小手段吧。”
計緣言罷,伸出劍指隔空朝著楊浩一點,后者只覺得額頭微微一熱,隨后有暖流直擊紫府再瞬間流轉全身,頓時感覺筋骨麻癢無比。
一旁的李靜春微微張著嘴,看著眼前的一幕,都忘了要注意稱呼。
“皇上…”
只見楊浩微微佝僂的身體變得挺拔,原本花白的頭發全都轉為烏黑,骨骼變得結實,身體變得強壯,面上的老人斑紋和皺紋都在褪去,僅僅兩息不到的功夫,眼前的楊浩已經恢復了他年輕時候的模樣。
楊浩自己還沒反應過來,變化就已經結束,他見到了李靜春目瞪口呆的模樣,感覺到渾身精力充沛,低頭看了看雙手,能明顯看出來這是一雙年輕的手,更不應說鬢發已經烏黑。
“李靜春,快告訴我,我現在是什么樣子?”
李靜春這才回神,驚色不改道。
“三公子現在的樣子,看起來至多只有二十幾歲,不,這就是三公子您二十多歲時候的樣子!先生的仙法果然莫測神奇!”
計緣看著楊浩此時的樣子也覺得很滿意,點頭笑道。
“不錯,三公子如此年輕的樣子,計某也不曾見過,當初頭一次見你的時候也已經快四十歲了吧。”
計緣以前有一段時間很癡迷鉆研變化之道,但或許是從老龍那得來的變化之法十分“反人類”,也或許是計緣在這方面沒天賦,他最成功的一次就是變成青松道人,可依舊淺淺用了一些障眼法,因為計緣自身十分特殊,能晃點人,但未必能晃點熟人,計緣顯然是不滿意的,可惜此后并無進展,精力也被其他事牽扯了。
只是計緣對于變化之道其實一直沒死心,但這種法門也屬于百花齊放但難有能入計緣眼中的那種,大多數在計緣眼中和障眼法沒多大區別,最神奇的反倒是涂思煙當年施展的畫皮。
但這會計緣忽然悟了,結合游夢之術和天地化生的道理,在這片化出的世界,計緣半真半假的施展出了自己中意的變化之術,而且不是對自己用,是對他人用,并且直接就成了。這和感官上的欺騙不同,楊浩幾乎在很大程度上,可以算是短暫的恢復了年輕,雖然這種年輕得靠著他計緣的法力維持。
所以計緣其實也沒楊浩和李靜春看著的那么平靜,在變完楊浩之后,他又看向李靜春。
“李公公也適當改變一下。”
說著,計緣朝著李靜春一指,后者也立刻發轉烏黑年齡逆流,只是沒有同楊浩那么夸張,只是讓其恢復到了四十歲左右。
“哈哈哈哈…李靜春,你也年輕了,你也年輕了!”
楊浩拍著李靜春的肩膀,好似比李靜春自己還興奮,后者同樣喜不自勝,嘗試運功行氣都更覺順暢,此刻的自己對戰原型的自己怕是勝算能多兩成。
然后李靜春悄悄側身,在一個隱晦角度伸手往自己胯下一探,頓時面露失望。
計緣看在眼里卻并不說破,這悟出此術不假,但畢竟火候還淺,有長處自然有局限性,斷雞重生這種更是做不到,幻化一個出來又有何意義呢。
“呵呵,現在叫三公子就合適多了。走吧,去找家衣料鋪子給兩位換身行頭。”
計緣當先轉身離去,處于興奮中的楊浩和李靜春則趕緊跟上,楊浩更是好似心態也一起恢復了年輕,走路都跑著跳,直到一段路后能看到外人了才恢復了莊重。
大約一刻多鐘之后,計緣等人在城鎮中一間店面不小的衣料店買了幾身衣服,再出來的時候,計緣沒變,楊浩已經由一身華貴衣衫變成了書生打扮,李靜春也樸素了許多。
主仆二人的心態也在短短時間內發生了極大的變化,就是計緣也能感受到兩人的那股朝氣,但那份閱歷和沉穩猶在,在已經知曉了接下來回去干什么的情況下,跟隨在計緣身邊閑庭信步般觀察著這個書中的世界。
“計先生,天快黑了!”
楊浩看著城鎮街道上人流逐漸減少,天色也開始變暗,帶著略微的興奮,低聲提醒一句,計緣朝他點點頭。
“嗯,時候正好,我們該去河店客棧了。”
天色變暗之后,風也變得大了一些,路上有揚塵,有時候楊浩還得抬袖擋一擋面部,隨著街道上的人越來越少,在昏黃的殘陽之光中,城鎮給人一種淡淡的蕭瑟感。
河店客棧就在這城鎮邊緣位置,是一家破舊但十分廉價的客棧,在計緣等人到客棧跟前的時候,外頭已經顯得有些昏暗了,若對比客棧內昏黃的燈光,外頭簡直就已經是黑夜了。
計緣等人就在客棧外街邊某處站著,并沒有進去住店的打算,似乎在等著什么。
“來了!”
楊浩下意識低呼一聲,在他的視線方向,一個背著書箱的書生正快步朝著這邊跑來,見到河店客棧頓時面露喜色,趕緊朝著里頭跑去。
“哎,客官里邊請,只您一位?”
在門口的客棧伙計熱情地將書生迎了進去。
“是啊是啊,就我一人,還有空余房間嗎?”
書生一面走一面用袖口擦汗,那邊掌柜顯然也聽到了他的問題,笑呵呵道。
“有,當然有,還剩下幾間上房。”
“好好好,住一晚多少錢?”
“哎,咱這店看著陳舊,但干凈舒適,上房一天銅錢三十五文。”
正在擦汗的書生一聽這話,動作當即就是一頓。
“三,三十五文?就這店?”
書生來的時候在外面可是看過這客棧了,破得可以,這種客棧的房間怎么會這么貴?
掌柜聞言的笑容一斂。
“客官,看您說的,這是本店最好的上房,次幾等的房間當然有便宜的,最便宜的一夜不過十五文錢,但早就沒空房了。”
“呃,掌柜的,通融一下,要不這樣,五文錢,我在柴房將就一晚?”
書生知道剛剛有些說錯話,陪笑著同掌柜商量,一邊的店伙計早就離開去干別的事了,他也聽出來這不是個有錢的主了,也懶得伺候。
“五文錢?柴房?”
掌柜打量一下這書生,“嘖嘖”兩聲后道。
“給十文錢,今晚可以讓你睡柴房,還能借你一床被褥,不議價!”
“行行行,多謝掌柜通融,十文就十文!”
書生微微松口氣,晚上天寒,能有個擋風遮天的地方睡,還有被褥蓋就很不錯了。
只是當書生伸手探向自己懷中,在摸索了幾次之后,臉上表情頓時僵住了,額頭滲汗脊背發燙。
‘錢呢?我的錢袋子呢?錢袋呢?’
“怎么?是沒錢呢,還是又想議價?”
掌柜的在柜臺后看著書生。
“嘿,我看你也別住店了,趁著天沒有黑,喏,順著北面的道一直走,有個老河神廟,那地方不要錢!”
原本慌亂的書生一下子停下了動作,抬頭看向掌柜。
“當真?”
掌柜咧嘴笑了笑。
“自然是真的,就是路稍有些遠,過去說不準天已經黑了。”